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可要给这两个郡王选妃大婚的事儿满朝文武都已经知道了,待选的秀女名册都快备好了,就为了这一个突然冒出来早年定下的娃娃亲,就全都不做了不成?这样的出尔反尔,那我皇家的脸面往哪儿搁啊!”孙太后不满道。
    “不是还有斐儿吗?给他好生选一位王妃就是了。”麟德帝揉了揉额角,不想再同他母亲争论这个话题,便起身道:“母亲若喜欢在儿子这里呆着,就请自便吧,儿子出去走走。”
    孙太后忙喊住他,“你要到哪里去?就坐在这里多陪娘说说话不好吗?”
    麟德帝头也不回的道:“母亲不是急着盼孙子吗,我若不去后宫的妃嫔处多走走,母亲哪儿来的孙子抱?”
    孙太后看着他大步而去的背影,气得又砸了他案上的一只茶盏,见儿子已走了,她一个人坐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便也起身回她的慈庆宫,吩咐宫人去叫她侄子,现任右相的承恩公之子孙承庆来见她,想让她这侄子来给她出出主意,好阻了颖川太妃定下的这门亲事。
    说起来,自她成了这帝国身份最高贵的女人之后,她娘家的所有亲戚沾了她光全都鸡犬升天,跟她关系亲近些的不是被封为公就是伯,远着些儿的也都有个一官半职的荫封。
    孙太后一面洋洋自得她给孙家带来的这份荣耀,一面又嫌弃她这一大家子亲戚里头,竟没个能干出色的男丁,个个发达了之后只知吃喝玩乐、安享尊荣。只有她弟弟承恩公的第七个庶出子孙承庆还算有那么点儿才干,便一力提拔他,硬让麟德帝把右相的官职给了他。
    虽说之前左相崔成纲一直是孙太后的人,可到底朝中手握大权的重臣里还是有一个自家人更让人放心些,且那崔左相这么些年来一人独大,若是再坐视不理的话,也怕他将来尾大不掉,自已母子还要反受他挟制。
    等到她侄子孙承庆来了后,孙太后将这事儿跟他一说,这位当朝右相也算是有些聪明,听完后,转了几转眼睛珠子,便笑道:“姑母不必忧心,您虽然没能劝住圣上,可圣上想要答应这件事,怕也没那么容易!”
    “哦,这是怎么说?”孙太后顿时来了精神。
    “因为这件事啊,不只姑母您不乐意,这朝中的许多勋贵重臣也都不乐见其成哪!”
    “这是为何?”孙太后问道。
    “姑母在宫里头不知道,自打圣上说要给颖川、临川二位郡王选妃大婚,这一两个月,京里好些人家可都在打这颖川王妃的主意呢?这些京里头的贵族高官,个个都是人精,就没有笨的。自打七皇子那事闹出来之后,他们就都瞄上了那颖川王,明知道这颖川王妃肯定还得是咱们孙家的姑娘,竟还敢生出痴心来,妄想把他们自家的女儿给嫁到那颖川王府里去。”
    孙太后一听,两道描画过的眉毛立刻竖起来道:“真是痴心妄想!他们还真敢想?他们怎知我儿子就再生不出儿子来?这就上赶着去抱那颖川王的大腿,哼,那个短命鬼,只怕都没几年好活的了,还被他们当宝贝一样?”
    这也不怪那些勋贵大臣们趋炎附势,实在是有了孙太后这出身寒微却最终母凭子贵,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大好先例摆在那里,谁家不想再出这么一个风光无比的太后娘娘啊!
