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明毓:“……”
瞬间就不可爱了。
既然谢钦已经醒了,尹明毓便也不磨蹭,抓紧穿好衣服,下床梳洗便催促银儿早些安排早膳,她请安回来就要喝老鸭汤!
谢钦听着她中气十足的声音,胸口不由自主地发闷,只能转身眼不见为净。
谢老夫人为了谢钦好好养伤,先前发话免了他们晨间的请安,不过尹明毓起来还是会出门转一圈儿,权当散步。
谢钦的肩伤只要不扯动,也不影响他行走,是以谢钦回京后也没有断了请安。
两人一路无言地走到正院,谢夫人已经坐在暖房里和谢老夫人说话。
今日是除夕,整个京城一醒过来,外头便爆竹声不断,谢策的启蒙先生休假,谢策便也跟着休息,在屋里极有活力地跑来跑去。
他一见到他们过来,便飞奔着跑向两人,嘴里还喊着:“父亲!母亲!”
尹明毓顺手挡住他的冲势,随即向谢老夫人和谢夫人行礼,闲聊了几句,便告辞欲离开。
谢老夫人问她:“你急得什么?”
尹明毓诚实,笑呵呵地答:“祖母,我教人做了瓦罐老鸭汤,在院里等我呢。”
谢老夫人得到这么个回答,竟是也觉得不意外,摆手赶她走,“走走走,快去喝你的汤去!”
谢策一脸向往,也想喝。
尹明毓便道:“稍后让人送来一罐。”
他们离开不久,尹明毓果然让人送来了一罐。而谢钦坐在桌旁,见只尹明毓面前有一罐老鸭汤,才知道尹明毓送走的是原本他那罐。
更气闷了。
尹明毓见他盯着她的瓦罐,良心使然,便道:“郎君,你我喝一罐汤吧?”
谢钦答应了,亲自拿着勺子盛汤,每一勺都极实诚。
尹明毓慢条斯理地喝完一碗,再去盛时,勺子只能捞出一点汤和配料渣,不敢置信地看向谢钦,很想问:你不是克制吗?不是养生吗?喝多了不嫌撑吗?
谢钦不紧不慢地喝汤,抬眼还问:“怎么?”
他一转眼,视线又落在汤勺上,问:“可是我喝得多了?我碗里还有些……”
说着,他便要抬手端他的汤碗给尹明毓。
尹明毓扯起嘴角,婉拒了。
她绝对不是嫌弃,她是理亏,谁让她先送走了谢钦的汤?
反正她还有豆沙包。
而谢钦虽是微微纾解了些气闷,瞧她没吃好,又不忍心,膳后便吩咐婢女明日早膳再为尹明毓准备一份老鸭汤。
晚间守夜,谢家所有人祭祀过祖先之后,都聚在主院。
谢家主与谢老夫人、谢夫人坐在一处说话,谢钦作陪。
外头的爆竹烟花不绝,厚实的窗纸也挡不住烟花骤然划破的绚烂。
尹明毓心痒,谢策也一直趴在窗户边,不管能不能瞧见都透过窗纸向外瞧。
终于等到天黑,尹明毓穿上毛披风,谢策也一溜烟儿爬下椅子,要跟她一起出去。
谢老夫人没拦着,只教婢女给谢策多穿些。
谢家主瞧着尹明毓和谢策的身影消失在屋内,抚着胡须,带着几分温和道:“策儿开朗了许多,极好。”
谢钦侧头望着门出神片刻,也默默起身,穿上氅衣出去。
谢家主注意到,抚胡须的动作一顿,不苟言笑道:“景明……也开朗了些,嗯。”
谢钦问过侍从,一路走到园中,在回廊下驻足,看向梅树旁一大一小两个至亲之人。
园中挂满灯笼,昏黄的灯光,照应在尹明毓的脸上。她始终含着笑意,正指着梅花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谢策也在附和。
时不时有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她的眼里便映出绚烂的光。
这场景在谢钦眼里,温馨至极,美如画卷,他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
而远处,尹明毓和谢策说的事儿,丝毫跟“美如画卷”不相干。
尹明毓道:“红豆沙、松仁、杏仁……蒸糕、青圆……万物皆可捏梅花。”
谢策仰头,双眸明亮地问:“好吃吗?”
尹明毓煞有介事地点头,“是要好吃些,吃食不都讲究个色香味儿俱全吗?”
谢策便道:“要吃。”
尹明毓也想吃,“明儿便让膳房做。”
谢策认真地点头,“明儿做。”
谢钦一走近,便听到两人煞风景的话,立时便收起脸上自作多情的笑,还轻轻瞪了尹明毓一眼。
他神情转变太过明显,尹明毓瞧见,后知后觉地确定,谢钦这两日确实极为不对劲儿。
不过文雅人嘛,毛病多些也是正常的。
而对谢钦这样又板正又文雅的别扭之人,尹明毓眼神微微一动,便只走过去,轻声问:“郎君,你心情不好吗?”
终于要发现了吗?
