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来看热闹外加散心的,不是来找罪受的!
太子脾气好,温声道:“今日住一晚,明日下午就走了,真没必要浪费。”
各家领了号码牌,由宫人们带路进入事先安排好的帐篷休整。
然而,怨声载道此起彼伏,就没停止过。
太子忙着四处救火,不过他一直笑眯眯的,又长了一副好相貌。这些贵族对宫人们大呼小叫,真把他叫来了,也都没声了。
童小姐看着自己献舞的台子,气得直哆嗦。
气得也是冻的。
她说:“太子殿下,您这样四面连个挡风的都没有,你是想冻死我吗?”
太子认真道:“童小姐,我算了一笔账,您就一支舞,要将整个看台周围都围上布帘,我觉得这代价太大了。”
童谣:“四周围上布帘又不是为了我一个人,到时候大家都在此处玩闹,围了布帘挡住风,就没那么冷了啊!”
太子:“孤认为,进了帐篷更暖和。”
童谣气得嘴唇发抖,“太子,你到底知不知道冬狩的意义?咱们都进了帐篷,还怎么,怎么?”
太子:“孤幼年读大晋国史,常为祖先们的英勇豪气不拘小节而自惭形愧。当年先祖也是在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而冬狩也是为了强人体魄,磨练子孙意志。却不知如今,怎么就,怎么就?”
童谣气得无语,扭头走了。一不留神差点崴到脚,吓得随行的丫鬟连搀带扶,最后还是一位身体强壮的丫鬟给背回了帐篷。
太子摇了摇头,叹口气。无意间一瞥,忽然被一抹红衣吸引。
那红衣似是瞧见了他,远远朝他摇了摇手,而后策马疾驰而来。
那是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连他都不敢随意骑坐,必须在马夫的帮助下,挑一匹性格温顺的,才敢坐上去。
眨眼间就到了眼前,梅梅龇牙咧嘴,比了个口型“太子哥”随即出声道:“你……好……呀!”而后马儿又带着他跑远。
顾老太太看着梅梅笑:“这丫头,小野马似的。”
叶善侧目,分辨奶奶是不是喜欢这样的。
画屏将自己带来的山芋全拨火炉里了,压住了明火,呛得人咳嗽。
银烛又要打她,“你就这么馋!”
画屏赶紧拨火炉,“不是啊,大家都吃嘛,走了一路了,身上都冷。”
映红说:“待会让少爷打几头野物回来,咱们烤肉吃。”
画屏翻了个白眼,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少爷说了,今个他是来当护卫的,别指望他狩猎。切!”
叶善说:“没关系,我来猎。”
顾老太太哈哈大笑,“咱们善善今天是仙女,仙女什么都不用干。”
谁人也没将她的话当真,画屏甚至还装模作样的比划了起来,“仙女是这样打猎的吗?急急如律令!定!”
太子进来跟祖母和舅母打了声招呼,看到叶善,目光愣了愣。忽然道:“善善姐今日也是要和童小姐一起表演《白狐》吗?”
他这一声善善姐叫的女眷们都笑了。
太子被笑得不好意思,他也是听画屏一口一个“善善”随意的很,不自觉就这么称呼上了,感觉比叫刘夫人更适合她。
“才不是呢,我家大娘子不会跳舞。”梅梅喷着热气从外头进来,她刚出去跑了一圈,身上火气很旺,额头出了汗。
正说着话,外头响起了鼓声。
侯夫人说:“大概是贵妃娘娘和端静王妃快过来了,咱们先出去准备准备吧。”
众女眷依次离开帐篷,往猎场跑马的空地而去,高高的露台上,防风做的最好,那是贵妃和端静王妃待的地方,因为空间大,贵妃也会让曹家亲眷坐那。余下三面空地,做了简单的挡风,场地正中观看表演。等歌舞撤去,就可以狩猎了。晚上还会在此举办篝火盛宴。
众人依次落座,贵妃靠北朝南,女眷们靠西边,郎君们靠东。
顾诚抱臂站在东南角落,和所有不引人注目的护卫一样,陷在人群中,如此他便能光明正大的偷看他想看的人了。
曹贵妃大概是对定远侯夫人“情有独钟”。她刚一坐下就想起她了,目光四下一找,却与一道挑衅的目光撞上了。
曹贵妃眯了眯眼,认出来人,正了正身子。
哟呵,她当是哪个恨嫁的小姑娘,打扮的这般醒目,这是来砸场子了?
你个小妇人,砸谁的场子?
曹贵妃眼珠子转了转,登时兴奋了。离得远,她不好扯着喉咙迎风叫人,跟边上伺候的宫女说了一声,宫女领命,退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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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白狐》
贵妃娘娘的人来请人,侯夫人握住叶善的手不愿松开,拉扯几下,眼里就涌了泪。
她忽然就明白善善为何今日打扮的如此夺人眼球了,都是为了她啊!
曹贵妃一直以来就爱找她麻烦,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她在。曹贵妃干什么都爱扯上她。搞不清的还以为她俩是一个宫里争宠的姐妹。
其实,曹贵妃也就嘴皮子占占便宜,习惯了也就那么回事。侯夫人跟顾家人在一起久了,也修出了一身“我不在乎你,你就是个屁”神功。她想跟善善说:没关系的啊,我都习惯了。
然而,当有人肯站出来挡在她身前,她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侯夫人天生长了一副柔软心肠,但凡有人对她一丁点好,她都会记在心里。外在表现就是热泪狂涌。这世上的人,有人遭遇不幸,会加倍的珍惜别人对自己的好,哪怕是一星半点,都能从中汲取温暖,坚定倔强的活下去。有人则化身为恶,像只吸血蚂蝗,疯狂占有,透支别人对自己的好,认为理所应当,一旦别人停止付出,就会在心里加深这份恶,得意洋洋的宣告:看吧!世上的人都一样!没有一个好人!
