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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宿敌登基了 第7节

    他不是引颈就戮的性子。就是死,也不能……他一个死啊?
    皇帝瞧清楚了他,他也瞧清楚了皇帝,而他入了这死局,除了往陷阱里走的更深,再没有别的办法。魏琅没有野心,他本想做千古的名臣,现在看来,他是要做流传千古的佞臣了。
    他爱惜名声,更惜命。
    皇帝想借此吞了西南,那便拼一拼,看皇帝能不能,吃的下肚。
    既已经撕破脸皮,他若是能从九死一生中杀出一条血路,又何惧朝廷。
    在一个深夜里,西南新立的王世子遭到暗杀,西南王一病不起,已经近乎弥留之际,此时距离魏琅被夺爵,也不过三天的时间。
    然后,西南便乱了。西南四位王子争位,王城已成血河。直到这时候,魏琅才悄悄的,轻车简从,往西南而去。
    魏琅临走前去见了谢安。
    到这一步,他再拘着谢安也没什么意思。
    他本想带走谢安,又想着西南大局未定,谢安跟着他走,少不得要送了命去,但是就这么把人放了,却实在不甘心。
    魏琅来的时候是深夜。
    谢安只听到了外头传来的,沉重的脚步声。然后是一个高大的影子覆盖过来,他病了好些日子,魏琅也没有来招他白眼,伤被几个丫头伺候的刚刚好了差不多,困倦的倒在床榻上,却被一双冰冷的手覆盖了上来。
    他耳边听到了刀戈之音。
    然后,那人脱了自己身上的盔甲。
    谢安知道,这人是魏琅。
    他往里缩了缩,魏琅却扯着他的脚踝把他拖到身下,他背上都是鞭伤,动一动都疼。
    谢安其实,一直都挺信任魏琅的,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魏琅会这么对他。
    魏琅扑到他身上,一言不发的开始撕扯谢安破破烂烂的衣裳,亲吻他的脸。
    他听到魏琅冰冷的,像是毒舌吐着信子的声音。
    又带着几分诡异的温柔。
    “如果,我把你这副被男人侵犯的模样,像沉碧那样,丢在闹市的路旁,以后,是不是就没人要你了?”
    “只有我要你。”
    谢安蓦然瞪大了眼睛。
    第17章 逃离
    谢安清晰的记得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他甚至记得被关在宫里,皇后宫里那道墙上的纹路。
    沉碧被丢在了容王府的大门口,传到了他的耳朵里,皇后关着他不让他出宫,哭着说,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皇后真心疼他。
    他就像是失去魂魄。到底十几岁的孩子,他唯一能说的三个字,就是不是我,直到那时候,他才知道他有多失败,失败到他的亲姐姐,都不相信他。
    沉碧的样子他没见,想必是极凄惨的。
    后来他跑到了容王府,容王府的人几乎是把他轰出来。
    他想过很多人,对沉碧下手的人,同样从来没有怀疑过魏琅。
    遇见魏琅其实是偶遇。那时候他在碧云台里搂着几个漂亮的姑娘,遇到了一个登徒子,那登徒子下手的不是那些姑娘,反而是他这个嫖客,说着混话,动手动脚,谢安身边跟着的没几个武艺出众的,反倒是魏琅从看热闹的人群中出来,那时候魏琅也不过是个少年,长相清俊,手里拿着柄折扇,三两下便擒住了那人,走到谢安跟前说,这人,可不止调戏他这么简单,是打着杀人的目的。
    谢安悚然一惊,就见魏琅从那人手里,竟藏着暗器。这分明是让他谢安死,而且,要死的极度难堪。
    那是谢安第一次遭到刺客,脸都白了。后来那人便被谢安的人拖着砍死埋了,他向魏琅道谢。魏琅也只是笑笑。从那之后,谢安便当魏琅是个人物结交,当时不懂,现在他却懂了,魏琅哪里是什么见义勇为的好人,往好处想是他认出了自己的身份这才出手,往坏了想,只怕那刺客就是他魏琅派的人。
    这个骗子。从一开始就打着接近他的心思。也许是为了这皮囊,也许是为了谢家的权势。
    沉碧死在了魏琅的手里。
    早晚有一天,他要魏琅的命。
    谢安愤恨的盯着魏琅,魏琅被谢安的眼神盯的颤了颤,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轻声笑“怎么?不想走沉碧的老路,想为沉碧报仇?”
    谢安对沉碧的喜欢,也许有容亁的移情作用,但是沉碧这样的女孩,本身便是珍宝,如何不值得别人捧在手心?竟然就这样……葬送在了一个畜生手中?
    谢安一口咬在魏琅的后颈上,似乎要咬掉他的血肉,良久才松了口,淬了口血沫“你这样的畜生,血都是脏的,不配提沉碧!”
