朝朝长长的叹了口气，斜眼看着父亲，小脸上写着‘你好笨’三个大字，梗得华青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杨丽珠在堂屋里听着这一问一答，差点没笑喷，她轻咳一声，提醒丈夫，“你要不要换本书，这本书你女儿现在能倒背如流。”
    华青有一瞬间的惊讶，反应过来又觉得理所应当。
    女儿自小聪明，学什么都快，平日里除了她妈妈，她哥哥也会教她一些书本上的知识，会背这本书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知道是自己战术上出了问题，华青立马转换策略，“对不起，是爸爸失误了，低估了朝朝的能力，那现在我们换一下，由你来教爸爸，好不好？”
    朝朝又叹了口气，似乎在为自己有一个笨蛋父亲而感到叹息。
    “好吧，那你要认真学哦，不能不识字。”她华朝朝不能有一个不识字的爸爸。
    华青看懂了她脸上的内容，喉头又是一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放心，爸爸一定认真学，绝对不辜负朝朝老师的期望。”
    朝朝又斜斜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便坐正了身体，现在她是小老师了，是有任务在身的人，得打起精神来，不能这么软踏踏的。
    “朝朝老师，你要课本吗？”华青好心的问了句。
    朝朝摆摆手，依旧十分高冷的拒绝，“不用，我会背。”
    说完，就清清嗓子，开始了朝朝老师人生中的第一堂课，“你先跟我念，一二三。”
    “一二三。”
    “大小尖”
    “大小尖”
    “十口古”
    “十口古”
    “日一旦”
    “日一旦”
    朝朝教一句，华青就跟着念一句，似乎真的是个不识字的学生。
    一大一小，成熟与稚嫩，两道声音在空中交织，和谐又温馨，杨丽珠听着听着，手上的动作就停了下来，眼神不自觉的就看了过去。
    **
    在过了最初的起床气时期，小家伙便兴奋了起来，以至于严重拖长了这场特殊教学的任务时间，一直到快五点，华向阳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小老师才意犹未尽的中断了本次教学。
    “朝朝，快来看，这是谁来啦？”
    “妹妹！”
    两道声音相继响起，朝朝眼睛一亮，迅速抛弃了自己的第一个学生，从爸爸怀里跳了下来，倒腾着小短腿就冲向了院门口。
    裴明钧看到奔来的朝朝，脸上立刻就露出了笑容，张开双臂就迎了上来。
    一高一矮的两个孩子在小小的院落里，就像是两只相互奔赴的小企鹅，张开翅膀只为拥抱对方。
    然而这奔赴到了一半，却临时出了岔子，矮企鹅在即将碰到高企鹅的时候果断缩了翅膀从他的翅膀下钻了过去，然后麻利的投入了高企鹅身后的人类怀里。
    裴明钧：……
    是我表错了情，是我错当奔跑当奔赴。
    他仰起头，忧伤的看了眼天边的晚霞，听着身后兄妹两的亲昵，默默的转过身去，捂着胸口，语带控诉，“妹妹这么快就把钧哥哥忘了吗？”
    朝朝被他这幽幽的语气激得浑身像是过电一样，从头到脚的抖了一遍。
    华向阳也有些受不了，搂紧妹妹，看向同桌，“你正常点，这太吓人了。”
    裴明钧嘿嘿一笑，瞬间收了神通，恢复了他原本正常的样子，嬉皮笑脸的看着朝朝，“几天不见，妹妹有没有想钧哥哥啊？”
    朝朝从哥哥怀里出来，伸出两根短短的小手指，“没有几天，系两天。”
    裴明钧挥挥手，“两天也是几天，一天以上都算几天。”
    这话和他当初说的有水有鱼就是河异曲同工，朝朝思考了会儿，就默认了他这个说法。
    然后老实的回答，“我很忙，没空想。”
    裴明钧：……
    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话，其实可以不回答的，这也太戳心了。
    不过好在他是个自我修复能力很强的孩子，只稍微忧伤了两秒，就又满血复活了。
    他将掉在身后的书包转到面前，冲朝朝招了招手，“妹妹，来，钧哥哥给你带了好吃的，还有小玩具哦，都是我爷爷给我做的，快来~”
    这些好东西他都攒两天了，就盘算着星期五早点放学跟着华向阳来他家找朝朝。
    朝朝听到他说好吃的，便想起了自己打包的鸡腿，丢下一句“我也有，我去拿”就飞快的跑向了屋里。
    边跑还边冲屋里的杨丽珠喊，“妈妈，盒子，我的盒子。”
    肉肉是装在盒子里的，朝朝不能大张旗鼓的喊肉肉，便将它兑换成了盒子。
    “灶台上，自己去拿，跑慢点，小心别摔了。”杨丽珠叮嘱了一句。
    朝朝也没应，嘿咻嘿咻爬过门槛，就迅速奔向了灶房。
    在她去找肉的空隙，华青招呼华向阳带裴明钧进屋玩，裴明钧也这才注意到坐在屋檐下的华青，挠了下头上的青茬，他满脸羞涩的打了个招呼，“华叔叔好，我、我叫裴明钧，是阳仔的同桌，我、我是来找朝朝玩的。”
