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清延打完电话, 将手机还给导演组后,又赶快回到帐篷里。
他回到帐篷里后准备睡觉,疼痛的大脑他感觉内心有点恶心, 他不休息不行了,这次苏醒的状况格外的糟糕,他一醒来就开始头痛的不停, 好像大脑正在重组一样。
况且现在他行动受阻, 做什么都很困难,他能做的事情已经做好了,所以他决定休息。
主要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不适合去见徐临柑,他怕多接触对方让她看出什么, 他刚才在电话那边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她的一些行动实在太诡异了,让他猜不出她要做什么,她真的变了很多,他越来越看不透她了,和之前他见的她是两个样子,所以他更加小心, 因为他并不相信对方。
而且, 他觉得自己也有些奇怪,特别是面对“徐临柑”的时候。
不知道那个在他沉睡后的会出现的人是怎么和对方相处的,他和徐临柑相处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的在意对方的感受。
闭上眼睛,他陷入了沉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 半梦半醒之间好像听到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 这个声音很温和, 他听到这个声音后内心莫名的被安抚, 他像是看到光一样,梦中他一直往声源处跑去,好似只要跑到声源处他就得救般。
他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的汗珠顺势落下,他喘着气,胸膛上下起伏,惨白的脸色在白炽灯下无比的脆弱,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贴在额头。
“你做噩梦了吗?”耳边传来温柔女声。
这个声音能抚平他心中的恐惧,让他无比的安心,他好似非常信任这个声音的主人。
额头被人温柔的用纸巾擦拭,鼻尖闻到淡淡的花香味道,目光只能看到一抹纤细的白色手臂。
眼眸转动,他看到一个模糊的人脸,视线慢慢聚焦,一张古典精致明艳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她用手指将一边的长发抚到耳后,露出圆润的耳垂,漂亮的银色流苏耳环随着她擦拭的动作摇晃,看到他在看她后,嘴角微微往上,眉眼慢慢舒展开,她的笑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就像落日下被风吹动的蜜桃雪山玫瑰。
目光无法从她身上离开。
“醒来就好,你是因为头疼吗?要吃药吗?”徐临柑温柔的笑着问道,语气放缓,安慰着他的情绪,她知道现在她的语气越轻柔,越能安抚段清延,这是她和对方相处后得到的答案。
段清延如梦初醒般,移开了视线,手按在床边坐起来。
“不用。”段清延回答,声音沙哑,却没有看她,像是在躲避什么。
徐临柑点了点头,没有在问下去,她知道这个时候再问下去只会让对方更痛苦,段清延偶尔会做噩梦,徐临柑之前遇到过一次,这次她觉得对方做噩梦的可能性大点。
“剧组说吃饭了,你衣服都打湿了,你换件衣服出来吃饭吧,我在外面等你。”徐临柑说道,下意识伸手去摸段清延的头,揉着对方的头说道:“要是疼的话,等下记得和我说。”
段清延僵硬着身子,神色有些不自然,从喉咙挤出一个“嗯”。
徐临柑只当他不舒服,对他笑了下,走出了帐篷。
段清延看着她站在夕阳中,将帐篷一点点拉上。
等帐篷全部拉上后,他的呼吸变得沉稳,他皱着眉头,眉眼间尽是复杂的神色,他是怎么了。
他刚才又梦到小时候因为不喝药被父亲关在阁楼上,然后被继母灌进了药,他痛到昏迷,因为浑身流着汗而感冒,发烧加胃疼,他一度以为他在地狱,这个事情对他影响很大,在没有成年前,他都不敢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是他姐姐一遍一遍鼓励着他,带着他,他才克服这个恐惧。
他刚刚居然因为听到对方的声音,就觉得内心没有那么痛苦了,这让他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还有对方居然伸手摸他头,他明明应该...
