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他声音好听,李成绮还是听出了几分火气,皇帝冷笑了声,“人欲如荒原草,春风吹又生。”
谢明月抚摸着他的头发,轻轻地嗯了一声。
对于他来说,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俨然如同一场美梦,好得他甚至不愿意醒过来。
他不敢探究今夕究竟是清醒,还是幻觉,生怕倘若是假,梦境破碎在眼前。
李成绮忽地抬头。
谢明月茫然地看着他。
李成绮道:“先生。”
谢明月颔首,恭顺道:“臣在。”
他倒没反驳先生这个称呼。
李成绮挑眉。
他发现自己对于谢明月这个混账东西的了解还不够多。
“手。”李成绮道。
谢明月眨了眨眼睛,淡色的双眸中全是疑惑。
李成绮静默片刻,屈尊降贵地伸手,把谢明月的手从他身上拿了下去。
谢明月抿着唇,但一言未发。
李成绮顺势往下一滚,仰躺到谢明月旁边,吐了一口气。
他方才心一直狂跳不止,又与谢明月折腾了半天,心里亢奋着,身上却累,“先生。”
“嗯?”
李成绮甩开谢明月要来拉他的手,半阖着眼睛,真挚地发问:“你怎么还不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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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谢明月静默了一瞬。
李成绮往边上滚了滚, 与谢明月拉开距离,他扬着唇, 仿佛是个笑的样子,“为何不开口?”他有意逗谢明月。
“陛下,”李成绮几缕长发勾在谢明月指缝,他道:“这是臣的卧房。”
李成绮没想到他能这样回答,懒散地抬眼,“那孤走。”
他状要起身, 谢明月果然没拦他, 李成绮刚往外挪, 便觉头上一紧,他顺着自己绷直的长发看过去, 果然看见了几缕被谢明月勾住的长发。
谢明月安安静静地躺着,好像对这件事浑然不觉。
李成绮觉得很好玩。
在谢明月身上觉得好玩上一次,还是谢明月被人叫谢家小郎君时, 十四五的少年人。
因为李成绮逾矩的行为局促不安, 耳垂都是红的, 却还强作镇定跪坐在他面前。
想着, 不免有些遗憾。
当年谢明月是个多么青稚的漂亮少年,怎么就长成了个混账。
李成绮没骨头似地一靠, 漫不经心道:“孤倒也没想来,”他不用力,身体便慢腾腾地往下滑,“谢卿, 孤同你说实话, 孤在过来之前真不知道这是卿的卧房, 但终究合仪,小侯爷行事放纵了些,但礼节学得……”他没来得及说完,谢明月就伸手,把蹭着的李成绮拽了下来。
李成绮毫无防备地被拽下,头枕到枕头时愣了一瞬。
谢明月面上还是淡淡,若只看他平静的面容,李成绮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此刻紧紧攥着他手腕的人是谢明月。
李成绮没挣脱开。
李成绮笑眯眯地看他装模作样,明明在意极了,又碍于面子,半点都不愿意显露,愈发觉得心里像是被猫抓了似的痒,谢明月是云间月是山顶雪,对于这个臣子,他总有那么点说不出的珍视和恶意,怜他姿容性情,从不强其所难。
即便上辈子也是如此,然而或许是崔氏一族骨血中一脉相承的恶劣与凉薄,谢明月越是高不可攀,越是细致喜洁,李成绮越想看他被弄脏了是什么样子。
他往前凑了凑,干脆以谢明月的肩膀做枕头。
谢明月身体僵了下,但尽量让自己放松。
李成绮趴在他肩上,慢悠悠道:“说起来,孤真该谢小侯爷成人之美,若非小侯爷安排,孤今宵无缘同先生同席共枕。”