    魏琅被他咬的吃了疼,却也没有动作,反而将他搂的紧紧的,“你不要怕,我不碰你。”
    谢安冷笑着仰头,果然听到魏琅的下一句“留点念想,说不定还能活着回来。”
    谢安死命踹了魏琅一脚,魏琅笑着吻了过去,唇舌在血腥味中纠缠,他推拒不开他,只能用力的咬,魏琅却也不怕他咬,鲜血顺着谢安的脖颈流下来,也不知道是谁的血,谢安颤了颤,竟是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抵死缠绵的味道。
    黑夜之中,魏琅的眼睛却是那样的亮。
    后来发生了什么,谢安全然不清楚。
    魏琅击中了他的后颈,他便失去了意识。
    一辆颠簸的马车,带着谢安走了很久很久,最后在谢家门前,将他扔了下去。
    明月还挂在天空。
    凌晨的时候,谢家的大门开了,开门的女使尖叫一声,慌慌张张的往谢家,谢宰辅的卧房里跑去。
    谢家已经树倒猢狲散了,留下来的几个,也都是忠心的,谢家这宅子本便是皇帝赐下来的,这几日自然不能住了,谢宰辅早早起来,准备收拾收拾,搬到远郊的乡下去,那里有几亩薄田,还有一家宅,可供谢家老小安身。他奔波一生,到了这样的年纪,身缠着重病,却还要为一家奔波,自觉平生不曾犯错,却到年老,陷入这样的境地。
    谢家的几个庶出的姑娘都是娇生惯养的,都到了婚嫁的年纪,生生断了前程,和几个姨娘终日后院里哭,谢家除了谢安外唯一的男丁便是谢安的庶弟,也到了科举的时候。谢锦那孩子倒是个出息的,虽然平日里混不吝,到了紧要关头,还是护着谢家的,只是这兄弟两个不合,总是一桩憾事。谢宰辅轻声叹息,他是最尊正统的一干老臣,在他眼里,谢家只有嫡出一子一女算是他的孩子,其他的庶子庶女,喜欢的算谢家的人,不喜欢的,也就那般了,谢锦那孩子,只怕是恨在心里,是以谢安失踪这般日子,竟也没有多问一声。
    到如今,他已经不抱着希望了。
    怕是,黄泉路上,和他姐姐作伴了。
    这时候他听到外头人慌慌张张的“老爷……大公子,找到了!”
    却没想到,是这样,不堪的回来了。
    谢家人没有张扬,悄悄闭上了门,却还是有些声音传了出去,坐实了京城的传言。
    就在这传言沸沸扬扬的时候,朝廷上都是劝皇帝止战的折子。文官怕战,武官主战。大魏文官多,武将少,容亁便被一应折子淹没了。
    到最后,打了七八个文官八十个板子,还是派了兵。
    裴玉和韩肖。出去的都是当年容王的心腹,手握重兵。
    到了这时候,容亁才问起了身边的李公公,谢安的事。他本便是随口一问,李公公却说,“谢家那位公子,人是回来了,只是,那魏世子,也是个造孽的。”
    容亁挑眉。李公公就小声说“陛下,听说那位身上破破烂烂的被扔到了谢家门口,身上都是被虐打的痕迹,甚至还有……”
    李公公到底没说,容亁也知道是什么。难得,他愣怔了几分,这魏琅当真狠毒。竟是把当初对付沉碧的手腕,用到了谢安身上。
    想到那日谢安虽在囹圄却生龙活虎的样子,不禁想到,那日的模样,只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吧。
    容亁早就在谢安从魏琅手里挨了鞭子的时候就知道,他和谢安真正意义的两清了。桥归桥路归路,他以后也不会再为难他。
    然而到这时候,却心生了几分怜惜。也许是因为和沉碧一样的遭遇。
    容亁怔怔的,直到身边的人唤了他一声,这才反应过来。
    李公公很久没见过皇帝这般出神的模样了。
    第18章 冬绾
    冬绾是谢家为数不多的,忠心的丫头。
    她很小的时候,在一个寒冷的夜里,乞讨了一路,那时候南方大旱,像她这样从南方涌入京城的流民有很多,她母亲死在了上京的路上,只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衣衫褴褛,沿街乞讨到了公子的马车前。那时候公子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马车掀开的时候,是一张活色生香的脸。冬绾以为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她这一生都没有见过比公子更加好看的人,包括女人。
    公子只是看了她一眼,凶巴巴的说“看什么看,再看割了你的眼珠子。”
    冬绾便垂下了头,心里想着,这官家的小姐,原来这么凶。然而满大街看起来和善的人,最后收留她的,却只有这凶巴巴的公子。
    从那时候冬绾就知道,有时候嘴里裹着蜜糖的,未必是真的对你好,偏生那嘴里藏着刀子的,却是个真正心软的。
    她被公子捡了回去,安置在了谢家,并赐了名字。叫冬绾,当然不是不学无术的公子起的名。若是依照公子的意思,她只能叫一一。名字是账房先生在旁边提的,说女孩子叫一一不好听。公子皱着眉“一一多简单!”大概那时候公子只认识一这一个字。
    最后她还是叫了冬绾。
