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局掐了烟也戴上帽子站起来,郑重点头:“十万火急,房子没了我看你怎么结婚!我去找齐书记谈谈。”
徐友亮不解:“叶青在那边有房子住,结婚后我先两边跑,等她工作调过来再分配房子也不迟吧?”
刘局指着徐友亮恨铁不成钢,气的没说话就走了。
弄得徐友亮莫名其妙。
王公安过来拍了拍他肩膀:“年轻人啊,到底是经验不足,我跟你说,房子占上就是你的,工作可以慢慢调动,实在不行女同志就在家呆着煮饭带孩子。你要是没房子,到时候人过来住哪?就你那间小宿舍?只要住进去那可就算是你结婚的房子啦!以后不管你们生了仨还是俩,几年内都得在里面窝楸着!”
徐友亮暗暗懊恼,险些就坏了大事!忙又给老王点上一颗烟。
王公安夹着烟很是受用,又拍了拍徐友亮肩膀说:“我去食堂跟大师傅交代一声,让他倒腾点油票肉票也给你攒着,结婚时候怎么着也要凑桌酒席。”
徐友亮自然是连连道谢。
新南市,过完五一节恢复平静,叶青照样上班下班。
今天又是开大会,工会,车间和厂委满满挤了一屋子。
“安静,安静!”牛大姐敲了敲桌子,第一个发言:“今天大家讨论关于职工分配住房的问题,下面请踊跃发言。”
叶青头疼,房子和粮食一样,都是有数的东西人多不够分,再怎么讨论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矿区建筑分新旧两大块,青砖大瓦房是以前留下的,面积大挑层高,一间房就二三十平方,多数住着老职工全家三代。
红色小砖房是苏联式建筑,包括工会的四层办公楼,职工宿舍的几排两层小楼,不过面积都不大,一间也就十几平方。
小红房已经挤出来一排当了家属区,剩下的宿舍面积有限,再紧凑也不过挤出十来间。可是从去年到现在,已经结婚等着分房子的夫妻就二百多对。
“矿上房子不多,我提议先考虑双职工。”孟矿长代表厂委先发言,表明态度,叶青自然是连连点头附和。
牛大姐也深表赞同,毕竟就那十来间,当然是优选考虑自己矿上的职工,两夫妻都是矿上的人,分一间给他们不亏。
工会会记统计完人数仍旧一脸愁容:“双职工已经结婚的就六十多对,都跟一大家子挤着住呢。”
蒋书记皱眉半天,还是无奈道:“那就先给两夫妻都是正式工的吧,有富余的再酌情分配。”
话刚落音,工会大丽猛的站起来:“我反对!学徒工也是矿区的人!凭什么要区别对待?再说了,这么多人结婚没房子,有的人却单身住着一大间!”说完愤恨的看着叶青。
叶青一怔,关我什么事?怎么冲我来了?
“我说,大丽同志,小洋楼的房子归市里房管局管,今天讨论的是咱们矿上职工结婚住房的问题,你胡扯八扯些没用的干什么?”叶青懒洋洋说道。
“怎么没用?”大丽情绪激动:“你自己住着那么一大间房子,工友们结婚生孩子却没有栖身之所,你觉得公平吗!”
叶青笑了:“大丽你脑子有毛病吧?咱们新南市市长还住着独栋洋房呢,你怎么不去市委喊不公平?”
大丽气的咬牙切齿:“叶干事!你不是市长!你级别不够!”
叶青摆手认输:“我跟你说不通,我是级别不够,可我家就我一个人呀?你家房子也不小吧?要是把你爸妈活埋了,几个弟弟都掐死,你不是住的也蛮宽敞?”
“你!”大丽眼含热泪,委屈的说不出话来。
叶青翻个白眼懒得搭理她。
高卫国有些诧异,他还是头一回听说叶青自己住着一间大房,按耐住激动地心情,悄悄拍了拍大丽的手安抚。
大丽心头一暖,看看高卫国,羞涩的点了点头,平复情绪坐下。
其他人纷纷都发表了看法,说来说去,还是僧多粥少,怎么安排都不够分。
叶青站起来也说了自己的想法:“我提议,从双职工中挑选出双方都是正式工的,再按照工龄排序,不管是否已婚,优选解决大龄职工的住房问题。”
“我同意!”孟矿长第一个赞同。
“叶干事这个提议很好。”蒋书记也鼓掌表示支持。
叶青的提议兼顾了他们两人的意见,还唱白脸点明了分配方案,当然,她也知道,全国大部分企业住房往后十几年都是这么分配的。
“我反对!”
叶青听声音就知道是叶向红,唱反调唱上瘾了。
“叶向红,说你的理由。”叶青问。
“你这是搞特殊化!都是矿上的工人,大家都参与劳动,都是光荣的工人阶级,为什么只给正式工分房子?要算工龄就大家都算,按工龄长短论资排辈,谁也不能搞特殊!”叶向红正气凛然,同样的意思,她的说法可比大丽高明多了。
叶向红知道她姐叶向兰和矿上的正式工搞对象,能不能分到房子结婚她不在乎,她就是要挑出叶青的语病给她找麻烦。
这一提议得到学徒工和临时工代表的热烈响应,都鼓起了掌。
郑大春看到希望,他和叶向兰的工龄可都不短,要是不考虑级别只按工龄算的话,他们俩很有可能分到一间。
叶青无奈摇摇头:“叶向红,从明天起你去矿场当临时工吧。”
叶向红一怔:“凭什么?”
