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的来说,那日公孙谌对他还真的留情了。
颜如玉这么熬到醒来,头疼欲裂。
这梦里好一番折腾,他这睡眠质量直线下降。可即使如此,翌日,他还是硬着头皮入眠了,只因为在前一日在他的身影自梦中剥离的时候,一道冰凉却暴躁的嗓音刺入他的耳郭。
不来,便灭了颜家上下。
颜如玉回想那刻森然的杀意,丝毫不敢认为眼下这位彻底崩坏的大佬在开玩笑。
他虽然对颜家没什么感情,却也不愿意造杀孽。
而且他自暴自弃归自暴自弃,能活命,自还是想活着的。
主角大佬想让他去取的东西听起来是一块晶莹的白石,就在藏书阁的第三层某本古籍内。
那日当颜如玉不懂就问,颤巍巍举手的时候,公孙谌扫过来的冰凉视线让他差点以为要被剁手了。
那本古籍,大佬可有印象?
他边说着,边下意识把手往后藏。
那无意识的动作在公孙谌看来,就像是孱弱的幼兽在做些无谓的举措。
和淬炼仙脉有关。公孙谌薄唇微动。
颜如玉不着痕迹地用袖袍盖住了微微发颤的手指。
他其实还是有点害怕眼前这个公孙谌的。
原书描写中,最初的公孙谌虽然性格淡漠严肃,可到底还算是个好人,行事克制周到,虽然下手果断而残酷,却也从未越过线。
简而言之,就是个性格冷淡的正常人。
就是不爱笑了些。
经历过种种彻底崩坏后的公孙谌不仅一改之前喜欢穿着黑的习惯,常年白袍加身不说,性格更是扭曲残暴,喜怒完全捉摸不透。凶残暴走的核.武.器,是一丝一毫都不容懈怠。
在梦境即将散去,颜如玉因着脑中种种思绪,在愣愣看着公孙谌那身繁复漂亮的白袍的时候,不经意的话就这么从嘴里溜了出来。
大佬为何喜欢穿白的?
随意栖在高.耸的无字碑上,公孙谌今日待多话的颜如玉似乎稍稍宽容了些,甚至乐意回答他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不觉得纯白抛上鲜红,很有趣吗?
从梦境爬起来的颜如玉抱着被子呆坐了好久。
纯白,鲜红小说中确实存在大片大片公孙谌屠戮时的文字记载,他依稀记得的片段是怎么描述的来着?
【公孙谌随手摘下了颗人头,赤红泼在他的袖上,涂抹着鲜艳的色彩】
【碾碎的肢体在地上扭曲,分明是赫赫威名的大能,却在残暴的凌.辱下不成人形,那赫然是赤瓟师叔的尸体,却零碎得几近辨不出来。站在残髓、鲜血、脑浆的中央,乃是一个被鲜红涂染的身影,原本的白袍已经彻底不见原样。】
【他大笑着撕裂身上染红的白袍外衣,踏入了剑林中。】
颜如玉悲从中来,这真的是个狗逼的变态啊!
本该遗忘在遥远过去的文字蹁跹出现,再度回忆起公孙谌凶残的颜如玉绝望抱头。他的记忆力什么时候这么好过啊啊!不要在这时候再增加大佬的残暴度了,他已经知道得够够的了!
颜如玉:救命.jpg
此时,此刻,缩在藏书阁第一层的他抖了抖身子,把不小心又回忆起来的残暴再度关在垃圾箱,决定一脚踢飞它此生不复见。
他已经徘徊在藏书阁好几天了。
因为颜如玉偶尔也会这样,倒是不会引起看守的藏经人注意,可哪怕他费劲种种办法,在这几日还是不得越过第二层的楼梯。
如果不是有仙牌,他连藏书阁都进不来。但也正是因为有这个牌牌在,仙门内的人都不敢冒犯。
虽然偶尔出行的时候能察觉得到异样的视线,但是颜如玉都忽略不计了。
不过最近人多,他多少还是有点防范的。
他痛苦抓了把头发。
颜如玉其实已经有了不睡觉的办法,虽然需要付出点代价,但是说不定不用入睡后,他就与那个噩梦彻底隔绝了呢?虽然主角的威胁犹在耳边。
是的,噩梦。
有崩坏主角存在的梦,不是噩梦还能是什么?
