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梅等人都到齐了,开始训话,先是一举拳:“我们是……”
众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梅梅大声道:“不错嘛!你们还记得呀!但是昨天你们是怎么做的?你们互相攻击还喊打喊杀!”
有人反应了下,小声抱怨:“那谢无苔是叛徒啊。”
“没错!”梅梅吼回去,“但你们也不是好东西!作为寨主没有将你们教育好我深感痛心,所以从今天起,每日的这个时辰都要给我到操练场集合,然后由大毛带领,一起绕着山寨跑步!跑完十圈才可以吃饭!跑一个月!”
她一说完,叶善起身,冷冷一扫,效果立竿见影。
黑虎寨的老少爷们,继每人领了一份工后,又迎来了天不亮被强制体罚的命运。
谢无苔看着这副让人哭笑不得的场景,眼泪终于苦涩的流到了嘴里,他忽然有了些渺茫的期盼。他鼓起勇气,跑向正离开操练场的叶善。
叶善手里没有拿斧子,亭亭玉立的往那一站,发丝温柔的抚过脸。他从来没敢认认真真直视过她的脸,此刻却生出一种,她也不过是个邻家小妹的错觉。温柔安静好说话。
“我……”
似一阵风,她脚步不停,从他身旁掠过。
谢无苔未尽的话卡在喉咙里。
是在恼恨我吗?明明刚才……
梅梅站在原地,仰着头看他。
“梅大当……”
梅梅:“我不是你的大当家。你走吧!”
谢无苔怔怔片刻,无端生出了一股羞耻心,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情绪了,跟在窜天虎身边这么多年,脸皮自尊什么的早就被他踩在脚底了。
“大,大娘子。”他追上去,挡了叶善的去路。
仍是那张温柔安静的脸,让人心生好感,亲切的只想让人靠近。
“什么事呢?”她温温柔柔的说话了。
谢无苔心底无端生出一种分裂感,就像他畏惧了许多日的女暴君根本就是他的幻觉,而眼前的温柔又是真真切切的。仓促间,他无法思考,只循着心底的冲动,躬身弯腰请求道:“请大娘子再给我一次机会,允我留下来。”
“哦?”她笑了。
她的手搭上他的手腕。
谢无苔心中一喜,尚未转化成具体的微笑,下一刻,骤然的剧痛袭来,有那么一会他是茫然的,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叶善又笑吟吟的开口:“如此,你还要留下来吗?”谢无苔才感受到剧痛,佝偻着腰跌坐在地。他的瞳孔剧烈的震动起来,终于将幻觉中的女暴君和眼前仍温温柔柔冲着自己笑的少女对上号。他从来没有冤枉她,他确确实实如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错的只是他的想像。
有那么一会,他仿佛什么都想明白了,这个少女从未将他的背叛看在眼里,她能坦荡的将寨子里藏有巨大财富的秘密告诉他,不是因为信任,而是不在乎。
她就像这块地盘的绝对掌控者,她将这些好人坏人杂糅在一起养活着,从未想过这些人是否真心实意愿意跟着她,又或者会不会在某一天突然背叛她。她只需要他们按照她的要求生活,像是在扮演着一场她喜欢的游戏。
她的游戏是什么呢?