摸着跳动的心脏,他眉头拧在一起,他猛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挑了一件衣服,将帐篷里的灯关上,摸黑将衣服换上,等穿完后再打开灯,整理着装。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才走出去。
“走了。”徐临柑听到拉链声,停止了逗段池渊回头看去。
夕阳下,段清延穿着淡色的蓝色衬衫,光照在他身上,让他菱角分明的脸柔和了一些,眉眼间染上了落日的光,他就那么一站,什么动作也不要做,就让人忽视不了他。
好看是好看,徐临柑总觉得那里有些不一样了,可仔细看也没有觉得那里不对。
“今天吃烧烤,出发吧,大家都等着我们。”徐临柑笑着牵起段池渊的小手就往前面走。
段清延看着她拉段池渊的手,目光晦暗不明。
她真的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徐临柑走了几步才发现段清延没有跟上,她转头往后面看去,背对落日温柔的光,风微微吹动着她的裙摆,她嘴角往上勾起,道:“清延,快点跟上。”
段清延的眼睛中倒映出她的模样。
片刻后,他抬起脚跟上。
晚上农场主准备了五个烤肉架,每家都可以自己烤,食材都是农场主自己准备的。
五个烤肉架围着篝火摆开,隔着一定的距离,这样的话烟味就不会太大。周围用彩色的小灯装饰着,草地上还放着几个音响,播放着当下的流行歌曲,场面温馨又热闹,等徐临柑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其他家庭已经开始烤肉了。
徐临柑来到一个烧烤架旁边,看着准备好的食材,打开火,道:“你们两个要吃什么?”
段池渊摇了摇头道:“我都可以,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徐临柑看着段池渊写满认真的小脸,故作沉思,片刻道:“嘶,还真有一个。”
“什么。”段池渊追问道,语气认真。
“你能带着爸爸在一边好好玩吧。”徐临柑脸上露出笑容,看了一眼站在灯光下的段清延,道:“你要好好听孩子的话。”
段池渊听后重重的点了下头,而段清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很怪异的感觉,但是他并不排斥。
他跟在段池渊的后面,来到不远处一起坐下,坐下后段池渊就把自己一直带着的围棋大全打开,很自然的将书放在两人中间,打开看。
段清延看着这一幕瞳孔微微扩大,他接这个孩子回段家后,很少有这样的亲近的机会,这个孩子的阴郁沉闷的样子在他的心里,都是一根根刺,是证明他姐姐过的并不幸福的证据,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
他一开始是试着和这个孩子相处的,可是孩子不愿意和他说话,他不知道怎么办,他本身就不是个会孩子打交道的人,他只能用物质去补偿这个孩子,他其实很在意这个孩子,只是还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孩子。
在查明姐姐的死亡的前的事情,他就更无法直视这个孩子了。
她姐姐的过去,她姐姐和那个人的孩子,他无法接受。
他已经失去了爱他的爷爷,又失去了爱的姐姐,家里唯一在意他的两个亲人离去,姐姐留下的唯一念想,是一个他恨不得碎尸万段男人的骨肉。
这种无力感让他无法用平静心对待这个孩子。
他知道是错的,直到他看到现在这一幕,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他并没有带好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和他在一起那么久都没有学会说话,现在却可以和徐临柑交流,是他的问题,是他不愿意面对姐姐的这一切,是他太懦弱,没有照护好这个孩子,他应该更花点时间,更耐心点,而不是想着等孩子再大点,再和他相处。
他其实一直活在悔恨中,他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去找姐姐,没有及时发现她的困难。他后悔自己当初鼓励姐姐追求真爱,想和谁结婚就结婚,他后悔没有劝着姐姐嫁给那个人,这样没准,他的姐姐和那个人现在都还活着,没准活的很幸福,还会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一家和睦幸福。
他手指抵住鼻子,可看到徐临柑和孩子自然的互动,看到孩子主动和徐临柑说话,他才意识到,他和这个孩子接触的太少了。
这个孩子始终是他姐姐的孩子,现在也是他的孩子,他应该更加用心的对待才对。
