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容宴唯一让他打听过的人。宁祥混进了别的宫中,便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回去同容宴说,容宴几乎是变得暴戾而阴森。
容宴还在装疯。
他阴暗的心里,却渐渐的谋划了一个圈套。
后来过了两个多月,小皇子的生母被劫,之后又过了没多久,皇宫中生了一场大火,废太子被烧死在了宫中。
容宴逃出生天。
至于那个小太监一一
那天,容宴骗他出去买药了。
那应该是小太监的记忆中容宴对他最好的一天,甚至也不再装疯卖傻了。
只是定定的瞧着他,摸了把他的脑袋“给我去太医院求点药吧。”
宁祥眨眨眼睛,似乎再问“又疼了吗。”
小太监一下子站了起来,一路小跑。
那日下午阳光很温暖,容宴就那么看了这小太监的背影很久很久。
然后露出了一个冷漠的笑容。
一个小太监而已。
宁祥回来后,便只看见了被烧成了废墟的废宫。
人人都说被关在这里的疯子被烧死了!
宁祥跪在这一片废墟上,终于泣不成声。
他拖着一条微跛的腿,一双手在废墟中挖的满指的血,有人踹他,有人伤他,他不屑一顾。
他从小到大都是在这样的打骂和伤害中长大的,他早就铜墙铁壁。
可是那个死掉的人一一
在他心上划了一道伤口,不管多少年,都会汨汨淌血,不得痊愈。
后来,宁祥被大太监从废宫中发配到了浣衣局。
宁祥以为他卑微的一辈子就要这样的结束了。
直到几年后的那一天。
他看到了皇帝和那个叫谢安的公子。
皇帝身形笔直,笑容温柔。
他陪着众人跪在路边,只听到了那声沙哑的“谢安。”
眼前的皇帝的背影,让人熟悉的想落泪。
只是看着那道背影就能让他泪流满面。
宁祥不知道自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他剩下的东西不多,拥有的东西也不多。
他只是凭着自己的本能,想着要靠近他。
皇帝同容宴的身形太过相似了,让他只是看着背影,便翻天覆地。
这时候他还没有想到别的,他只是想留在那个同他有一个相似的背影的人身边,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缅怀那个死去的人。
宁祥把自己献给了那个当初对他有所图谋的老太监,被那老太监折磨了整整一夜,才换来了在景和宫中当差的机会。
景和宫里住着的杨嬷嬷已经快死了。
宁祥尽心尽力的伺候着,从来不曾想过杨嬷嬷的毒会是皇帝下的,每天尽心尽力的伺候着杨嬷嬷。
皇帝几乎不怎么来景和宫,唯一来了一次,是带着那位谢公子。
似乎是吵了架。
宁祥一众在皇帝来之前就退了下去,从未和皇帝打过照面。
后来没过了几日,杨嬷嬷死了。
宁祥依然没有见到皇帝。
又过了一段日子,宫中动乱了起来,民间的流言蜚语,连宫中都有所耳闻。
假皇帝,真太子。
宁祥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而就在他还在想办法验证消息的真假的时候,整个皇宫那一夜都被韩将军戒严。
宁祥便知道要出大事。
宫中人心惶惶。
宁祥往皇帝的寝宫跑过去。这时候已经没有人拦着他了。宁祥混进了端仪殿,很多人见他眼生,却以为他是新来的小太监,端仪殿伺候着的都被割了舌头,宁祥不能说话,反而得到了很多人的信任。
这时候寝宫还没有被围,这时候容宴还没有发疯杀了很多人。
宁祥乖觉的混在了一众太监中,抬眼偷偷看了谢安一眼。
这个人同几年前他见的时候,已经截然不同了。那时候的谢公子眼里有光,现在,什么都没了。只有一具漂亮的皮囊。
后来,谢公子挥了挥手,说他要休息。
一众太监退了出去。
后来,也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容宴进了端仪殿,将端仪殿锁了起来。
然后他开始杀人一一见人就杀。
