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恒便将事给说了,陶氏吃了一惊,倒吸一口冷气,道:“……这么多钱?!”
“姑奶奶给了二百给我,叫我给大哥一张,”张恒道:“姑奶奶是真的对咱没话说。不过我睡不着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那赵掌柜的态度。”
“我回娘家也得说一说了,以后赵掌柜上门也客气些。”陶氏道:“人家高看咱一眼,却不是为着我们,我们有啥?!你有什么可睡不着的。”
一语提醒梦中人,也是,张恒笑了笑,道:“对,我算个啥,能有啥叫他刮目相看的,他怕是为了姑奶奶呢。”
“睡吧,姑奶奶这么能的人,也不独只咱看出来,这不很正常?”陶氏催他睡觉,道:“天天跑来跑去的,累不累,睡吧!”
张恒心事尽去,麻利的有了睡意,睡着了。
陶氏却远没有这么平静,睡不着了。
“乖乖隆嘀咚,这么多钱……”陶氏嘀咕着,一辈子也没见过的钱啊!
老姑奶奶牛叉啊!
第二天张恒便将一百两给了张强,张强一面吃早饭一面诧异的道:“怎么回事?!”
张恒便将昨天的事给说了。
张强也很惊愕,然后道:“姑奶奶对咱是真没话说。”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是这样处出来的,以前他们是有点对爹接姑奶奶家来有点无奈,可是,当一个长辈这样记挂,事事想着他们的时候,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怕以前是恐惧于未知的人来相处怕有问题,现在这些却早已经全部没了,有的只有无尽的感恩。
姑奶奶记挂着他们,在他们心里,姑奶奶就是亲奶奶。
“哥收下吧,只有咱们好,老姑奶奶膝下才有更多人孝敬,”张恒道:“老人家都怕膝下寂寞,反正以后咱一家人都不生嫌隙,高高兴兴的住在一块儿,陪着姑奶奶,多尽孝,多好。”
张强道:“有这样的老人,是咱的福气。”张强收下了。
有一个明事理的老人,与一个不明事理的老人,家里的氛围是完全不同的。
那种不明事理的,能挑的家里郁闷的要死,人不和睦都很正常,那种家庭氛围必然压抑,家散心离是必然。但一个明事理的老人,却能叫小辈们摒弃一切嫌疑,和睦的生活在一处。
张恒正想吃了早饭就下村里去。结果听了一嘴,说是张云帆借了老姑奶奶五百两银子,他一时呆住了,然后狠狠的骂道:“这个死丫头,姑奶奶的钱,她也拼命惦记着。”
张强听了也微微有些皱眉,不过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
“什么都离不了她。”张恒放下碗筷,若不是怕再生事,他都想现在就去找她骂一顿。
但不想给长辈添堵,便忍着,出城去了。
张兴柱今天早上才知道,这件事,家里男丁得要知道的,所以张强和张恒,张兴柱都知道,安平也知道。
李氏和陶氏也听说了,两人心中一抽,说不出是啥感觉。虽然觉得意外,但也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虽有点讽刺,但似乎也合常理。真是一种不知是什么的滋味。
张兴柱早饭都没吃几口,对张强道:“你这个妹妹,以后怕是要飞天……”
“她飞她的,爹,你可得吃,”张强道。
张兴柱端起了碗,看了一眼吃早饭吃的飞快的小子们,笑道:“要是像他们一样无忧无虑,无仇无怨的只知道吃饱喝足就好了。人生再难回到少年时……”
张强有点担心他,吃完了早饭,便带着小子们到作坊去了。小伙子精力实在旺盛,跑着跳着去的,一刻不得安宁,跟猴儿似的。
张兴柱和张强心里都清楚,这事追究没用,反正姑奶奶都借了,难道还能插手叫她还回来?!只怕这丫头心思重,还以为他们刻意刁难她。
她就这么一个性子,能怎么办?!
张融融劝张兴柱道:“她要做的事,让她做吧,有就帮一点,没有就算。不然现在不给,她攒上钱了,也还是要去府城的,那个时候去了,发现物价涨了,房价也涨了,她混不开,难道就不记恨我有钱却不愿帮她的事情?!她心思重的很,你又不是不知道,宁愿让她记恩,也别叫她记仇,不然,早晚要走岔道了……”
张兴柱真的是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他啥都不说了,道:“我去铺面里看看,恒子忙这忙那的,怕是顾不上呢,我去看看咋装修,多少要整出个样子来,赶在八月把货上架,赶紧售卖才是。不能叫老姑手上的钱空了……”
“还有五百呢,空不了。”张融融道。
张兴柱道:“给安平看房子吗?!要去府城买还是县城买?!”
