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真仙的遗产（明天四更）
    沉默突然间把人们压垮了，几名执行员动弹不得地傻在那里。
    在他们面前，同样身穿执行部制服的岳坤枪口青烟弥漫、身上灵力腾起，而姜玲则依旧站在那，一边以灵力解除掉他们身上被施加的禁制，一边静静地看着一边的岳坤，与他对峙着。
    几秒钟的对峙后，岳坤率先沉声开了口。
    “不愧是昆仑大学的筑基修者。”声音异乎寻常地平静，“我露出什么破绽了么？”
    “所有的谎言都会有破绽，我没有给你解释的必要。”姜玲同样平静道，“看来你确实是知道这地方的情况了，给你两个选择吧：现在上地面、主动去把你知道的事说出来；或者，我来让你说。”
    ——在赶往云城之前，学校传来的消息显示学生出事、而与他直接接触的这个小组却反馈一切良好。从那时起，她便已经开始怀疑起这个调查小组瞒报的可能。
    也是因此，她才没有借执行部的渠道、而是以昆仑大学的名义直接与其联系。
    不过，决定性的证据，还是眼前这个人身上的灵力——从岳坤的身上，她嗅到了熟悉的“同类”气息。
    如果有更好的方式的话，她实际并不愿意多显露自己那种不详的力量，但这种情况例外。
    良久的沉默后，死寂的下水道中却突然响起了岳坤的笑声。
    “说？给谁说？”他笑了笑，“觉得自己挺正义是不是？要是我年轻十岁，我也会抱持着与你相似的想法：那时和我一起这样想的，还有我的兄弟、我的爱人和我的孩子。”
    “我的兄弟，为了探测灵力反应而下水失踪、我们只捞到了他的半截救生衣。但就因为没有尸骨，上头的某个人死活不乐意给下死亡证明，只按失踪处理…因为‘失踪’比‘死亡’要便宜，这样做的话，他能吞掉中间二百万的抚恤费。”
    “曾经我也是个爱说的人，我要说出真相。但就是因为我说出了这些话，我才至今都走不出云城、走不出基层、甚至没法调动工作…他们把风险最大的任务都派给我，因为只有被妖魔吃掉才不会留下任何证据，他们想让我死！”
    “这些话，我和谁说？和我老婆说了，而后她带着孩子和别人跑了…因为和我在一起，随时都会被不知名的术法所害，或许就是现代科技永远无法侦测出来的手段！在部门的这些年里，我见过无数这样的事情。在这个时代，灵气复苏不过是送了某些人一把刀而已！”
    “惊讶么？姜同学，这就是灵气复苏带给我的。它带来的东西毁了我的一切，而我却还要为那些人卖命！”
    他瞪着眼睛注视着面前的女孩：“而得到了这时代眷顾的你们在做什么？你们在优哉游哉地生活在学校的保护下。作为修仙者的你们，在安安心心地上课打牌！”
    姜玲微微皱眉。
    “当然，灵气复苏是大势所趋，我不可能改变这个大势。”他摇了摇头，“但是，社会这棵树本就已经劣迹斑斑，灵气的出现本该是改变的契机...但这让我失望了。”
    “我也曾经寄希望于昆仑大学，希望它能以仙神的姿态降临、以支配性的力量改变这个世界，让它回到曾经单纯的样子…但你们却选择了在这样的土壤下生长，你们站在了那些庸俗之辈一边。”
    “这样长出来的修仙者，也不过是获得了些许力量的凡人，你们永远不可能重现真正属于‘仙’的时代！”
    他说到这，脸上的笑意变得诡异：“但没有关系，真正的世界就要显现了。很快，第一波变动的力量就会到来，那可不是之前所面对的小打小闹所能比的。我们会利用这种力量，让这个世界回到它该有的样子…由‘仙’所掌握的样子。”
    姜玲听到这，表情终于变化了些许：“你们？”
    “当然，是‘我们’。”岳坤点头，冲着后面的血色术式一指，“这便是我们如今的成果：光是这个术式，就已经能召来妖王级别的存在。只需要一点魂魄精气，就能让召唤出的妖王彻底复苏。”
    “原本，如果没有出现你们搅局的话，也许只是会有那么几百几千个云城人被吞掉魂魄而已。但既然现在你们已经看到了这些，那便不能让你们离开了...不过，对于昆仑大学的人，我还有一个另外的提案。”
    岳坤说到这露出微笑，缓缓朝姜玲伸出手来。
    “现在与我们合作的话，还来得及。这也是我愿意跟你说这些的原因。”他说，“一个没有法律、没有人情、没有无聊的凡俗纷扰的社会，那才是真正该属于修仙者的时代，不是么？如果你要追求仙道，我们能给你比大学更多的东西。”
    姜玲看着他伸出的手，良久之后，缓缓叹出一口气。
    “你说的挺有道理的。”她说，“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岳坤表情一僵。