谢钦故作冷淡地瞧了她一眼,不言语。
尹明毓借着披风的遮挡,悄悄将手伸进谢钦氅衣大袖中,摸到他的手,往他手心里钻。
隔了两日,才想要哄人,若是轻易教她哄好,定不会珍惜。
是以,谢钦推开她的手,便没有其他动作,淡淡道:“你庄重些。”
尹明毓的手还在他氅衣里,当即便窥见他的口是心非,心下腹诽,手指划过他的手腕内侧,一点点向下滑,直到手指穿过他指间,握住。
她轻轻依向谢钦手臂,声音极轻,“郎君~”
谢钦耳朵有些痒,想着夫妻缘分不易,他们又约定好坦诚相待,尹明毓也不知道他的情绪来源于何,这般冷待确实不妥。
而且他身为男子,理应胸怀宽广些,不能教尹明毓一个女子一直主动示好。
谢钦很快说服了自个儿,立即回握住尹明毓的手。
未免教人发现不甚庄重,他还调整了大袖,将两人的手遮得严严实实、不着痕迹。
尹明毓得到他回应,以为没事儿了,本想收回来的,但她一动,谢钦的手握得便紧了些,力道不重,却不许她抽离。
尹明毓便放弃了,和谢钦并排站在梅花树下,看着谢策像只快乐的鸟儿似的跑跳。
三人在外待了两刻钟左右,方才回了正院,继续守岁。
尹明毓不可能干坐着守岁,提前请示过谢老夫人,便让人准备了酒菜,一家人围炉饮酒。
晚些时候,姑太太和白知许到了,谢家主规矩重,寻常用膳也就罢了,却不好与庶妹、侄女、儿媳妇在暖房里守岁,因此早就独自去了堂屋。
谢钦回来后,也与父亲一处。
暖房内,白知许凑到尹明毓身边儿,笑容带着几分暧昧道:“表嫂表兄好兴致,还一道赏梅赏烟花。”
她平常知道表嫂去处,肯定要去寻的,只是今日得知表兄一起去了,这才没有跟过去。
尹明毓哪能教她的话臊到,两根手指捏着酒杯,反过来戏谑道:“表妹明年若是订了婚,兴许下个冬便有表妹夫陪着赏梅赏烟花了。”
白知许除了父亲早逝,未吃过苦楚,父母感情好,到谢家,谢家也是人员简单,又见着表兄表嫂感情融洽,自然是向往夫妻情笃的生活。
但她一个闺阁女孩儿,对这种事儿面皮薄,尹明毓还未说什么,便害羞地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尹明毓瞧着少女娇羞的脸庞,没说什么,端起酒杯慢悠悠地喝。
少女思春,本就是极美好的,谁没思过呢?长大就知道了,还得是更爱自个儿的女子,更容易掌握主动。
烛芯噼啪作响,谢策今年第一次跟长辈们守岁,熬不住,眼睛迷迷瞪瞪地渐渐阖成缝,小脑袋一点一点。
尹明毓瞧见,蹭过去,手指轻轻戳他的脑袋,微微一使力,便将谢策的脑袋扒拉到另一侧。
谢策头重,一个没坐稳,身子也跟着脑袋倾过去。
他要栽倒的一瞬间,一激灵,从睡意中醒过来,四肢挥舞着,稳住身体,两只小脚重新落在炕上。
尹明毓拿稳酒杯,忍笑。
谢策不知道咋了,傻乎乎地冲她笑。
片刻后,他又开始犯困,这下子整个小身子都在打晃,一会儿前一会儿后。
尹明毓就开始戳他肩膀,谢策往前倾,她就戳着他的肩膀向后,谢策往后,她又在后头抵着他。
谢策睡得嘴巴都微微张开了,但就是没能好好倒下睡。
姑太太坐在炉子旁,“得亏侄媳妇没自个儿孩子,手忒欠。”
“说得什么话?”还得亏没有孩子……
谢老夫人瞪了她一眼,而后转向尹明毓,嗔怪道:“你莫弄他,教他好生躺下睡。”
尹明毓倒是对姑太太这句话没什么感觉,小孩子不拿来玩儿,等他长大些人嫌狗憎,再长大些一本正经,就不好玩儿了。
不过老夫人都发话,尹明毓便扶着谢策的头,将他放下,又随手扯了被子给他盖上。
过了子时,谢老夫人也有些扛不住,谢夫人劝她去睡下,谢老夫人也未勉强撑着。
其他人一直守岁到天亮,互相拜年,或送或得了压岁钱,及至午后,方才得了空回去补觉。
尹明毓戌时醒过来,见她又在谢钦身上,左右也醒了,一时半会儿又睡不着,手指便微微拨开谢钦的领口,轻轻摩挲他的锁骨。
谢钦感觉到痒意,一把攥住她的手,微微睁开眼,直接侧头,目光找到尹明毓,“明日还要回尹家,为何不睡?”
尹明毓心下可惜没见着昨日他初醒的模样,侧身躺着,手肘弯曲支起头,直接问他:“郎君可是心情不好?为何?”
谢钦摸到她指尖的凉意,攥着她的手放回到被子里,沉默稍许,反问道:“你为何喜欢桃花?”
尹明毓挑眉,虽不知他为何忽然有此一问,却也坦然地回答:“辟邪。”
“辟邪?”
这个理由实在离谱,但又实在符合尹明毓的作风。
而尹明毓的手在被子里,也不甚老实,慢慢打着圈,慵懒道:“郎君不是见过我的桃木剑吗?在我床头自小挂到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