“就县城吧,不要太铺张,找个差不多过得去的院子就行了,不然住那两三进的像什么话?!县太爷都只住县衙的一个小院子,破的要命。”张融融道:“此事倒不急,先以铺面为主。”
“行,我留意吧,就上次置业的中人,我找他问问,这个容易。”张兴柱放下碗,起了身,和大妮说了一声叫照顾老姑身体,便匆忙的去铺面里了。
张强早帮着大妮把今天要吃的菜都买回来了,陈大娘一来,就开始和大妮收拾起来,两人都是麻利人,把菜蔬一择,把肉啊,鱼的一通收拾,就开始准备午饭了,家里都是杂乱的声音,生活的声音,其实特别美好。很快就有香味飘出来,很香。
李氏和陶氏抱着孩子们来帮忙,家里都是说笑声。
张兴柱看着铺面里面都收拾的干净了,只差一些柜面,还有匾额没弄,心中松了一口气,看着这些倒是事不多。
柜面也不用新打的,买了二手的,重新刨光,刷上漆面就行,这个特别简单,找到人两三天就能弄好,匾额也好弄,找个做这个的铺面,提前三五天订做就行,开业的时候挂上就好。
张兴柱正算着日子,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道:“死人了,有人死了……”
张兴柱吃了一惊,忙出来看是咋回事?!
“兴柱,你还不知道吗?!”有一个邻居正是熟人,急道:“衙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叫了马大夫和他儿子去衙门问话了,这是出命案了……”
张兴柱吓了一跳,忙把铺面给关上,把钥匙往兜里一放,赶紧往衙门跑去了。
只见外面都围着人呢,张兴柱急的满头的汗,道:“咋回事啊,怎么就扯上马大夫父子了?!出了啥事了?!”
“一个府城来的土财主,在咱县横死了,七窍流血死的,就刚刚,那客栈老板忙来报案了,这一报案,好家伙,县太爷就问他之前去过哪儿,只说前些天去过马家医馆,这不就来问问情况了吗?!”一个人道。
张兴柱是真急了,因为之前马大夫跟他说过这事,但愿这祸事别弄到马家头上啊。
他想往里挤去找大牛或安平,马大夫却先一步出来了,流着汗看到张兴柱道:“没事,没事,虚惊一场,已经跟县太爷解释清楚了,叫来也不是审问,只是问问情况……”
第172章 后怕
“啥情况啊?!”张兴柱道, “怎么牵扯到你了?!”
“他之前去我医馆看过病,但我和儿子都没开药方,这一点已经跟县太爷说清了, 县太爷问他们有没有开药方, 他们也支吾说不出来,说是没开药方,这才没事了……”马大夫叹道:“哪里知道有这一场祸事, 真是幸运, 要是开了药方, 少不得多个嫌疑。哎。”
“你别担心, 之所以急着叫我和儿子来,也是想验一验的意思, ”马大夫道。
张兴柱嘀咕道:“也是邪门了, 咱县城咋老出命案……”
马大夫道:“遇上了有啥办法?!唉, 还好不是那种打家劫舍的命案, 那种才吓人。这一种都是自作的, 我和儿子都验了验, 这分明就是乱吃东西给胀死的,肚子涨这么高, 应是吃了不该吃的金石砂丹之物。”
周围竖耳听着的都吓了一大跳, 道:“莫不是为了求生儿子闹的?!”
“县太爷已经派人去拿人了, 把他来县城接触过的人一律拿来问话……”马大夫道:“要不是心虚的,只怕不会跑,要是跑的,肯定有点关连,往这里头的人审,肯定有结果。”
“都是钱闹的。”张兴柱无语道。
“我还得进去呢, 你回吧,我没事。”马大夫道:“去我家跟我家里人说一声,真没事,叫别乱窜,别担心。”
张兴柱应了,马上去马家。
马大夫进了县衙,苦着一张脸,审案啊,又有的忙了。这一种,不光要验人,还得验那些有关连的人家里的东西,对得上有毒物的才能定案。这可是个麻烦事。
张兴柱赶紧的去了马家,找到马娘子,叫别慌,然后把事情给解释了一遍。
马娘子听这样说,才抚着胸口,慢慢的淡定了下来。马家原本都乱成一团了。马大夫的儿媳妇抱着孩子哭成了泪人,她娘家的人也都来了,正准备着到衙门里去打听呢。谁不怕啊?!关键是父子全给扯进去了,万一有啥事,那就是一锅端,一家人全玩完。
所以,此时听说没啥大事,已经松了一口气了,然而眼泪还是扑簌簌的掉,一阵阵后怕。
“张叔!”马大夫的儿媳妇哭道:“家里都是女人家也没有能做主的人,还请张叔帮着给衙门里打听打听,也叫他和公爹能早些回家,好叫家里人能安心。不然我和娘哪里能放心啊。”
“放心吧,我现在就去。”张兴柱道:“你们在家里别慌乱,好歹镇定一些,县太爷既说了没事,还能有啥事?!”