    姜玲抱臂于胸，眼睛无意地瞟过地上的“一滩”流体：“你刚才说了，这是能召唤妖王的阵法对吧？这个法阵的运转应当还需要另外的人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在阵法启动的一瞬间，就被吞噬了吧。”
    “对现实中的修仙者失望、却寄望于虚无缥缈的‘真仙’来改变世界？你难道真觉得，如果所谓的真仙存在，你们就能处在那个支配者的地位上么？”
    这话说出，却见岳坤突然笑了起来，笑容状似疯癫。
    “这是当然。”岳坤冷笑着道，“因为你今天所见的这些...就是真仙的遗产啊！”
    他忽然将手伸向背后的血色术式，在接触那术式的一瞬间，湛然血光宛若决堤般从中流出，只在几次眨眼之间便将整个下水道空间染得赤红，身后的几人下意识地抬起装备，紧盯着面前的岳坤，表情逐渐变得骇人。
    只见血色从他的脚底开始飞速扩散上来，漫过小腿、膝盖、胸口…最后淹过了脖颈与眼脸，他的眼睛开始染上诡异的金芒，在阴暗的下水道中，那眼睛仿佛闪着光。
    那是幸福的、快乐的光。
    第216章 我是比你更毒的东西
    那血色的术式赫然催发，像坏掉的警报在那里忽明忽暗地闪动。阴冷的气息散发开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从中出头，身后站定那里的执行员一个个面如土色。
    按照方才所说，这是能召来妖王级存在的阵法，那现在他们等同于站在一个巨型的定时炸弹前！
    “先让你看看，我们从仙的遗产当中得到了什么吧！”岳坤大叫着。
    癫狂的吼声回荡在下水道里，所有人都在瞬间紧张到了极限，时间在咚咚剧烈的心跳中流逝，一秒…两秒…十秒…
    无事发生。
    岳坤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了，他感受着那术式的波动，逐渐睁大了眼睛，满眼不可思议。
    “召来的妖王气息…居然已经被压退了？！这怎么可能？”
    而在对面，一片紧张的人群之间，姜玲却是耸了耸肩。
    “我都和你说过了，我们学校已经注意到这里的情况了。”她说，“既然注意到，又怎么可能放任那种东西出来？”
    “不可能…不可能…”岳坤还在重复着，猛地看向了她，“难道…是刚才那小子？！昆仑大学的一个新生，居然能逼退妖王级别的存在？！这不可能！”
    “谁知道呢。”姜玲说，“我不是说了么，我没有回答你的必要。”
    说话的同时，她已迅速抬起手来，冲着岳坤的方向一指，无形的灵力顿时封锁住他全身，让他定立原地，再无法动作。接着她从口袋中取出一张缚魔符来，对准岳坤的方向就要催发，却见后者眼中突然露出困兽犹斗的狠厉，继而他张开嘴，竟是发出一声鬼泣般的尖声怪叫！
    那叫声不亚于指甲划过黑板，后面的几人都被震得大脑发晕，两眼都有些翻白。
    姜玲同时一皱眉，手上缚魔符不带迟疑地投出，就见那符咒燃烧的火焰在空中一闪而逝，竟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吞噬般，没有起到一点效果。
    幻像！
    她心下一凛，立刻运起灵力紧守灵识，就见敌人脚下的血泊蔓延开来，染红了整个地面，一具又一具的血影从中凝结、探头而出。它们围绕在扭曲的岳坤身边，就像成群的猎犬围绕着猎人。
    惊恐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后方几名执行员手中的武器当啷落地，他们睁大眼看着自己的身体——相似的血色正在上面蔓延，就像是无形的锁链，让他们整个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切都像是方才商场中景象的重演，只是构筑幻境的存在换成了眼前的岳坤。
    他在借用这术式中蕴藏的力量。支配性的力量正在流进他的身体，那原本只有炼气的气息正在飞速膨胀。
    “吞噬魂魄的幻境…”姜玲眼睛眯起，“你在用和妖魔相同的手段...要把自己也变成妖魔么？”
    “没错，那又如何？”那沐浴在血色中的人形大笑起来，“就算你修为在我之上、但现在我能创造属于灵魂的境界，在这里一切规则由我掌握！既然你们看到了这些，那么…就在此留下你们的魂魄吧！”
    话音刚落，身边刚刚成形的血影已经一跃而起，直奔背后神识被制、无法活动的执行员而去。后者在束缚中惊惧地挣扎着，正欲尖叫，却见姜玲猛然抬手，一指对准那血影，眼里精芒闪过。
    “破。”
    一喝之下，扑来的血影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爆裂，飞散的血滴似雨溅射。她对此看也不看，又指向身后几个影子，手指连点。
    “破…破、破！”