叶青笑笑:“都是同样的工人阶级,同样的劳动,你这个学徒工怎么就不能少拿一级工资呢?你这不是搞特殊?”
“你!”叶向红词穷。
叶青看了眼情绪激动的临时工和学徒工代表,显然他们是不服。
“农村种地也是参与劳动,国家号召工人回到老家农村去,增加农业生产力,谁想回去?现在站起来吭一声,主动要求回到农村去的,留在矿上的子女/优先给房!”叶青落井下石。
一众人都沉默了,都不再吭声。
任大姐站起来:“我说一下,咱们工友兄弟姐妹都是一家人,大家庭里结婚也是要分先后不是?所以都别急,慢慢来都会有!”
任大姐的大女儿都二十五了,和对象都是矿上的正式工,两口子平均年龄二十八,房子没跑。
工会会计忙着做统计,两项硬性指标下来,有资格的也不过十五对,房子全部安排了还剩下两间,留着作职工集体宿舍。
一众人都表示赞同,分上的都觉得公平公正,没分上的也找不到理由辩驳,只能认命等下一批。
散了会,叶青拿饭盒去食堂打饭,下楼就看见郑大春犹犹豫豫地站在那里,似乎欲言又止。
“郑大哥,找我有事?”叶青主动问。
“叶妹子,我……对象是临时工,这次分房子,我,我们真的没资格了么?”
叶青对郑大春还是有些无奈:“郑大哥,刚才你也在会场,应该都听到了,我只是提议,并不能做得了主,大家意见决定的这样安排。”
郑大春脸上的无奈更加无奈:“这……这可咋整啊!”
叶青也替他为难,想起两次郑大春帮自己家搬家具炉子,还是忍不住提醒:“郑大哥,郑晓冬也是矿上的职工了,下轮分配宿舍他也有资格,到时候可不是只论资排辈,也要考虑职工家属的实际困难。”
郑大春一怔,琢磨好大会儿才醒过味,忙谢过叶青,走时已经转忧为喜。
叶青摇头笑笑,赶紧跑去食堂。
没人规定新婚的小夫妻必须都有独立住房,分上的自然皆大欢喜,没分上的只能自己想办法。
叶青记得有个八十年代的电视剧,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两兄弟双人床摞起来各自结婚,什么运动都不耽搁,照样过日子生孩子。
这时期更加不稀奇,祖孙三代都挤在一间房,拉布帘加隔断,打吊楼,想结婚怎么都能装得下去。
又到周末,徐友亮一早下了火车,在国营饭店买了馄饨油条,端着往小洋楼走。
“公安同志!你这是去小洋楼吧?”有个妇女跟上来。
徐友亮看着眼熟,猜测是叶青的邻居,只随意“哦”了声,一门心思加快脚步,生怕饭盒里的馄饨坨了。
“公安同志,你真是辛苦,这一大早的赶过来……”
徐友亮笑笑不答话。
“公安同志,话说都一个楼住着,有时候我真看不下去,春节多发了二两油,叶同志就炸丸子做红烧鱼,你说,这是过日子的人吗?”
“不是!”徐友亮赞同点头。
妇女得到认同说的越发来劲:“五一节市里有不要券的商品,听说叶同志一个人就买了好几十块钱的,平时那新衣裳做的呦,一身跟着一身!你说这不是烧钱吗?”
徐友亮莫名其妙:“她花你钱啦?”
妇女一怔,讪笑着摆手:“那倒没有,我就说她这个人,不会过日子!”
“你要和她一起过?”徐友亮问。
“哎,你……我这不是一片好心嘛!”
“谢了。”徐友亮冷着脸说。
小洋楼早起的人家都在通炉子做早饭,水管子跟前不少人围着接水。
“大丽妈,你咋跟叶妹子对象一起来回来啦?”李玉坤好奇问。
大丽妈尴尬笑笑:“凑巧,凑巧碰到的。”
☆、第47章 异地恋
叶青睡梦中听到敲门声,知道是徐友亮过来,睡眼惺忪下床,打开一条门缝。
“等着啊,我换衣服。”
一个月了,徐友亮每周都过来,每次约会都差不多内容,出去吃饭,在家做饭,上周还一起排队去买玉米面。
还有就是修窗户接灯口修插座……以前叶青住的也挺好,从来就没发觉房子还有这么多毛病。
不过每次在一旁看着他挺拔的身影站在队伍里买粮,叶青心里就觉得很踏实。
再看他修长的手指熟练灵活修理各种家什,叶青更是崇拜的两眼冒火花。
天气越来越热,今天的吊带短打扮可不好让他看见。
飞速收拾整齐,打开门让人进来。
徐友亮放下东西去洗手,叶青把馄饨拨进小碗,香油和胡椒粉放好,等着徐友亮出来两人一起吃早餐。
“你怎么又不回我信?”徐友亮问。
从第一次回去后,徐友亮一共写了四封信过来,叶青一封也没回。
“我正在酝酿措辞,还没写完你就来啦。”叶青解释。
徐友亮瞪眼。
叶青放下碗,赶紧跑到梳妆台拿出写了一半的信给他看。
习惯短信微信,手写书信还真有点不适应。一封信好几天才能收到,没有即时性,大长篇似乎没什么意义,写少了又显得没诚意。
叶青性起时就随便写几行,至今没凑够两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