    孙承庆忙给他姑母递了杯茶道:“虽然他们不该起了这心思,可眼下,他们既有了这份私心,那便可为咱们所用,至少能让他们劝谏圣上拒了那颖川太妃所请。就说这为两位郡王殿下成婚乃是大事,这皇家选媳岂可草率行事,定要给两位凤子龙孙选个品貌俱全的名门闺秀方能不坠了我天家的名声。”
    “无论如何,这王妃定是要选出来的才算数,至于颖川太妃非说她已和周家订过了亲,那就让那周家姑娘一道也来参选就是了,回头封她个次妃、夫人什么的,也不算是有违她和周家当日的约定。”
    “等到了选王妃的时候,那些秀女们定是要住到宫里来选的,这宫里还不是您说了算,到时候有姑母亲自坐镇,咱们再用些手段,就是那左相崔成纲想把他的女儿送上那颖川王妃的宝座,也是白日做梦!”
    孙太后先是听得眉花眼笑,等听他提起崔左相,又皱了眉问道:“怎么,那崔成纲竟也有这想法不成?”
    孙承庆道:“怎么没有,他见姑母和圣上对侄儿越来越器重,心里对姑母很有些不满呢!不然为什么七皇子的事儿一出来,他带头就跟圣上建言让那两位郡王大婚呢?他明知姑母不乐意这事,却还要逆了您的心意跟您对着干,为的就是好让他女儿当上颖川王妃,听说这一两个月,请了好几个从宫中出去的老嬷嬷去教他女儿呢。”
    “他的胆子倒是越来越肥了!那可心上回来陪我说话怎么没跟我提起这事儿?”
    孙太后当年把她身边的贴身宫女可心赐姓孙,嫁给崔成纲做二房夫人,除了拉拢他外,也是为了在他身边布下个自己的眼线,把他的一举一动都报给自己知道。
    孙承庆道:“嗐,姑母您还当那孙可心是侍候您的宫女呢?人家现如今已经当了快二十年的左相夫人了,这女生外向,您当她还向着您这个旧主啊!那左相的闺女不也就是她的闺女吗,亲闺女若能有个这么好的前程,她这当娘的还会拦着不成,肯定是帮着左相一边在这边欺瞒姑母,一边加紧教养她女儿来跟咱们孙家的姑娘抢这颖川王妃的位子。”
    孙太后气得拍案大叫道:“这个贱婢,忘了当初是谁抬举了她,她才能有今日。她和崔成纲不过都是我养的两条狗罢了,如今这狗儿竟想反过来抢主人嘴里的肉不成?真是两个不知感恩,狼心狗肺的东西,看本宫回头怎么收拾他们!”
    若是她这一番话被她儿子麟德帝听到了,定要嘲笑她一句,问问她又是如何回报当年孝慈皇后对他们母子的大恩的,甚至进宫之初,为了表示自己的顺从谦卑,毫无威胁,还把自己的名字改为“顺良”二字。
    孙太后骂够了崔成纲和孙可心这一对狗男女,才问她侄儿道:“那这事儿就这么办吧,我让圣上再问问朝臣们的意思,你就撺掇大家伙儿都不答应,定要搞个选妃的形式出来。咱们孙家的姑娘可都安排好了吧?”