    华青当然知道裴明钧是谁，毕竟大石村就这么大个地方，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平日里谁家要是做了好吃的，风里都能闻到味儿。
    “不用拘束，你们小孩子玩就是，要是饿了或者渴了，就跟我或者你嬢嬢说。”
    华青很温和，很好的安抚了裴明钧咋然见到大人后的紧张，他咧着嘴角点了点头，“谢谢华叔叔。”
    正说着，朝朝就抱着一个铝制饭盒走到了门边，探出颗小脑袋压低声音招呼两人，“哥哥，钧哥哥，快过来，好东西，朝朝带了好东西~”
    小团子鬼鬼祟祟的，像是做贼一样。
    华向阳和裴明钧对视一眼，顿时来了兴趣，三两步就跑了过去。
    见他们过来，朝朝又将他们往屋里引，一直进了灶房，她才停下。
    示意两人靠过来，等三颗脑袋聚在一起后，她才像是完成了什么仪式般掀开了铝制饭盒的盖子。
    盖子一打开，一颗油亮的大鸡腿就伴随着香味出现在了三人眼前。
    华向阳和裴明钧两人的眼睛同时一亮，高兴得下意识就要嚎出来，小家伙赶紧竖起指头冲他们‘嘘’了一声，“低调，要低调。”
    “对，妹妹说得对，要低调。”两人赶紧附和。
    随即裴明钧就按耐不住兴奋的问道，“妹妹，这个你从哪里搞的？”
    朝朝对他的用词有些不满，嘟起嘴巴瞪了他一眼，“不系搞的，系朝朝省下来的。”
    “省下来的？”裴明钧不明所以，茫然的看向自己同桌。
    不是说同桌家很穷，还欠账吗，居然还能有大鸡腿可以省下？
    他家都只能一个月吃一次，每次他都恨不得把骨头都给嚼碎！
    华向阳倒是猜到了些，“这是朝朝在爸爸厂里拿得吗？”
    华向阳这么一说，裴明钧倒是想起来了，早上的时候他日常隔空问候朝朝时，华向阳就说过，朝朝跟着爸爸妈妈去了县里的粮油加工厂，要晚上才回来。
    “你爸爸他们厂每天都有鸡腿吃吗？”裴明钧眼里冒起了星星。
    要是每天都有鸡腿吃，以后长大了他也想去华叔叔的工厂当工人！
    然而朝朝摇了头，果断戳灭了他这个刚刚升起的梦想。
    “不系，这个系宋叔叔和宋婶婶奖励给朝朝的，朝朝吃了一颗，留一颗给哥哥。”
    裴明钧酸了，他扁起嘴角，“是朝朝留给你哥哥的啊，那没我的份了。”
    朝朝赶紧摇头，“也分给你。朝朝布吉岛你要来。”
    听到他的解释，裴明钧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原本是留给你哥的，现在我来了，所以我也有份，对不对？”
    朝朝点了点头，肯定道，“对！”
    裴明钧开心了，妹妹还是心里有他的嘛，原本给她哥哥的东西都能分他一份，这说明他也和华向阳一样重要了，妹妹也把他当哥哥！
    朝朝见他只知道傻呵呵的乐，也不动手拿鸡腿，就将饭盒往华向阳面前递了递，“哥哥，给你，你们分着吃。”
    “好，哥哥来分。”
    华向阳接过，洗干净手，就着饭盒就把鸡腿撕成了三份，将最大的一份递给朝朝，第二大的那份给了裴明钧，他自己则拿了最小的那一块。
    朝朝见状，便将自己的那份给了哥哥，“朝朝吃过了，这个给哥哥。”
    华向阳扬了扬自己手里的那一小块，“哥哥有了，那是朝朝那份。”
    朝朝摇头，踮起小脚，执意将手里那份鸡腿肉递到了哥哥嘴边，“朝朝那份中午吃掉了，这个哥哥吃。”
    华向阳摇摇头，又将她的小手推了回去，“哥哥有这一块就够了，朝朝还小，要多吃肉肉才能身体好，才能快快长高。”
    看着兄妹两在那互相谦让，裴明钧心里充满了羡慕，要是他妈妈给他生一个妹妹，不，就算没有妹妹，勉强生一个弟弟也行，他保证他一定会比华向阳对他妹妹还要好。
    三人分享完卤鸡腿，又把裴明钧珍藏了两天的小零食也分享完后，朝朝就想起了给自己带来了很多肉肉的花花，等哥哥给她擦干净小手和嘴巴，就拽着两人去花地里看她的花花。
    那株九子兰已经被杨丽珠浇过水安放在了花地最中间，紧靠着虞美人的位置，看到他们过来，便摇曳着花枝打起了招呼。
    裴明钧看着那一地稀稀疏疏各种各样的花，不禁有些咋舌，“妹妹，这些都是你养的啊。”
    “对。”朝朝点点头，伸手指向左边角落，“哥哥摘的。”
    然后又往右边移了移，“爸爸摘的。”
    最后指着自己脚下这一片，“妈妈和朝朝摘的。”
    “哇，你记得好清楚，你真厉害。”裴明钧忍不住夸赞道。
    这些花除了颜色，他甚至都分不出它们还有什么区别。
    朝朝矜持的抿了抿小嘴，但小下巴还是不由自主的扬了起来，她靠在哥哥身上，冲裴明钧得意道，“我的花花还会讲故事哦，超级好听哒~”
    她这炫耀的口吻顿时激起了裴明钧的好胜心，他不甘示弱道，“我的小蜻、小蚱、小蝴蝶他们也会讲故事。”
    朝朝眨眨眼，“那是什么？”
    裴明钧下巴一昂，“不知道了吧，等着，我拿给你看。”边说他边打开了书包，翻出了一堆草编。
    将其中一个蚱蜢和蜻蜓放到手心，往朝朝面前凑了凑，“看看，你有吗？我爷爷给我做的，还会跳呢。”
    朝朝鼓起了腮帮子，站直，像只小斗牛一样，“你的系死的，不会说话，我的花花系活的，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