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的女眷,自然是兴致很浓,林家小娘子就算心思在莲叶上,也不好在人家家里大动干戈,何况她心思还不在池塘里。
林家小娘子站得累了,走到花园游廊上避暑。
自家丫鬟递过来的一碗消暑的山楂冰粉。
隐约间,林小娘子忽听到游廊另一边有一道声音在说话。
起初她无心听墙脚,可听那内容,说的似乎与她相关,便不由得朝墙壁上的漏窗看过去,奈何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那声音断断续续还在说。
“三爷,老夫人同三夫人都很满意林家小娘子,陈嬷嬷都喜欢她。您见了觉得如何?”
林小娘子心头一紧,这、这是周临渊和他的小厮在谈今日相看之事!
她咬着唇,极想知道答案。
他……中意还是不中意她?
脚步声越来越远,林小娘子顾不得别的,手中端着冰粉,独自悄声追了上去。
出了游廊,却不见人。
林小娘子大着胆子往前,想过拐弯处张望。
不曾想,刚出弯道,迎面撞上面若冠玉的郎君。
她惊呼一声,手里整碗冰粉往周临渊身上泼去。
整个人也直挺挺朝周临渊怀里摔。
海岩在旁边脸色大变。
周临渊侧身避开。
避开了冰粉,也避开了林小娘子。
海岩看着朝自己摔过来的林小娘子,脸色变得更厉害了。
三爷您可真会怜香惜玉,让他做蒲团了。
他转身想躲都躲不及。
林小娘子摔在海岩背上倒地。
人没事大儿,只是丢脸丢得厉害——周临渊居然避开了她,让她摔在下人身上。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受这种委屈!
她仰头泪眼朦胧望着周临渊,捡起地上冰粉碗的瓷片,往周临渊脚尖上砸过去。
周临渊再次躲开,居高临下睨着她,眼神淡漠道:“金陵小娘子,都是这般?”
一言不合就动手伤人。
林小娘子起身,用帕子捂着脸,哭着跑了。
海岩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纳闷——都?
还有谁是金陵的?
作者有话说:
虞冷月:你这是地图炮!
第15章
周临渊与林小娘子在周家相看,把人家弄哭的事,很快就上上下下传开了。
林家人是带着怒气走的。
周老夫人毕竟当天是出了面,不好坐视不理。
不过她的插手,也不过是将周文华训斥了一顿,叫他拿个说法出来。
她才懒得管庶房的事情,但是却不会叫庶房的人这般坏规矩,索性她整着眼,叫他们三房自己闹去。
最后闹还闹去,不都伤的三房的和气?
从大局上来说,三房内里越不和,才对整个周家越有好处。
毕竟,周家另两房,可都是她的亲儿子,都指着周文怀一人提拔袒护。
嫡母开了口,周文怀自然是必须处置这件事的。
徐氏在他枕头边哭着吹了吹枕头风,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说:“我到底是继母,怎么做都是错。我看这婚事,您替三郎拿主意!我是管不了,以后也不想管了!”
周文怀皱了眉头:“他的婚事,你这个当母亲的不料理,谁料理?”
徐氏哭着抹泪道:“若真要妾身料理,那也得三郎听妾身的才成!他这样一个接一个的怠慢,哪里是怠慢盈姐儿和林家小娘子,分明是,分明是……怠慢我!”
周文怀闭了闭眼,咬牙说:“这个逆子……是越发没规矩了。我去同他说,下回再相看,他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徐氏柔柔地朝周文怀胸膛靠过去,唇边抿起一个笑。
她还真不怕周临渊闹,就怕他不闹。
他若果真满意那林家小娘子,她侄女才是没有进门的余地了。
次日天一亮。
陈嬷嬷醒得早,先快步子走着去见了周临渊。
周临渊正换了件低调的月白色常服,又往拇指上随手套了个玉扳指,他手指修长,玉色与肤色难分高低。
他知道陈嬷嬷要过来,只是唤她坐,又从容说:“一道用早膳,边用边说。”
陈嬷嬷不大吃不下,她道:“三爷,昨儿夜里三老爷从老夫人院里出来,直奔三夫人院子里,一夜没出来,也没找你,今儿肯定要同您说话的。”
至于说什么,不难猜。
无非是强逼着周临渊答应与徐家亲上加亲。
周临渊徐徐落座。
陈嬷嬷只好跟着落座,端起青花瓷的碗,呈两碗粥,先分给周临渊一碗。
周临渊不疾不徐用着清粥,淡声说:“嬷嬷,我今日出门有的忙,长则五日,短则三日回不了家。父亲那里,你去见吧。”
随后冷静地说:“林家小娘子为何摔了,一会儿让海岩同你说。”
陈嬷嬷见周临渊这般,心里有了底。
她踏实地用过了早膳,只等着周文怀和徐氏发难。
周文怀跟徐氏果然早早起来,在院子里等周临渊来。
最后来的人,自然是陈嬷嬷与海岩。
周文怀眉头一皱:“三郎人呢?”