剧痛让他无法思考,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马上求饶。他说:“我错了,我走,我这就走,马上走。”
叶善笑了。
谢无苔第一次发现,原来人的笑容真的可以浮于表面,空洞而没有意义。
笑仅仅只是笑,无关悲喜。
**
春寒料峭的清晨,谢无苔背着他的小包裹离开了黑虎寨,离开了这个他曾日夜想逃离而逃不开的地方,离开了这个噩梦般的地方。然而,他又很好奇,这个寨子将会变成怎样?如果还是窜天虎那样的人当老大,他能预见的是一直烂臭下去,直到有一天毁灭。而这个寨子如今有了新的主人,一切都变成了未可知。
梅大当家站在远远的山头送他。脸上又换了个哭脸面具。
这些日子他们相处的很好,谢无苔待她温柔耐心纵容,事事妥帖细致。可当他想挥手跟她道别的时候,她又很利落的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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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善今日依旧是忙碌的一天。
谢无苔临走前好歹办了一件好事,按照她的吩咐,购置了大批量的布匹。她让人将布匹全部送到了陈寡妇处,依据她的要求,给山上所有人置办统一的服装。
黄家村人穷,土匪们不讲究,穿什么的都有,杂乱无章,叶善早就看不惯了。
因此,自排队剪头后,所有人又排着队去陈寡妇处量体裁衣。
这要是在外头,外男哪能在妇人处晃来晃去的,然而有叶善帮忙一起量,男人们都规矩的很,恨不得自己是块能呼吸的木头。陈寡妇等一众女眷,除了刚开始有些害羞别扭,后来也渐渐放开了手脚。
当第一件成衣被赶制出来,老秀才沾了浑身破烂的光,第一个先领到了衣裳。
厨房为了保证这些土匪每天都干干净净的,从酉时开始到亥时末(早五点到晚十一点)都有热水供应,不间断。
老秀才先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才颤抖着手将衣裳穿了,衣上每一丝褶皱,每一条系带都整理的平平整整,老秀才对着水缸里的水照了半晌,佝偻了半辈子的腰杆忽然直了。
竹青色的衣衫,清越淡雅,让他恍恍惚惚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那会儿他还是一名书生,意气风发,幻想着有朝一日鱼跃龙门,干出一番大事业。
老秀才看着看着,忽然哭了,哭得很伤心,伸长了脖子掉眼泪,哭一回又打点水洗一下脸,袖子撸的高高的,生怕弄脏了衣裳。
叶善正与黄猎户说话,她需要的东西很多,按照猎户的说法,地道里的那些银子,足够寨子里所有兄弟什么都不干快快活活的生活几辈子。
叶善也很开心,那就不用频繁的和外头打交道,等防御工事全部搞好,就能安安稳稳的过她的小日子了。
老秀才哭得伤心,也没人赶去奚落嘲笑。大伙儿昨儿因为说错话才被罚,见叶善站在不远处往这边看了眼,有人想表现的,走过去,拍了下老秀才的肩头,斟酌道:“我亲爱的家人,别难过啊,有什么伤心事说出来啊?”
老秀才哭声一止,迅速退开几步,连拍身上的衣料子,气得不轻:“拿开你的脏手!你洗过手了吗?弄脏了你赔啊?”
男子愣了下,怒气冲冲:“谁没有啊!得意什么?”
梅大当家忽然大声喊:“老秀才你过来一下!”
老秀才瞪了男子一眼,弹了弹衣料子,走出了飘逸的步伐。只眨眼的功夫叶善已经不在这了。老秀才笑的一脸见牙不见眼:“梅姐,有何吩咐?”
梅梅背着手,老生常谈:“我们寨子不养闲人。”
老秀才:“是是是。”然后他犯了难,他能干什么呢?哦,张婆子的菜园子他或许可以贡献一份力。
梅梅:“老秀才你识得几个字,就在寨子里教书吧。笔墨纸砚什么的,你需要什么样的跟大全叔说。开蒙的读物什么的,你要是不嫌来回跑累人,你跟着一起去挑也可以。不过我大娘子说了,别想着下山就不回来了,当初让你走你不走,现在敢背着我们跑打断腿!”
老秀才愣住了。
他怀疑自己在做梦。
**
刘宗孝在后山头放羊,阳光普照,积雪化开,露出青草倔强成长的嫩芽儿。
山寨里只剩三头羊了,没有大黄整日追着他跑,他心情愉快不少。他晒着太阳靠在草垛上,感觉很放松。
以前他以为他不赌就会死,现在好久都没赌了,他竟然一点也没想念。反而因为三餐规律睡眠充足,气色和精神都好了很多。每天一睁眼想的是他的羊,闭眼前,想着的还是他的羊。
最近他发现,他的羊群里有一头母羊怀孕了,怀孕了就要生羊崽,这让他欢喜又担心。
寨子里昨天补过新年,才宰了他几头羊。他担心他的母羊会活不到生崽就被拖出去杀了吃肉。一尸数命啊!
