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怨,伸出手一比,她其实也很白,绝对算得肌白胜雪级别的美女,只是和燕长庭这个晒不黑的开挂家伙一比,愣是少了一分晶莹剔透感,他五指修长有力,皮肤被烛光一照好像会发光。
如果古代有美男榜,燕长庭绝对能上前十的,不,前五,潘安卫玠估计都及不上他的!
“我在想啊,到了岭南,估计热得慌,咱们还得多裁些薄衣裳才好出门呢!”
她怕燕长庭心里还积着刚那事,故意哄他,“那边听说八九月份都还热着呢。”
燕长庭很配合,她说得眉飞色舞,他也认真想了想,“竟是这般吗?那有冬天不?”
“有是有的,不过不下雪。”
沈箐笑嘻嘻:“等冬季天晴的时候,咱们一起出海渔猎吧!”
“好。”
“嘿嘿,你喜欢出海吗?”
燕长庭想了想,“我不知道。”
他没出过。
但应该是好的,因为她很喜欢。
“你去过吗?”他好奇,怎么他不知道?
沈箐笑了下:“我呀,我听人说过。”
上辈子,她是岭南人呀~
托腮回忆当年,虽然天很热回南又潮,但那可真是一段美好又让人眷恋的日子啊。
所以当初准备后路的时候,沈箐第一时间就考虑故乡了。
如果有机会再回家,她肯定不会再吐槽了。
她伸手撸一把燕长庭的发顶:“好了,去睡吧!”
畅想岭南固然让人愉快,可惜短烛眼看支撑不下去了,燕长庭和那边闹得这么不愉快,沈箐也不打算叫人给换蜡烛了,麻烦能省就省吧,两人窃窃私语一番,她就挥挥手,叫燕长庭赶紧睡去了。
燕长庭起身,细心把褥子给她扬了扬,抖掉浮尘和可能有的小虫子,看沈箐愉快蹬掉鞋子跳上床,冲他摆了个拜拜的手势,他才出去。
把门掩上,脸上那温缓的神色便没了,他站了一下,等里头吹了灯,侧耳倾听里头人躺下了,燕长庭很冷淡瞥一眼旁边欲言又止的晏修,直接去了隔壁的角房,关门拒绝再听。
……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那就甭废话了。
翌日沈箐和燕长庭早早起来,略作收拾,两人配合默契,心情平静,至于其他的,他们也管不了那么多。
把床铺灯烛之类的东西恢复原位之后,沈箐一回头。
燕长庭侧头看她,微微一笑。
“好了,”沈箐一笑,“我们先去找谢英华,回头再弄。”
天已经蒙蒙亮了,谢英华房间也有动静了,沈箐谢长庭过去时,他刚好洗漱弄好。
三人坐下来商量了一下,沈箐把他们的决定告诉他,让他收拾收拾,他们今日就离开庄子,准备近日就启程南下。
沈箐让谢英华下山后就给红缨传讯,让她能出城的话接讯就前往鸱县,如果风声还紧,那就不急,徐徐再来不迟。
“好!”
谢英华应了一声,不过他考虑得多一点,“不如小姐还是稍缓些吧,我先下山去鸱县分号一趟。”
先看一看鸱县和分号的风声,小心驶得万年船。
沈箐本来想下山后再观察考虑的,不行还能直接出京畿,不过转念想想,谢英华这么着也不错,更稳妥。
“行,那就这样吧。” ……好吧,也不差这一天半天了,快的话,她和燕长庭下午也能下山了。
谢英华又问:“那你还回皋京吗?商号那边……”
短时间内,该是不回了吧,那商号要收拾的地方可就多了,毕竟沈箐这个决定也就近期才下的,时间短暂变动很多。
“没关系,你和老金红缨到时留一个,慢慢拾掇不迟,总号咱们挪到南边去,不过皋京也留着。”沈箐不会和钱过不去,且有商号在消息能灵通很多,她花了这么多年经营这边,这么放弃可就太可惜了。
这个是早就和大家商量过的,谢英华点头:“行,那我这就去了!回头鸱县情况我给你送信,我就不上了。”
谢英华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去皋京一趟,给红缨传讯还有处理商号事宜。
“好。”
沈箐应了一声,燕长庭则言简意赅道:“让张云或符简来传信即可。”
算算脚程,张云符简该已脱身赶到鸱县了。
这样更好,更稳妥,沈箐道:“不错。”
于是,就这么商量定了。
谢英华当天上午就匆匆下山去了。
而沈箐和燕长庭则多留了一天,反正,她好歹也帮忙救了魏太妃,说撵人那到哪可都说不过去的,于是沈箐就大大方方留下了,燕长庭问她想吃什么,她还点了个酱肉丝面。
等优哉游哉吃完十分有区别待遇的早饭,送走了吐槽不断的谢英华,沈箐和燕长庭就回房继续收拾东西。
她这时确实想的是一去不复返,从此杳然飞岭南的,和魏太妃这摊子事就从此不相干了。
只是没想到是的,两人最后还是会改变了决定。
……
送谢英华下山的时候,庄里不断有人进出,有老的,有少的,更多是的背着刚采购回来的一个个大包袱赶回来。
——其实从昨天就有了,时不时就听见脚步声进出,还有不断绞井抬水的声音。
沈箐到今天,才发现采买的人购置的原来是香烛冥镪。
很多,鸱县小,他们还不敢在本地大肆采买怕暴露行踪,不远百里连夜赶到外地去分散购置,一大包一大包地背回来,同时还有白麻纱,被撕成一片片一条条。
匆匆忙忙,却尽可能的齐备庄重其事。
沈箐燕长庭送谢英华的时候,刚好踏正辰时,一缕阳光落在二进院的中庭上,正是祭时,两人折返,正好看见换了一身孝衣、头缠白纱的魏太妃一步踏进了二进院正门。
所有人,除了必要值守,都聚集在二进院内,人人臂缠白纱,足足近百人,偌大的庭院却肃穆无声。
沈箐这才知道,原来这个二进院,竟是个私祠。
——魏氏一门十三口,以及被打进逆名而除去的魏氏一派大小开国文武功臣的牌位都藏在此处。
沈箐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啊,难怪前院住着这么挤,连燕长庭都只分了一个小抱厦,后院却不安排人入住,原来是这样!