陈嬷嬷低头说:“老爷,三爷上衙门去了。”
徐氏做了个眼色——看吧,我就说你那儿子平日里就不敬人。
周文怀脸色沉了下去,不耐烦同陈嬷嬷说:“你回去!让三郎下了衙门亲自过来见我!”
陈嬷嬷不急着走,反而问:“三老爷,您已经知道林家小娘子昨日为何摔哭了?”
周文怀一愣,他还不知道缘故,只知道林家小娘子摔地上哭了,衣服上弄的都是泥巴,失礼极了。
徐氏也瞪大了眼睛,不就是林小娘子摔了,周临渊扶都不肯扶,把人委屈哭了么!
这、这不是又出了什么意外吧?
她就不信,周临渊那么招得小娘子把持不住,小娘子又去干投怀送抱的事儿,明明她还同林家小娘子特地打过招呼的!
周文怀眉头不松,问道:“三郎怎么同你说的?”
陈嬷嬷瞧了小厅里伺候的下人一圈,说:“老爷,清净点儿老奴才好说。”
徐氏心头一紧。
周文怀犹豫片刻,挥挥手就打发了人走。
陈嬷嬷侧头同海岩道:“昨日你跟在三爷身边,你实话实说给老爷听。”
海岩上前道:“回禀老爷,昨儿林小娘子偷听小的与三爷谈话,冷不防与三爷撞个正着才摔了。”
徐氏脸都绿了。
好个小娘子,好歹也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怎么干得出偷听人说话这种事!
周文怀狐疑地盯着徐氏。
徐氏一脸为难:“老爷,这事、这事林家没有同妾身实话实说啊!”
外人一瞧林小娘子那般境地,自然以为她受了委屈。
徐氏犹自辩驳:“不管三郎做了什么,扶人家一把,事后再责怪就是了。何必让客人上门,摔小厮身上,摔得那样难看!那打的是妾身的脸么,打的是老夫人,是周家的脸。”
周文怀脸色更难看了些。
徐氏说得对,凡是要先顾全大局,尤其周临渊将来还是周家的顶梁柱。
在周家这么多年,陈嬷嬷与徐氏也不是第一次斗法了。
她镇定地望过去:“恕老奴多嘴,三夫人这话说的没理。三爷没扶尚且说不清,若是扶了,还不知闹出什么事——只怕是林家连三爷轻薄小娘子的冤枉话,都说得出来。
摔小厮身上是过错,摔地上也是错。
那敢问三夫人,注定就要摔了的人,如何摔才不是错?”
徐氏不经意剜陈嬷嬷一眼,好利落的口齿,不光把她给问住了——再看周文怀的脸色,眼见是把他也给说动了。
陈嬷嬷趁热打铁:“没道理人家做了不检点的事,还叫三爷牺牲自己的声誉护着人家。真要白担了虚名,那才是毁了三爷和周家的名声。”
她又看向周文怀,一脸疑惑地问:“老爷,老奴还有一惑不解,咱们周家的三爷,难道在京城只找个端庄贤淑、举止得宜的小娘子,便这般难么?”
徐氏脸色一白。
周文怀狠狠拧眉,瞧着徐氏,也是很奇怪,一个两个的小娘子都行为不端。
徐氏气笑了,质问陈嬷嬷:“三郎呢!这话都是他叫你来说的?他怎么不亲自过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