但是吧有那么点微妙的是颜如玉能够在时隔十五年依旧想起小说的内容,除了那莫名其妙绝佳的记忆力之外,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原因的。
颜如玉很喜欢早期《风起云涌》里这部小说里公孙谌的人设。
强大,冷静,克制,却不呆板,游刃有余地解决所有的难题可以说吸引他看这部小说的初衷,就是因为公孙谌。
尽管这不过是网文中最普遍的人设,可喜欢便是喜欢,能有什么法子呢?他甚至冲了大量的币打赏,就生怕作者突然腰斩。
可惜后来的剧情却一路崩坏,走向无法挽回的地步。
最初也最痛的一刀来自公孙谌的父母。
公孙明月和公孙壶是兄妹,在一次失忆后他们逐渐拥有了感情,最后在远离世俗的秘境中诞下了他们的爱情结晶,也便是公孙谌。
两年后,公孙明月突然恢复记忆,骤知此事的她发疯了,险些亲手掐死了公孙谌。公孙壶无法,给小小的孩童佩戴上了公孙家的配印,随后送回了公孙家,自行带着公孙明月远去。
但是时隔二十余年,在公孙谌即将突破的大典上,公孙壶回来了。陷入癫狂的他亲手戳破了此事,踏上了后尘他欲杀了公孙谌。
因为公孙明月死了。
是自.杀。
她的自杀唤醒了公孙壶的记忆,同时也让他被悔恨与憎恶的情绪控制,只把一切罪责都推给公孙谌。
那时的公孙谌正在突破的紧要关头,公孙壶的言行让他圆润的心境出现破绽,最终在父子相争中,心魔控制着他杀死了亲生父亲。近.亲.相.奸,心魔附身,弑父,种种行为让公孙谌身败名裂,也在当即被公孙家除名。
颜如玉在看到那章文字的窒息,想必都比不得主角的万分之一。
他想做些什么。
他在那天打赏了网站的最高金额,把自己半个月的生活费给砸进去了,然后留言希望作者对公孙谌好一点。
作者说好。
然后下一章公孙谌就遇到了奇遇与美人。
这很不错。
只是没等颜如玉高兴两天,美人是蛇蝎美杜莎,奇遇是掺和着毒的美酒。
他数不清公孙谌到底遇到了多少苦难。
他试图做些什么,可是书中公孙谌每一次短暂的美好后就是更深层的苦难与背叛。
颜如玉眼睁睁看着公孙谌从还带点温情的守序善良直接崩坏到混乱邪恶,再也回不了头。气得那几天他连灌小啤酒,惊得室友以为他失恋了。
颜如玉哀怨地想到,要是失恋那就好解决了。
他又不能把刀架在作者脖子上!
作者你是真的恨他啊!
颜如玉只要回忆起剧情就头疼,再想想还供在他噩梦里的大佬就更头疼。
这喜欢是喜欢,可喜欢也不能活命,尤其是这位黑化的主在彻底碾碎了乱葬岗所有的白骨后,似乎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了,每夜入梦都会感觉到一股幽幽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头皮常常发麻,但是又得睡。
命苦。
他边焦虑边看完手里的大部头,顺带啃完了侍从塞给他的零嘴,并被熟悉的年迈藏经人再一次数落不要在藏书阁内吃东西。
颜如玉:阿萍做的零嘴真好吃,就是有点咸。希望下一次能做点甜的。
第不知道多少次被年迈藏经人给赶出来,站在门口的颜如玉直接与颜竹对上眼。颜竹那张精致的脸蛋在看到颜如玉嘴角的零嘴碎屑,脸色扭曲了一瞬。
第5章
颜如玉一看颜竹的表情,立刻轻车熟路开始顺毛。
你来寻我,必定是有什么要事。都怪我今日出门,才让你扑了个空。兄长给你赔个不是,回头给你送个礼谢罪可好?顺带偷偷擦嘴,可恶,老头肯定看到了,居然没有提醒他!
颜竹无语地说道:莫送了,你每次送来的都是什么东西堆仓库都嫌碍眼。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虽然还是嫌弃,可怒气值显而易见落下来。
这孩子素日脾气暴了点,可要是临时打岔,让他一时错过去,怒意登时就熄灭了大半。
颜如玉看着炸起的毛落下少许的颜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赞。
别的且不说,你怎来寻我了?颜如玉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袖口里掏啊掏。
颜竹皱眉:我本是去叮嘱你过几日母亲要回来,却没想你入了内府来。近半月仙门正在挑选新进弟子,内府开启不限外客。你就这么出来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颜如玉掏了半天,总算一条东西给掏出来,然后一把子捂在,哦不是,戴在自己脸上。
那是漆黑的面纱。
或者说布更合适,有些微厚过头了。
颜竹:?
颜如玉洋洋得意地说道:我便知晓竹儿是担心我,莫怕,最近我虽不知内府收徒,却也知道人来人往不方便,出行时都是伪装行事。
颜竹的手指微微颤抖,指着颜如玉那漆黑的面纱痛斥:谁,谁会在大白日戴黑面纱啊!!他这笨蛋兄长!