    孙承庆忙道:“姑母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圣上不是说不想咱们孙家再出两位王妃吗?侄儿便将咱们孙家的两个姑娘过继到亲戚家里,给她们改名换姓,可她们骨子里流的全是咱们孙家的血,又是这么大了才过继出去的,将来定还是向着咱们孙家。”
    孙太后这才满意的笑笑,挥挥手让孙承庆自去操办,觉得还是朝中有个自家人才更靠得住些,她现在就等着这选妃之事一切都按着她谋划的来。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她的如意算盘竟只打响了一半。
    ☆、第一百零六回
    满朝文武勋贵确是成功劝阻了麟德帝同意沈太妃所请,答应还是为两位郡王殿下举行选妃,从一众世家闺秀里选出两位品貌双全、贤良淑德的王妃及四位妾室来。
    颖川太妃见麟德帝拒了她所请,便又上书请将选妃之地放在颖川王府举行。这一回她的请求一众朝臣都没再提出异议,反而纷纷赞同,更建言这选妃之人除了孙太后、颖川太妃之外,再增加几位身份尊贵、贤德出众的诰命夫人一道帮着挑选。
    这些朝臣也是怕这选妃真要放在宫里头进行,多半自家的女儿便选不中,便一力支持就在颖川王府举行,再多加上几个主选之人,也能更公正些。
    麟德帝一想这主选之人越多,总好过就他母亲和颖川太妃两个人,便当朝准了众臣所请,先命宫人对秀女名册中的众秀女先验其身体发肤,等四月初一的时候便在颖川王府为两位郡王行选妃大典,主选之人除了孙太后、颖川太妃,还有卫国公太夫人、定西候太夫人、左相夫人等三位诰命夫人。
    因京城的勋贵之家多联络有亲,除了定西候太夫人,实再难选出个家里没姑娘来参选的诰命夫人,故虽其余几位夫人的家人亲戚里也都有姑娘来参选,也只得仍让她们做了主选,不好提那避嫌之事。再说若是真要计较这避嫌,那孙太后头一个就当不成主选。
    众人都极有默契的谁也没提那位临川王的生母金太妃,实在那位太妃的名声太不好听,反正这若细论起来颖川太妃乃是临川王的嫡母,做主给他选妃,名份上也是说得过去的。
    三月底的时候,各位待选的世家闺秀均已过了第一层的查验,各给发了一个玉牌,命她们带在身上四月初一全都到颖川王府去参加正式的选妃大典。
    采薇自然是在候选之列的,但她没想到的是五房的宜菲竟也得了一个玉牌要去参加选妃。
    宜菲自从被定西候府退了婚,生母又出了那事之后整个人很是低调了一阵子,这回见她干娘左相夫人又帮她拿到了参选王妃的玉牌,顿时又得意起来。还特意跑到采薇跟前显摆了一回,阴阳怪气的说什么“原本想让你做我嫂子的,谁想咱们都已经是表姐妹了,将来没准还得再做姐妹,就是不知到时候是谁大谁小,哈哈!”
    她只顾得意忘形,一时忘了左相夫人对她的叮嘱,竟把左相夫人帮她之事给漏了出来,倒让采薇心生警惕,看来左相夫人是又想把宜菲这枚棋子再拿来用用,自已对她也得再多上几分小心才是。
    好在沈太妃早派了一应人等来这府里照料她的起居,到了四月初一的时候又专门派了一辆朱缨翠盖九华车来接她。
    宜菲见那车漂亮,又是颖川王府派来的,便走过来想跟采薇同乘这一辆九华车,却被来接她温嬷嬷一句“太妃只吩咐我们来接周姑娘,可不是来接赵姑娘的!”给顶了回去,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气鼓鼓的去做安远伯府给她备好的翠幄车,在心里又把周采薇给诅咒了个七八十遍。
    等她二人到了颖川王府,验过了玉牌,就有两个头梳双鬟的侍女上前道:“选妃大典是在王府的颖安殿举行,还请两位小姐这边走。”
    采薇上一次来这王府时,是直接到的后院,并不曾到前院来过,却也知道这颖川王府并不十分大,从王府大门不过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府中最大的一座正殿,颖安殿。
    她二人方一进去,就见数道目光朝她们射过来,原来这大殿之上竟早已到了一二十位世家千金,有聚在一起的,也有单独站着的,此时见又进来两个姑娘,便齐刷刷的打量起她们。
    待见这两个姑娘里有一个竟生得容貌绝美,极是漂亮,有些投过来的目光中便隐含了一丝嫉妒。
    可跟着再一细看,又发觉跟那美女站在一起的那另一个姑娘,虽单论相貌不如那美女艳丽多姿,但其一双明眸亮若流星,眼波流转间韵致楚楚,立在那等绝色的美女身旁,其神采光华竟半点也不逊于那美女,可说是平分秋色。
    众女中有那先前识得宜菲的,便笑走上前来道:“哟,这不是安远伯府的五姑娘吗?只不知,这一位姑娘是谁,也是贵府的吗?”