孩子是没有错的。
段清延想着,脸颊就被一个温热的物体触碰,低头看去,只见段池渊满脸担心的看着他,余光看到书上一个圆形的晕圈。
他伸手摸着自己的脸颊,手中传来湿润的触感,不知道何时他居然哭了。
瞳孔扩大,他已经很久没有哭了。
段清延将脸颊上的眼泪擦掉,就在他擦眼泪的时候,徐临柑喊他们过去吃东西。
段池渊将已经拿出来的纸和笔又放了回去,他不知道爸爸为什么哭,他想安慰爸爸,不过爸爸等下过去就不会伤心了,他将目光看向了徐临柑。
他主动伸出小手拉着段清延往前面走去,现在他已经能自然的去拉他们两人的手了,这多亏了徐临柑没事就要牵着他的手,让他慢慢能适应了。
段清延看着拉着他的小手,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后。
看到他们两个人走过来,徐临柑拿起自己烤好的肉,她考的这个肉里面加了大块的菠萝,味道超级香。
“张嘴。”徐临柑将烤肉递到段池渊的嘴巴边,“尝尝看我的手艺。”
段池渊咬了一口,道:“好吃。”
“好吃吧。”徐临柑笑着说道,将手中的烤肉给段池渊,抬头看到段清延一直看着他们,她笑着拿起一串烤肉,递了过去,“张嘴。”
段清延看过去,一个烤肉递到嘴边,抬眉看去,眼睛被对方的笑容占据,他看了下烤肉,看了下她的,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一幕非常的熟悉,好像他已经做过很多次,而且他很期待也很喜欢对方这样对他。
瞳孔放大。
他的那个“人格”是和对方在一起了吗,为什么行为举止这么暧昧,是徐临柑趁着他这个“人格”沉睡的时候,趁机和他在一起,为了不停止协议结婚。
为什么他知道另外一个“人格”有可能和对方在一起后,心里有点不爽,但是这个不爽很复杂,他为什么要这么在意。
“快点啊,我举着手很累的。”徐临柑笑着催促道,她今天心情好,反正喂一个是喂,喂两个是喂。
段清延被她唤醒了神,看着眼前的那块肉,他眼神暗了暗。
他另外一个人格,肯定经常吃对方喂的东西,要不然对方喂的不会这么自然,他不这样吃就暴露了,段清延调整呼吸,微微张开嘴。
对,他只是为了伪装。
灯火中,清冷矜贵的男人微微张开嘴向前,耳边的红晕在忽明忽暗的灯火中若隐若现。
就在他要吃到那块肉的时候,太阳穴猛地抽了一下,他疼的闭了下眼睛,往后面走了几步,手扶着额头,大脑感到一片空白。
“怎么了?”徐临柑连忙放下自己手中的肉,绕过烤肉机向段清延走去。
段清延再次张开眼睛,清澈的双眸看着自己的手,抬头看着周围的灯,眼睛眨了眨,上一秒他还在白天,这么现在变夜晚了,脑中还有很多不属于他的记忆,慢慢占据着他的大脑。
这些他都没有做过,怎么就发生了呢?他今天什么时候找导演要过手机,要手机后呢?大脑对今天白天的记忆还是很模糊,他无法知道全貌。
看着自己的手,已经变傻的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只是心里有些害怕。
“清延,还好吗?”徐临柑看着呆在原地段清延问道。
段清延听到徐临柑的声音,猛地抬头,就像找到主心骨一样。
“柑柑。”低声浅唤。
看着徐临柑,他又想起之前他看到的那个离婚片段,连忙说道:
“我们不离婚。”
徐临柑眨了眨眼睛,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怎么能牵扯到离婚上去,走过去摸着对方的头,小声询问道:“清延吃点药吗?”
段清延现在有些害怕,大脑急需她的回答,他抓住她的手腕,将人拉进,两人靠的很近,他眉头皱着,暗沉的目光盯着她,以一种和他平时完全相反的感觉,强势抱着徐临柑,温热潮湿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廓,磁性低沉极具压迫感的声音:
“别离开我。”
他们靠的很近,他身上的雪松味道将徐临柑全部包围。
徐临柑呆呆的看着前方,目光震颤,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混乱,突然被对方这样一抱,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我。”徐临柑试着说话,声音却紧张的异常,一个字都带着颤音。
她的声音像是点醒段清延一样,段清延猛地松开手,像做错事的小朋友一样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不故意的,我只不想你离开我。”
徐临柑看到他这个样子,清咳了一声,稳定自己的呼吸,刚想回答他的问题,后面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