*
叶善眨眨眼,伸出手擦了侯夫人眼角的泪,“奶奶说,人痛的时候会哭,伤心的时候会哭,感动的时候会哭,高兴快乐的时候也会哭。婶子,你为什么哭?”
顾老太太想不起来,她说过这样的话吗?
边上的宫人不耐烦了,催促道:“好了没?贵妃娘娘让刘夫人过去陪坐说话,天大的恩典,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像什么样子。”
侯夫人本就是好哭包,眼角被叶善碰一下,眼泪就跟汪洋一样,一发不可收拾了。她本就是感情充沛之人,激动之下,将她一揽,带着哭腔道:“婶子喜欢你呀!”
叶善在她怀里停了停,侯夫人的身体非常柔软,还很香,让人特别安心。她说话永远温温柔柔的,生起气来指着人的手指头都是软的。
像是沉睡的记忆被唤醒,叶善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她已经记不起脸的人,那人也是这般温柔的,说话动作永远都是不急不忙,她不像奶奶那般有大主意,出了事永远护在她前头,但是她会非常温柔的问她疼不疼?然后试探着张开怀抱,说:“你要是难过可以在我怀里哭一下。”
叶善跟了她半个月,后来她也死了。
然后叶善就变成了她,除了不会像她一样动不动就掉眼泪,她模仿了她的神态,动作,语气。后来她又遇到了很多人,学到了更多东西,但她最稳定的性格特征还是像她。她想:没有人记住她了,除了我。我答应她的,不要忘了她。
记忆在刹那回笼。
叶善在侯夫人怀里拱了拱,张开手臂将她抱住。
宫人瞪大了眼,简直没眼看。
这是小娃娃要离开娘亲怀抱吗?这般难舍难分?
不止是她,就连顾老太太都有些受不了了。顾家人性子都有些虎,包括画屏银烛,全都是一脸被肉麻到了的表情。
行吧,肉麻娘找着了肉麻女儿,肉麻到一家了。
离得近的夫人小姐们,也伸长了脖子张望,很多都没认出叶善,或压根没见过她的,只窃窃私语了起来,有猜测是侯夫人娘家侄女,也有突发奇想,压低声音耳语:不会是她亲女儿吧?
侯夫人激动起来容易忘乎所以,顾老太太毕竟是一家子的定海神针,拍了拍儿媳妇的肩,示意她,差不多就可以了。
宫人早等得不耐烦,阴阳怪气道:“请吧!刘大娘子!”
相较于侯夫人的泪流满面,顾老太太意外的发现,善善从侯夫人怀里抬起头,满脸笑容,别说泪痕了,连应景的红了眼眶都没有。
有时候老太太觉得善善和她儿媳妇很像,像是失散多年的亲母女,从她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这样认为了。
后来她又发现,并不一样,很不一样。
然而,当她俩此时此刻彼此温柔对视时,老太太又惊异的发现,一模一样。
大概,这就是缘分吧,老太太解释不了这种奇怪的感受,最后只得一笑置之。
在她看来,应付一个贵妃而已,多大事。并不值当又哭又笑的。
叶善跟着宫人走了,脚步轻盈又快乐,宫人几乎追不上她。风吹起她雪白的衣裙,毛茸茸的头饰,轻快活泼,像是一只灵动的狐。所经之处,引起阵阵骚动。
贵妃娘娘失神片刻,直到叶善到了她面前,曹贵妃沉了脸,不高兴了,“你个已成婚的小妇人,怎的如此不庄重?”
叶善笑:“是的呢,贵妃娘娘说的对。”
曹贵妃:“你都知道,你还笑?”
叶善:“可是我很开心呀,控制不住。”
话都说几轮了,宫人才追上来,瞪了叶善的背影一眼,又默默退下去。
端静王妃没见过叶善,好奇道:“我竟不知临安城何时来了这样一位美貌的娘子?你是哪家的?呀!不会是顾家定下来的孙媳妇吧?”
此话一出,瞬间收获周围眼刀子无数。
端静王妃捂了下嘴,收敛笑容,尴尬道:“我是说错了什么吗?”
边上已有人凑过来,耳语了几句。
端静王妃表情变了变,难为情道:“真对不住,原来是工部左侍郎刘大□□室。刘夫人,快过来这边坐。”
曹贵妃扭过头,不怎么高兴,“王妃,人是我请过来的,我还没说上两句话,你怎么就跟我抢人了?”
端静王妃老好人,生平最怕惹麻烦,忙说:“原来是贵妃娘娘的闺中密友,是我唐突了。”
曹贵妃一噎。
恰在此,宫人来报,说童小姐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始表演了。
曹贵妃就没管叶善了,故意晾着她。
锣鼓起,丝竹响,男子悠扬的低沉嗓音响起。场地正中,伴舞扬起白纱,如梦似幻。
叶善回头看了下,往贵妃边上一站,“让让,”话音方落,就挨着贵妃坐了下来。
虽是挨着,中间也是隔了两指距离。
众人虽对场中歌舞感兴趣,但并不妨碍她们八卦,很多人目光就没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