晏修站在月亮门前,他一直跟着燕长庭沈箐,正确来说是跟着燕长庭。
他昨夜根本没睡,熬着一宿,露水沾湿鬓角肩膀,此时他重重跪在燕长庭面前,痛哭哀求:“小主子,小主子!您就多留一会吧,求您了,求求您——”
四五十岁的人,鬓角已发白,涕泪交流,“小姐她不是,”说不是也不对,“她不全是……”最后晏修失声痛哭,“小姐她苦啊,她太苦了,她,她……”她不是故意的,变成这样,她也不想的啊!!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老奴知道您怨她,可她从前真的不是这样的啊——”
晏修泣不成声,趴在地上抬头,透过朦胧泪眼,直直看着挺直脊梁站在中庭的那个女人。
他仿佛又重新看见那个眉目飞扬,一身正气,英姿飒爽的红衣女将军。
沈箐忍不住也抬头望过去。
这个月洞门,刚刚好把中庭内看得一个一清二楚。
正堂门大开,供桌香烛已经摆好了,袅袅青烟映着苍天,不过牌位却一个不见。
沈箐将视线放在庭院中心,黄泥地上,几把铁锹已经挖到尾声,起出几口埋藏得极深的黑漆大箱。
——据沈箐所知,青州一带风俗,含冤未昭或大仇未复的尤其青壮者的棺木和牌位用黑漆。
大箱打开,共起出一十三个黑漆牌位。
——她的父亲,母亲,还是兄长,以及十位义兄在天之灵!
骤见这十三个牌位,魏太妃一直挺直的脊梁绷不住了,骤重重跪在地上,痛哭失声。
这是真切的痛悲,她抱着牌位,泪如雨下。
魏太妃察觉了沈箐的视线,她骤抬头看过来,刚好和门外的二人视线对上。
沈箐目中的吃惊她看得一清二楚。
魏太妃冷冷笑了一声:“很惊讶?是不是觉得权臣犯君,罪有应得?!”
魏太妃声音尖刻到极点,一大约是被沈箐这个外人的目光刺激到了,二更多可能是重见天日后恨极悲极的宣泄口。
她抱着牌位,霍地站了起来,“魏氏一门十四口,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
“我魏枬但有半句虚言,教我五雷加身死无全尸,死后永坠阿鼻地狱不得超生!!”
“若反之,叫燕北天这个贱人死无全尸,永坠阿鼻地狱不得超生!!”
魏太妃嘶声恨道,眼泪却哗哗直流。
她父亲真的不是罪有应得啊!
他拒绝了封王,只承了一个国公爵,也渐渐放下一切,连兵权都上缴了一半。
这可是世代的魏家军,跟着他驰骋沙场多年的军士,将者爱兵如命,可他都忍痛放了,并打算等处理好后续事宜之后,把剩下一半也交了。
他深知,权臣高功者,为上所不容,唯有释之,才是安然之道。
不为自己,乃为苍生,他深知,只有自己手握权柄一天,这天下必然会再起兵祸。
他不愿看到这一天!
魏琼与太.祖促膝相谈,希望百姓和乐,民复安然。
甚至把女儿外孙,都放在第二位了。
她父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生热忱忠志,见王朝末年军阀四起民渐不聊生,少年即立志要穷其之所能,平天下之乱还苍生福祉。
他也确实为之奋斗了一生。
当初和青州王之所以志向不合产生裂痕,根本原因就是因为后者多有拥兵自重且鱼肉不仁之举。
太.祖当初打动魏国公的,是他的志向,太.祖说其此生之志唯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让民生安居百姓乐业。
而先前打听,太.祖每攻下之城,这一点也确实做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