婆媳二人抱着孩子,还有她娘家人眼巴巴的看着张兴柱匆匆的走了。
想到出事的人家,一牵连,基本家里没几个人能保下来的,哪个不慌。
尤其是那个接生婆子的先例还在前,只是拔个牙,拔的家破人亡的程度,从医就没有风险吗?!风险大着呢。这么一想,不觉又开始后怕起来。可是妇道人家,此时遇着了这种事,竟是半丝忙也帮不上,只知六神无主。不是女人无用,而是这个时代,限制女人的地方太多了。想要帮忙,也帮不上。
这才是最最无奈的地方!
张兴柱先回了一趟家,对张融融说了这件事,叫张融融别着急,也别等他,他得去衙门看看情况呢。
事涉马大夫,张融融也吃了一惊,道:“去吧,这可是大事,早点查清楚,早点免清嫌疑才好。”
张兴柱匆匆的去了。
县城人听说了这件大案,有不少闲人就往衙门前聚集着去打听这祸事是怎么起来的了。
就连季老爹放船回来都听说了,他将东西拿回家后,也跑来了县衙打听,好不容易找到张兴柱,便道:“亲家,出啥事了,听说是马大夫出事了?!张家会不会受牵连?!”
张兴柱听了有点无语,道:“马家出事,张家怎么会受牵连?!”
季老爹听了便有点讪讪的,道:“亲家,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万一有啥不好的,亲家别乱沾手……”
张兴柱听了没好气的道:“马家好着呢!”
季老爹自讨了个没趣,一时也有点无奈,得嘞,人家两家关系好,哎,自己还得靠边站,听罢,也就不讨没趣了,赶紧的离开他身边。
张兴柱也没时间理会他,只是往前凑,去听案。只看到大牛跟着衙役们匆匆的去拿人。一整个下午,就看到大牛押了好几个人回来审,因他力气大,抓人的事情,基本上找他就得了。还有执刀要自尽的,不叫人近身抓的,还有心虚害怕拿刀要逃跑的,都被季大牛双臂按在地制伏告终押回。
张兴柱听不见里面是怎么审案的,只看到不少人在那痛哭流涕,申冤着。
好久后,马大夫带着儿子才匆匆的出来,看到张兴柱,就先三人回去了。
有不少人跟上来要打听,马大夫也没敢瞎说,只道:“……还在审呢,我这也是一头雾水。得听县太爷审出个始终来才敢说,不然瞎说不是不负责任吗?!”
众人听了也以为然,因此便都散去了,只说与马大夫不相干就好。
马大夫这才对张兴柱小声的道:“我和我儿子也不敢轻易的下定论,验尸这一块,与几个仵作,还有别的大夫一道验的,然后一起签了字画了押。不敢独写。”
这也是留了心眼了,就怕以后说他定案,翻出来是个要害。
“这样才妥当,多人一起验,就出不了差错,这一次是真惊险啊。”张兴柱道。
马大夫的儿子有点沉默,估计是被这个事吓到了,当大夫的风险是真的大,差一点点,当初要是一个念头起,要贪了那银子,今天他怕是要脱一层皮,直接到牢里去了。只要有药方,哪怕害死这人的不是药方的事,只怕也审个结果来才会放人,万一审不清楚呢?!说不定就是流放千里的结果。就算审清楚了,这中间需要花多少精力,多少钱财,多少审辩的过程,等出来了,又能咋,名声毁了,还怎么开药铺,开医馆?!
一想都差点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不禁冷汗涟涟。
马大夫道:“赶紧去把医馆关了,回家去歇歇,你这是真吓着了。我的儿啊。以后咱父子俩只保稳的行医,一旦遇到不对的,宁愿不治也别碰。”
马大夫的儿子连连点头,便先去医馆了,医馆里学徒和小二们也十分忧心,此时见他回来,才松了一口气,一行人将医馆关了,歇业一天,然后都匆匆家去了。
马大夫的儿子到了家,马娘子和他婆娘,以及他丈母娘才哭了起来,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这可真是一场飞来横祸,还好,还好没有相干,否则,这可怎么得了哦?!
张兴柱道:“你家这个也是有担当的,有分寸的,若不然,这事哪能这么快了?!”
马大夫此时也不由十分庆幸,道:“我平时唠叨,他也肯听我的,我总是说,宁愿不医,也别诊治不该诊治的人,只会凭添祸事,幸而他肯听我的。否则这件事,就没那么容易善了。”
张兴柱感慨的道:“这般才是福气,走吧,赶紧回家去缓一缓。家里人担心着呢。”
马大夫也没心情说太多,赶紧的回家去了。马娘子抱住他就是一声嚎哭,显然十分后怕。
张兴柱没有打扰,赶紧回家了。见季老爹和季老娘在呢,他点头示意,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