他散漫的视线里忽然凝聚成一点,然后整个人一激灵,从草垛子上跳了起来,连滚带爬的站起,抱着赶羊的鞭子快步迎了上去。
“啊……善啊善,你来啦!”无论强迫自己叫多少次,刘宗孝都不习惯。
“哥哥今日也在辛苦的放羊啊。”她声线轻快活泼,像极了招人喜爱的小妹妹。
刘宗孝腿肚子打颤,连声道:“不辛苦不辛苦。”
“不辛苦啊?”叶善看向零星的几只羊,“太糟糕了,小三子跑掉了,不然这事就能交给他了,哥哥别着急,等过一阵子,羊会有的,会有很多很多羊。”
“到时候你肯定就忙不过来啦,喏!看我给你带人过来帮你了呢。”
叶善将一直在发抖的大毛往前一推。
一直以来被猎户媳妇教育的无法无天目中无人的大毛,见到刘宗孝仿佛看到了亲人,就着叶善的力道往前一扑,一下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腿:“叔!我跟你干!从今后好好干活,不吃闲饭。叔别撵我走!”
作者有话说:
无论感情还是剧情,顺其自然。
所以都不要争执啦,可以发表自己的观点,但千万不要隔空互喷哦,看文找乐子嘛,开心最重要。
老规矩,有事骂男主。
他扛骂抗揍心态好。
***
下一章,三点更新。
另外,青峰寨地图打完就是临安地图,男主这个不要脸的就要来了。喜不喜欢再说嘛,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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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白虎寨
梅梅最近很愁,全寨上下三百来口人,大大小小的事。
原本鸡零狗碎的事犯不着找寨主,按照土匪的老规矩,一言不合,抽刀子决斗,没有一颗脑袋解决不了的问题。可现在不一样了啊,大家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了,互殴是要被打死扔出寨子的。然而人与人相处总有摩擦,今个你瞪我一眼,明个我蹭你一下。打不能打,吵不能吵,大家都很憋屈。只能找寨主评理。
三番四次找到寨主这,一个比一个有理,寨主都急哭了。
梅梅觉得自己很没用,离了三当家什么事都干不好。以前这些都是三当家处理,她只负责振臂一呼。寨主当的轻松又威风!
她家大娘子更不可能管这些小事,她干事喜欢搞集体活动!譬如要加固寨子的防御,一招手,好嘞,一起干!譬如剃头,裁新衣,一次性都给安排上!再譬如,她最近爱买东西,一箱箱的货物,络绎不绝。大小土匪都被她派出去等在山下。剃板头,穿一色的衣裳。远远看去,一群乌合之众倒也有了名门正派的人模狗样。
帮忙送货的商贩在黄大全的带领下战战兢兢到了青峰山地头,土匪们迎了过去,商贩们使劲眨了几下眼,说:“敢问大侠是何门何派竟在此地开山立派啊?”
土匪们一哄而上的步子猛地刹住,刚刚,就在刚刚,差点老毛病又犯了,看到财物就气血狂涌眼发直,到了跟前才猛然想起,抢个毛啊!都是自家的啊!
又听商贩们如此恭敬客气,怔愣过后,都有些不自然的扭捏了起来。
商贩们盯着他们干净的面孔,素雅的衣袍,以及短寸的发茬,心里各自有了解释。
于是流言就在山下的集镇传开了。
“听说了吗?少林寺俗家弟子打算在青峰山搞个山头开宗立派了!”
“啊?我听说是武当山啊!”
“不会吧?不是青山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