    宜菲见众人的眼光先是都瞧着自己,便知她们定是惊叹于自己的美貌,可还没等她得意够,就见那一道道目光全都转落到了采薇身上,心里正不自在,见云阳伯府的许四姑娘问她,便故意说道:“这位是我表姐,虽也住在我们府里,她却是周家的小姐。”
    那许姑娘便单手捂唇,做出一副吃惊的神色,问道:“莫不是那位和颖川王早就定下亲事的周家姑娘?”
    她此言一出,殿上诸女顿时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目光频频往采薇这边射过来。
    采薇恍若不觉,也不再理会宜菲,由一个侍女将她引到大殿左侧的一个席位上坐下。她见这大殿的正中的丹墀之上摆了五张座椅,阶下大殿两侧各摆了一溜案几,案上摆着一副文房四宝,旁设一锦垫,一人一席,先到的那些世家千金已有大半就坐其中。
    采薇细数那两边的座次,共有三十个位子,不觉有些好笑,先前吵吵了好几个月说什么要广选良家子好给两位郡王殿下选妃,结果选来选去,选了这么久,过了第一层初选的竟只有这三十人?等她再一细看那几案之上写着每位千金家世姓氏的名牌,更是无语。
    先前燕秦的帝王们为了怕外戚势大,祸乱朝政,无论是选后还是选妃都不选勋贵重臣之女,大多在平民女子中挑选,最多挑选些家世不显、人丁单薄的书香之家的女儿,如颖川太妃,其父虽为太师,但合族人口零落,再无出众人才,且只有她这一个独女,才被光宗皇帝为先懿德太子选为太子妃。
    而当时其他几位亲王的正妃则皆是出自民间,也是为了让那藩王少了一层妻族的助力。可是今天坐在这大殿之上待选的这些女子,却个个都是出身名门世族之家,采薇不着痕迹的扫了一圈,竟没发现一个来自民间的女子。
    看来,这所谓的选妃,与其说是一众小姐们争奇斗艳,相较德容言功,倒不如说是在比拼各人身后的家族势力,看看在这几方博弈之中,谁能占了上风。
    过了片刻,又有几位小姐被引入殿中,采薇见那三十个席位已满,大殿上刻漏也快指向巳正,便知孙太后等五位主选之人该要上殿落座了。
    果然就听一个太监拖长了嗓子唱道:“太后娘娘驾到,众人跪迎娘娘凤驾!”
    众女急忙起身离席,一齐在侍女指引下走到大殿正中,五人一列,六人一行,见一对提香女官已从殿后转了出来,便齐齐跪下道:“民女恭迎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孙太后头戴嵌满宝石的十二翅金玉凤冠,昂首挺胸的走上丹墀,坐在上首正中的一张凤椅之上,两侧下首依序摆了四张椅子,颖川太妃便坐了离孙太后最近的位子,定西候太夫人坐在她的下首,另一边则是卫国公太夫人同左相夫人。
    孙太后待众女又给颖川太妃和另三位夫人请完安后才道:“免礼,都平身吧!”
    她打量一下站在殿中的这三十位小姐,说道:“诸位小姐既然都过了初选,果然是个个样貌不凡,一个个都生得是花容月貌。且各位都是出自名门的大家闺秀,想来这德容言功也都是极好的。可惜我大秦朝宗室不丰,若是有上十几二十几个郡王亲王,本宫真恨不得把你们一个个的都娶回来做王妃。”
    “可如今只有两位郡王选王妃,便是再加上四个次妃*的名额,也一共只能选出来六位闺秀来当我的孙媳妇。唉,要从你们这么多出众的闺秀里只选出来六位,且要不偏不倚、公公正正的选出六位妇德最佳的闺秀,这可真是难煞本宫这个老婆子了!”