    公子其实回谢家不多,大部分时候在宫里,然而每次回来,也总是记着她,给她带些宫里的稀罕玩意,嘴上却说,是路上捡的,灰头土脸,和你这丑模样挺配。
    冬绾觉得,整个谢家,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公子了,他其实是个那样心软又单纯的人,只是家世太好,总不免跋扈张扬一些。外头传的公子干的那些事,也不过是纨绔子弟们常干的事,不过是被宠的无法无天,皮一些,顽劣一些罢了。真正害人的事,却从来没干过。然而很少有人知道,真正的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家倒了,她没走,公子出事了,她没走,她在等公子回来,然后,她等到了。
    外头的传言是很难听的,都说公子失踪数日,是被那魏世子做了禁脔,外人风言风语,嘲笑有之,感叹有之,更多的,却是对公子容貌的评头论足,到后来,甚至是和那小倌相提并论,人人生了一张好嘴,却用来说些下流话,比起当初的沉碧小姐都要更加严重一些。冬绾只是一个下人,她不知道什么家国大事,她只知道,她的公子,能活着,已经是上天庇佑。公子自从回来,便一直在养伤,谢家搬到了郊外的宅子里,老爷的病反反复复不见得好,平日里来往的没一个有良心的,见谢家落魄了,不来踩一脚已经是大恩情了,哪里还敢奢望帮衬。而最难堪的却不是外人,反而是谢家人。公子那几个庶姐庶妹,都是女儿家,还不曾嫁人,却学了一身市井嘴脸,背地里取笑公子以色侍人。谢家如今一家子的庶民,谁也不比谁清高多少,到了这时候,反而让这些平日里受气的庶房扬眉吐气。她们在那里说,公子就在后头听着,身上穿着的,还是谢家置办的衣物,却也从来没见过她们节省着花过。若不是老爷有些积蓄,早就被花光了。
    他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眼底还是嚣张又骄傲的样子,好像被全京城的人诋毁的那个,不是他一样。他只是阴沉沉的看着那几个女子冷笑“我谢家不养废物,若是只剩下一张嘴能用,小爷明儿就把你们许配给贩夫走卒,常常那为人犬马的日子。”
    他这么说了,那几个花容月貌却败絮其中的女子便敢怒不敢言。谢吟霜和谢吟兰是王姨娘所出,谢吟珠同谢锦少爷是晴姨娘所出,年岁相差都不大,素日里喜欢窝里斗,然而矛头一旦对准了公子,那是妥妥的一条心。
    公子虽然嘴上说要把她们婚事置办给贩夫走卒,却也只是气话,公子不喜欢他这一窝蠢姐姐蠢妹妹,却还是因那一丝血缘关系,心里还是记挂着的,只是嘴上从来不承认罢了,被自己的亲人背地里如此中伤,冬绾知道,公子面上看不出来,心里是难过的,那日下午,厨房里做了他最喜欢的吃食,却没怎么动些。
    二公子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公子。即便是知道了公子的事,也没有。不过冬绾知道,不落井下石,已经足够了。
    二公子同公子的隔阂由来以久,大部分是因为一些陈年旧事,据说是二公子小时候同公子一起落了水,老爷着急的先救了公子,等二公子被捞上来的时候,差点断了气。这梁子便结下了。
    谢家的人都生的好,二公子生的俊美,是顶顶好看的人物,一眼看过去便是京城里的富家公子堆里,也找不出第二个这般俊朗端方的样貌来。生得一张翩翩君子得脸,性子却是个魔星,不比公子差到哪里去。不过读书的本事,倒比公子强很多,如果不是出了这事,明年的科考,二公子是要高中的。
    冬绾伺候她的公子总是很小心。他背上有四道鞭伤,伤好了,疤还在,很难想象在那魏世子手里,吃了多少苦头。冬绾又想到了外头不堪入目的传言。公子身上的吻痕不是假的,手腕上发青的勒痕,也不是短短几日能消去的。
    说起来,公子也到了说亲的年纪,现在这般,又有哪家的姑娘肯嫁给他?便是平头百姓家的女孩儿,也看不上公子了吧。
    没有女子能容忍自己的丈夫,曾……
    只是他好像不怎么在乎这些,成日里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要把那魏世子烤成串串,串在城门上。
    公子屋子里扎了个稻草人,每日心情不爽了就扎几箭,踩几脚,那稻草人后头歪歪斜斜写着两个丑字,容……容什么?
    冬绾不认识那个复杂了些的字。
    很多时候公子是不知道收敛自己的情绪的,那天她端着茶水送过来时候,正看见公子扎小人出气,见是她,撇撇嘴“丑丫头来了?”
    冬绾不丑,却总是被他这么叫。
    公子把扎成刺猬的假人扔给她,捂着脸“那方士骗我,那王八蛋还活着呢。”然后他又从床上蹦起来,生龙活虎的,“早晚有一天老子要把这王八蛋和魏琅一样,烤成串串串到城门上。”
    然而他自己说着说着,大概是想到了烤肉,便又觉得饿了。捂着肚子垂头丧气的去找点心了。那堆稻草扎的人便咚的一声被砸在了地上,砸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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