颜如玉不在意地拉着颜竹往外走,笑着说道:可是那些白纱说是蒙面,却做得好似故意让人探究似轻飘飘,浑然没有盖住的效用。这黑布虽然鲜明了些,却实实在在都遮掩住了。竹儿莫怕,不会再发生上次的事情了。
听到颜如玉提及上次的字眼,颜竹的眼神骤冷。
他的眼神不着痕迹落在他那兄长的脸上,尽管已经被黑布遮掩了大半,可那双冲着他微弯的眉眼极其美丽,仿佛会说话,像是在告诉他安心那般。
颜如玉的皮肉骨相是当真好啊。
那张脸简直无一处不是,见之无法忘怀,望之令人心动。
便是颜竹这等知道笨蛋兄长的疲懒秉性之人,偶尔也会被那张绝美的面容恍了神去,更别说那些从未见过的俗人。
仙门的人知晓颜如玉的身份,哪怕有恶念也不敢妄动,可是外界之人
两年前,颜如玉不过十三的年岁。
那时他几乎从未遇到过牡华天宗之外的修仙者,恰在一次仙门大开时撞上欢喜宗出身的尊者。那人何尝见过这样的面容,见之直接强行掳走了颜如玉。
欢喜宗的人做事虽然邪性了些,却到底是正派,如此狂肆的举止却是从未有过!
那会堪堪踏入筑基期的颜竹压根无力相抗,更别说是身体娇弱、手无缚鸡之力的颜如玉。
差点酿成大错!
得讯赶来的颜辉尊者在那欢喜宗尊者将将离开仙门前拦住了他。
两位尊者的交手甚至引来了仙门的关注,最终在面对牡华天宗这座庞然大物,欢喜宗尊者不得不交出了被他困在袖里乾坤里的颜如玉。
颜如玉苍白地靠在父亲颜辉怀里时,无数道视线投注在他身上,或是惊艳,或是淫.邪,或是贪婪,或是占有的丑陋欲.望。当一物到了极致,却没有自保的力量,那确实是怀璧其罪。
有此一事后,颜如玉的身上才会多了一块颜辉的仙牌。
那不仅能够让他在内府外门畅通无阻,也能够让进犯者依稀感觉到颜辉留下的仙尊气息,不敢肆意胡闹。
所以说颜家尽管待颜如玉冷冰冰,颜如玉也不乐见颜家当真被大佬灭了的原因便在此。
虽然家人的关系不太好,却也没有真的弃之不管。
颜如玉对于发生过的事情确实心有余悸。
不过并非旁人所想的后怕,颜如玉只是对那种在众目睽睽之下出道的方式异常尴尬,尴尬到想要脚趾抓地。
两位尊者的争夺让他成为了前世的海伦,在牡华天宗的大打出手便恰好成了□□的特洛伊战争。
颜如玉:泻药,想当场自杀!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皮肉骨相挺好的,可一个男人怎么也不至于真的美到天上有地下无的地步。怕是他的面容刚好戳中那个傻.逼尊者的性癖爱好,才会做出这样恶心人的事情可偏偏因为这一出乱子闹大了,让颜如玉平白得了个所谓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
当他知道此事的时候正在家中休养,闻之,当即就在告知他此事的颜霁面前一蹦三尺高,撸起袖子就想骂街。
那破榜的拟定者见都没见过他就单凭这破事定个第一美人的称呼不亏得慌吗啊?!
颜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安慰他说道:这世间可还未出过两位尊者争夺的美人,想来这样的热稀奇事少有,待风波过去便是了。
颜如玉:你刚刚是想说热闹吧?!
回想起过去的事情虽然确实悲从中来,却也不至于真搞崩颜如玉的心态。他信誓旦旦地说道:你瞧我这朴素的样子,再看我这粗劣的黑布,谁都不乐见我。
颜竹理也不理他。
好累,不想看这个笨蛋兄长了。
他没说的是,这半月内府进出的人,除了为了争夺那收徒名额的,却也有别有目的之人。
如果让那些心怀好奇或恶念的人知晓那所谓天上有地下无的绝美面容,就是套在他身旁这个大白天蒙黑布,大咧咧到粗神经的笨蛋身上,不知道会不会幻灭?
明年我入内府,你在外门不要乱跑。颜竹语气不耐地说道。
颜如玉笑眯眯地说道:你入了内门后,我应该就会搬出去了。
颜竹的脚步微顿:你要搬出去?
他们没有乘坐飞兽,而是在地面缓缓而行,颜如玉的语气很平静:你入了内府,我在外门也不必再待下去。我本就没什么资质,空耗家里也是浪费。还不如搬到外头的仙城居住。
颜竹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颜如玉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那般,笑得开怀:仙家手段总归是有的,我问过二姐了,还是有些法子能换个模样。我留在外门,对颜氏总不是什么好名声。
仙门内生活的最次等也是筑基期,寻常的百姓是要去往依附仙门的城池居住的。
颜竹沉默半晌:你若想好了,那也随你。
到底关系没到那份上,犹豫了片刻,颜竹也觉得那或许是好事。
虽然颜如玉勉强拖着颜竹走了一段,到底他还是不耐烦这般慢吞吞,拎着颜如玉就去乘坐飞骑的地方了。盖因仙门的热闹,此处来来往往停歇的仙兽繁多,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颜竹取了牌,默不作声地输进去一道灵力,牌上便显出牡华天宗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