谢明月偏头。
李成绮无知无觉似地朝他弯着眼睛笑。
晦暗阴森的情绪在心中闪动,谢明月还未开口,李成绮便凑过去,在他唇角碰了下。
谢明月怔然须臾,半晌才道:“嗯,明日臣代陛下给谢澈送一份谢礼。”
这个吻中没有蕴含半点,轻而柔,却叫谢明月想起方才带着血腥味的激烈亲吻。
谢明月唇瓣柔软,李成绮第一次发现原来男人的嘴唇也是软的,亲上去就像是亲了一片云。
亲吻的滋味太好,李成绮原来就是一个与旁人亲近的人,作为皇帝,这个习惯平易近人得有时叫臣下受宠若惊,有时则叫他们惶恐得脊背发凉。
谢明月连拉下手都不行,现在却能肆无忌惮地碰,李成绮自然有点克制不住地上瘾。
谢明月起身,去吹灭了灯。
清辉满室。
李成绮眨了眨眼。
适应黑暗后,他隐隐约约能看清谢明月的面容轮廓。
像一尊塑得过于美丽的神像。
他手指下意识地划过谢明月的耳垂,谢明月睁开眼,安静地看着他。
李成绮这时候突然明白谢明月先前所说的,自己对他的喜欢轻佻太过是什么意思了。
耳垂凉凉的。
李成绮俯身,不知道为什么,过去咬了一口。
被热气甫一扑耳朵,谢明月整个人都僵住了。
李成绮尝过之后觉得口感无甚特别,正要起来,不期腰间环上一双手,双手施力,直接将李成绮揽在怀中。
“陛下。”谢明月声音低沉。
谢明月是个很有耐性,也很能忍耐的人,但不代表他会一直忍下去。
李成绮与他贴着,忽地感觉到了什么,然后像是为了确认,想伸手去碰。
下一刻,就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陛下。”谢明月加重了语气。
李成绮凌驾在他身上,几乎要贴上他的嘴唇,意有所指,“谢卿,你什么时候是这样没有耐性的人了?”
他是故意的。
谢明月想。
从前谢明月说过,李成绮的喜欢,过分轻佻。
这份轻佻的喜爱并不出于情,而源自欲。
混杂着喜爱与恶劣的欲望。
李成绮为帝,样样都好,唯有一点,他太喜欢玩弄人心。
他太想试探人的底线,一步一步,一点一点,得寸进尺。
“臣一直不如陛下有耐性。”谢明月道。
李成绮在他唇上一碰,旋即便被谢明月压下。
黑暗中,感官愈发敏锐。
李成绮听得见,谢明月有些凌乱的呼吸声。
“先,”他被咬了下嘴唇,才抽出空子开口,“先生,明日还有小朝会。”
谢明月环着李成绮的腰半点没松开。
要他走的人是李成绮,先亲他的人还是李成绮,此刻命他止的人依然是李成绮,他自认为对李成绮还算顺从,至少表面上很顺从,但也没有被这般作弄的道理。
“明日孤也要听先生上课。”李成绮继续道,声音中似有点意味深长的笑意。
李成绮只觉得腰间上的力道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愈发用力。
李成绮蹭了蹭谢明月的额角,他身上总带着一股药香,既冷淡又苦涩,浓烈的叫人窒息。
谢明月偏了偏头,也笑了,“原来陛下对上课有如此热忱,失敬。”
李成绮笑着道:“孤可不是对上课热忱。”
谢明月看他。
这种眼神,李成绮毫不怀疑,若是可以,谢明月能将他吞得连骨头都不剩下。
他心中虽也有难言的兴奋,但,不能。
谢明月曾说过,李成绮擅训狗。
若服从,则予星点恩惠。
服从,便要言听计从。
李成绮很想看看,在他势弱的情况下,谢明月到底会有多么听他的话。
二人一时无言。
谢明月手上的力道并没有放松。
李成绮的习惯他太清楚了,李成绮甚至不愿意掩盖自己的意图,一切都明摆着,清清楚楚,只差没有告诉他,孤想看看卿,能有多听孤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