锁住的殿外开始响起了撞击声,那是真正的皇帝陛下的人。
宁祥缩在角落里,只看着容宴那张棱角分明,俊美逼人的脸,同记忆中一般无二。
他已经杀红了眼。
然后,他举起了刀,向他劈过来。
第77章 自由
宁祥只是怔怔的看着,他从来没想过,他和这个人重逢的时候,竟然是刀光剑影。
他便看见容宴那张继承自皇家俊美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随即一脚将他踢到了角落里,再没看他一眼。
宁祥便眼睁睁看着容宴像是恶鬼一样,将床榻上一脸惊恐的谢安提起来,掐着他的脖子,渐渐收紧了手。
宁祥从死人堆里爬起来扑过去,紧紧抱住了容宴的腿。那时候谢安已经不省人事了。
也许死了,也许没有。
容宴踹宁祥的那一脚用了力道,到现在他胸口都闷闷的发疼,但是他已经顾不上了。容宴又一脚踢开了他。宁祥只是眼里含着泪,死死的抱着容宴的腿,不住的摇头。
谢安救了容宴,容宴这么对他,是恩将仇报。
对于谢安,宁祥是感激的,如果不是他容宴到现在也许都锁在废宫中,过的不人不鬼。
宁祥这个孩子善良软弱,却最是记着别人的恩情。
容宴冷笑着又一脚踢过去,他仍然不松手,于是容宴索性扔下了刀,提起了宁祥,看着他脏污狼狈的小脸,手上的动作温柔的擦干净了他的污迹,眼神却狠戾。
“宁祥,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想和他比?”
“你凭什么阻止我?”
宁祥沉默着,只是垂泪摇头。
容宴冷笑,将宁祥狠狠的甩在了地上。
宁祥却又爬起来扑到容宴身上,他不能说话,只是不断的摇头,最后咬破手指,在地上笨拙的,歪歪扭扭的写,如果非要有个人陪你去死,我陪着你。
容宴只是看着宁祥,揪着他的头发,恶狠狠的“陪我去死?你这样的,连陪我去死的资格都没有。”
他话说的狠毒,眼底的戾气却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消散了些。
宁祥忽然扑上来,紧紧抱着他,就像是他们回到了过去冷宫中相依为命的日子一样,瘦小的身体传达过来的体温,让容宴难得愣怔了一会。
容宴这一辈子其实什么都没得到。他是太子,没有得到江山,他喜欢谢安,却隔着一个谢明珠,注定求而不得。
他碰了碰自己的脸,因为长期顶着一张假面而泛着青色的,死人一样的白。
他这易容的本事是以前从赵戎手里学来的,那是赵戎还在谢家做门客的时候的事了,因为谢安的关系,他时常去谢家走动。赵戎这个人亦正亦邪,总是笑眯眯的样子,那时候他喜欢谢家三小姐,连带着对谢安同他都不同,见容宴喜欢,便把这易容术也教给了他。
倒是没想到后来谢家完了,赵戎会投奔韩肖,替容亁卖命,甚至真的为了容亁死了。
他同容亁身形本就相仿,为了学的像一些,可是下了不少功夫。
他并不想隐藏的太久。
只要他在被发现之前毁掉这大魏的江山就行了,眼看就要如愿了一一
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
然后,功亏一篑。
容宴安静的听着外头的撞门声,他此刻发冠散乱,衣衫不整,浑身浴血,那不是他的血,是这满地一百余宫人的血。
血腥味飘荡进了鼻尖。
他瞧着一边倒在地上的谢安,不知道是死是活,脖颈上被他掐的淤痕已经越来越深。
他死了吗?也许死了,也许没有。
容宴看着自己的手,痛苦的捂住了头。曾经他同谢安幼年的画面袭上了心头,冷冷的,嗤笑了一声,眼底有泪,手上却在抖。
宁祥紧紧的抱着他,容宴把头埋在了这个瘦小的身子的怀抱中,有几分委屈“我不想伤害他的。”可是很快又狰狞起来,手紧紧的掐着宁祥的胳臂“不能把他留给容亁!”
宁祥流着泪,在他手心写“不把他留给陛下,放他自由,好不好。”
“我陪着你。”
容宴这时候表情又忽然很乖了,仰头看着宁祥“你肯陪我一起去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