    每一声破都伴随着一声爆裂的空鸣，那些影子还未从血泊中爬出便被一击击溃，岳坤制造血影的速度竟是赶不上她破法的速度！
    那张脸上的狂喜之色收敛了，他瞪圆那双妖异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孩：只在几次呼吸之间，他所召出的影子便已全军覆没。点破那些碍事者后，姜玲没有停歇，反而脚下一踏，飞身向面前的岳坤冲去，前冲的同时神识释放，双眼之中露出深邃的光。
    “我命令你...”她直视着岳坤的眼睛，低声默念道，“把这个幻境...解除掉。”
    四目对视的瞬间，那深邃之色像是化作实体般从她瞳中流出，冲入敌人的眼里，将那双眼染上同样的色彩。
    癫狂的血影登时定在原地，身边血色的虚景像是被撕扯般摇晃起来。几名被缚的执行员同时感受到了压力的减轻，奋力从中挣脱，拾起武器就要上前为姜玲掩护。但就在他们动作的同时，面前姜玲的动作却突然停住了。
    “到底还是学生，太嫩了！”面前岳坤的眼中浮起血丝，却在同时大笑出声。
    要释放神识，那施法的时候就必然要露出破绽。在他的境界里，他知道对手所有的弱点！
    血色从姜玲的手脚冒起，像是菌群那般在身上蔓延开来，吞噬性的力量开始入侵她的神识。这让她眼神微微颤动，前冲的势头瞬间放缓，低下头，像是泥雕木塑般站在那里。
    “真遗憾啊，小姑娘。”岳坤的语气变得幽然，“来吧，把你的魂魄…交给我…”
    他的语气低沉，可那双眼睛里却闪着贪婪渴求的光：一个筑基期修者的神识，对他来说是绝对上等的补品，得到这个魂魄的力量，或许能让他也一步跨入筑基。
    这个女孩，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在此我向你的学校道谢，养出了你这样送上门的好学生。”岳坤感受到了那一缕魂魄的鼓动，嘴角不自觉地咧开笑容，“等我吞噬了你的神识，你也算是为仙界的回归做出贡献了…”
    但这时他脸色突然僵住了。眼前的姜玲这时缓缓抬起了头，嘴角还流露着一股笑意。
    “你确定…要吞噬我的神识？”
    岳坤感受到了她突然释放的气息，这让他原地一愣。下一刻他的眼瞳骤然缩紧：只见眼前那一缕魂魄当中，骤然爆发出强烈的黑气，狰狞的身姿在其中迅速成型。伴随着他的吞噬，那黑影受到牵扯，急剧冲入他识海当中！
    她并非是失守...而是故意露出了破绽让他侵入！
    那吞进来的...到底是什么？！
    “你…？！”
    话没说完就扭曲成了凄厉的嘶吼，他睁大眼张大嘴，两只眼睛仿佛要从中生生地鼓出来，他开始撕拉自己的肉身，指甲在脖子上抓出一道道的血痕，七窍之中同时渗出血来。
    而在他对面，站在面前的姜玲缓缓地扶着额头站直身子，看着那地上的血肉，用没人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
    “我可是比你更毒的东西啊。”
    大二秋季学期，昆仑大学魂修专业，幻境鉴别课程期末考试第一名——姜玲。
    第217章 这世界会需要我吗（4600）
    蔓延在下水道内的血色瞬间崩溃，明亮的地下空间重又黯了下来。就像一阵无形的风扫过这座地下设施，四处的弥漫的灵力顿时消散，重又露出了那古旧潮湿的模样。
    身后几名执行员睁大了眼，看着面前恢复原样的岳坤缓缓软倒在地上，瞳仁一点点放大。血红色从他皮肤下泛起，逐渐扩散至全身将其消融...直至最后，化作一滩腐朽的血肉躺在那。
    一行人的目光在那血肉上停留了数秒，而后又齐齐挪到了面前的姜玲身上。
    没人比他们更能体会方才的凶险：在对手的神识压制下，他们全程甚至连反抗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但就是这样的对手，在这个年轻的女孩面前像是蜡那样化掉了。
    如果说，在这之前，昆仑大学学生在他们眼中还只是耍着大刀的小孩，徒有力量而无经验。那么此时，他们便真正见到了这些学生...或者说，是修仙者的可怕之处。
    看向姜玲的目光中带上了惧意。此时她正轻微地喘着气，站在那闭着眼皱着眉，似乎正在感受着些什么。
    方才与岳坤魂魄相撞的一瞬间，对手在她的威压下自我毁灭，而她反而成了获得魂魄的一方——虽然只是一些记忆的残片，但这已经能让她看见一些东西了。
    她看见被流云包裹的连绵群山，山中有极光溢出，那一片片流云尽皆散开，露出里面雕栏的仙府图景来：那高高矮矮的房屋竟大多由青铜所铸成，内里空无一人，只有檐角有护法的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