    “是以,本宫和颖川太妃,还有卫国公太夫人,定西候太夫人,左相夫人商议了好些天,才订出这么一个最是公平公正的选妃之法来。颖川太妃,你念给她们听听罢!”
    孙太后直接就这么大刺刺地吩咐颖川太妃,对这位昔日太子妃的神态语气,还不如对卫国公太夫人和定西候太夫人这两位夫人更显尊重些。
    颖川太妃早就习惯了这种事情,恭敬的应了一声,便说道:“此次为颖川王和临川王两位殿下选妃,各位闺秀虽已过了初选,却还需过五关,我们五位主选之人每人会为各关出一道题目,依据诸位的作答再每人各给出‘上、中、下’这三等考评来,等这五关的题目诸位全都作答完毕,再将各位的五关考评汇总到一起,选出所得‘上评’最多的前六位闺秀来,再请两位郡王从这六人中选出其各自的王妃、夫人。”
    有那细心之人便听出来了孙太后和颖川太妃对两位郡王妾室称呼的不同,颖川太妃就跟没听见先前孙太后那句“次妃”一样,却是用了“夫人”一词。
    其实颖川太妃只想给儿子选一位王妃便可,况且燕秦的《永嘉会典》也曾有定规:郡王婚后年满二十五岁后还未生育,方可纳妾两名,若到了三十岁仍是没有一儿半女,可再纳两名,总共也就是四个妾室。
    但因颖川王和临川王都是老大不小,这成婚的时候都已经二十一岁了,且如今皇家实在太缺皇嗣,因此大臣们都纷纷建言,不但给两位郡王把正妃娶了,索性也一并再各纳上两名妾室,也好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广衍后嗣。
    至于这两名妾室的品级,圣旨上并未明言,颖川太妃便不管孙太后故意说出“次妃”二字是什么用意,仍是照常理以“夫人”称之。
    沈太妃将这选妃的流程大略说了一遍后,便请示孙太后是否这就请各位闺秀们归座,好开始第一关的考较。
    孙太后看了她一眼,笑道:“别的闺秀们都先回去坐着吧,只那一个叫周采薇的丫头,站到前面来,让本宫好好瞧瞧你!”
    ☆、第一百零七回
    采薇原本站在最后一行,见孙太后要单把她拎出来相看,便立定不动,等前面的一从闺秀纷纷从殿中退回两侧各自的席位,这才缓步上前,福身道:“民女周采薇见过太后娘娘,娘娘凤体安康!”
    孙太后斜着眼睛打量了她几眼,对颖川太妃道:“这就是你给旻儿早早定下亲事的那家姑娘,要我看,也不过平常,单论容貌,今儿这些闺秀里怕是有一大半都要比她强!你这当娘的也太没眼光了,虽说旻儿不是你亲生儿子,可也不能就随便拣这么一个稀松寻常的丢给他。幸好没依了你的意思,这还是多看看,多选选的,才能给旻儿挑一个最合心可意的王妃。”
    沈太妃垂头不语,由着孙太后去说,倒是卫国公太夫人和定西候太夫人有些听不下去了,她们知道这孙太后是一向对颖川太妃没个好声气,可这也不能罔顾事实在这里睁眼说瞎话吧?
    这周家姑娘的容貌虽不能说是倾国倾城,最最顶尖儿,可在今儿这么多的闺秀里也是能排到前三的,已是罕见的美貌,怎么到孙太后嘴里就成了稀松平常了呢?
    这还只是皮相之美,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若细论起神韵气质,这位周姑娘更是出尘脱俗,单那一双明若秋水的眼睛就把其余那些闺秀全给比了下去。
    等她二人见周采薇被孙太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讲得那样难堪,面上容色竟半点不变,只是垂手立在那里,瞧着说不出的娴静优雅,就跟一道风景似的。心中更是对她称赞了一句,都觉得这颖川太妃把她定给儿子,真是好眼力。
    孙太后把周采薇好生贬低了一通,见她竟没给损得哭鼻子,登时有些不乐意起来,问她:“原本你是和颖川王定下亲事的,若不是本宫和朝臣们阻拦,你无需选妃,便是颖川王妃,如今却还得过选妃这道关卡才能嫁到这颖川王府里来,还不一定能做上正妃,你心里可是极为不满,大有怨怼之情?”
    采薇不慌不忙跪下道:“民女不敢,民女自知粗质陋颜,原就怕不是郡王殿下良配,太后娘娘也是盼着能为郡王殿下选出一位佳偶,民女只有感佩娘娘对两位殿下一片爱孙之心,岂会心有怨言。”
    若一是她说得一脸真诚,那三位夫人都要以为她这是在明褒暗讽孙太后呢。
    孙太后见她还算会说话,说的话也还中听,便挥挥手道:“行了,你先下去坐着吧,这就开始第一轮的考较。咱们为女子者,无论是在家做闺女还是出嫁为人妇,这妇德自然是第一要紧的。因此,今儿这第一轮选妃,便是考各位的德行如何。”
    众女一听,不由得面面相觑,这若是比试才艺什么的,倒还好办,可这德行怎么考较?
    便是颖川太妃和其余四位夫人也都不知道德行这一关,孙太后会是如何考法,因当日她们五人商量之时,为了公平公正起见,只是商定一人出一道题目,却并不先将试题说出来,而是等到选妃之日再行公布,免得有人事先知道了试题将题漏了出去,有徇私舞弊之举。
    孙太后得意洋洋地看了颖川太妃一眼,笑道:“其实要考察一个人的德行人品,说难也难,说简单倒也简单。诸位闺秀都是读过《女四书》、《女孝经》、《烈女传》、《闺训》的读书明礼之人。本宫会说出三句选自这几本书中的名句来,各位只要将其出自何书何章、上下句是什么,写到纸上便是。三句全答对的为上评,答对两句为中评,一句的为下评。”
    众女一听这题如此刁钻,正在发愁,不想那孙太后又道:“方才颖川太妃漏讲了一条规则,因这妇德乃是我们女子安身立命之本,最是要紧,若是连德行都没有,便是妇言、妇功之类再是出色,又有何用?因此,但凡这第一关连一句都答不上来,连个下评都没有的,将再无资格参加后面四关的考较,就此淘汰出局。”
    众女本就心里没底,正在心里拼命回想读过的那几本女书,更有那从小就不曾学过读书识字的,此时都快给急哭了,再听孙太后又加了这么一条,顿时眼泪就下来了。
    沈太妃和其余三位夫人都没想到孙太后竟然临时又加了这么一条,这话倒是说得冠冕堂皇,可这题是她出的,若她早早把那题目告诉给她们家那些女孩儿,那岂不是在这第一轮,就能涮掉一多半别家的姑娘?
    卫国公太夫人见她家的女孩儿坐在那里愁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忍不住道:“太后娘娘,虽说您说的是句句在理,可这,这都要开始大选了,才加上这一条规矩,怕是不大好吧!不然还是——”
    孙太后瞪了她一眼,怒道:“国公夫人这是在质疑本宫的决定吗?本宫身为一国太后,难道连想临时加上这么一条规则都不行吗?”
    卫国公太夫人不敢再说什么,忙拿眼睛看向颖川太妃和其他几位夫人,盼着她们也都能出来说句话。
    定西候太夫人家里并没有女孩儿来参选,便事不关已,高高挂起,闭口不言。
    左相夫人另有所备,倒也不怕,乐得让这第一关多涮掉些别家的闺秀,便也不开口。
    卫国公太夫人见她们一个两个的都不出来帮腔说话,只得把最后的希望放在颖川太妃身上,哪知这位太妃竟也是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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