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儿，你现在这是在自家的马车上面，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你不用这么紧张，娘在这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当柳惜雨握住戚风的手时，却发现自己原本女儿娇嫩的手掌上布满了老茧，她心中一痛，顺势将女儿的手翻了过来，很快她便发现戚风的手掌上不只有老茧，甚至还布满了一些细碎的裂纹。
    这些裂纹应该是长久地洗涮东西，又没有经过好好的滋养，有不少地方的裂口甚至都已经发白发烂了，别的不说，这一双手一看便知道他们经历了不少磨难。
    “风儿，你告诉娘，这段时间你们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你的手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戚风想要将自己的手从母亲的手中抽离回来，但是柳惜雨抓着她的手用的力气极大，戚风试了两次都没能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她只好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们到底是逃难的，又哪里能像是之前一样被好好地养着？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回去之后抹一些油便能好了……”
    细心的戚风发现柳惜雨的面色不太好，她不敢将自己经历的事情告诉柳惜雨，害怕柳惜雨为他们担心，便含糊不清地说了一番，接下来不管柳惜雨如何问，戚风都不肯再开口了。
    自己的这个女儿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她的性子却是极为倔强的，若是她不想说的事情，旁人就算磨烂了嘴皮子都没办法从她的口中得到答案，柳惜雨索性不再问戚风，转而看向戚妄。
    “阿妄，你告诉娘，你姐姐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
    从他们见面到现在，柳惜雨都没有询问过孙家那姐弟几人的事情，戚妄不太确定柳惜雨对那姐弟四人到底是什么想法，不过他并不介意在他们没出现之前将那姐弟四人做的事情说出来。
    “姐姐不想说，是因为不想让娘担心，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跟娘说……”
    看到戚妄这个模样，柳惜雨便知道这其中有事情，她的脸色沉了下来，提高了声音说道。
    “阿妄，你告诉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戚风看向了戚妄，朝着他摇了摇头，不想让他将那些糟心事儿告诉柳惜雨，不过戚妄却像是没看见似的，还是将他们逃难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初我们知道孙家出事儿之后，就从渝州城逃了出来……”
    在逃难的过程中，戚风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养活着他们这些人，孙家大姐二姐还在的时候，他们的日子虽然艰难，但是比后来还是要好上许多的，有她们两个人的帮衬，戚风的日子并不算艰难，后来孙家的大姐二姐感染了风寒，因为没钱抓药相继离世，养活他们这些人的重担就落在了戚风的身上。
    戚妄虽然也能帮些忙，可是孙家那姐弟四人总是会弄出幺蛾子来，他还得分神照顾他们，戚风这里能帮上忙的就少了。
    “为了赚钱，我姐姐帮人洗过衣服，倒过夜香，什么脏活累活她都做过……”
    戚风也是从小金尊玉贵养大的千金小姐，过去的时候她哪里做过这些事情，但是为了能让他们这些人活下去，她还是硬着头皮去做了。
    听着戚妄的诉说，想到自己娇养着长大的女儿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柳惜雨心里难受得厉害，她一把将戚风抱在了怀中，泪水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辛苦你了，风儿……都是娘不好，如果当初娘没有将你们送到渝州城的话，你们也不会遭受这些事情……”
    戚风摇了摇头，哽咽地说道：“娘，风儿不怪您，您也是为了我们好……”
    当初戚家的日子确实不好过，戚家夫妻将他们两人送出去的时候，其实是抱着托孤的念头，爹娘是为了他们姐弟好，二人又怎么会责怪爹娘？
    戚妄并没有添油加醋，将戚风为了孙家姐弟做的事情说了出来，很快他就说到了戚风为了他们要卖身为奴的事情。
    柳惜雨的面色瞬间变了：“你要卖身为奴？傻丫头，你知不知道入了奴籍之后，你这辈子就全都完了！”
    柳惜雨虽然很高兴女儿在那样艰难的情况下都能照顾孙家姐弟四人，但是并不代表柳惜雨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入奴籍，虽然这种想法很自私，但是她宁愿孙家绝了后，也不肯让女儿做这种事情的。
    入了奴籍之后，她这辈子可就全都完了。
    而此时戚妄幽幽地开口说道：“姐姐也是没有办法……而在我的逼问下，姐姐才告诉我，原来孙梓云和孙家的那些人一直在跟姐姐说，孙家之所以会灭门全都是因为姐姐的缘故，因为山匪觊觎姐姐的美貌，为了得到姐姐才灭了孙家满门……”
    柳惜雨的脸色猛然变得，脱口而出道：“简直荒谬，是那些匪徒残暴不堪，与你姐姐又有何关系，孙家那些人怎么能如此？”
    戚妄回答道：“我也是如此说的，只是之前姐姐一直瞒着我，我并不知道她一直都在被孙家姐弟指责。”
    其实若非是因为戚风认为孙家间接因为她灭门，她也不会那样劳心劳力地照顾孙家姐弟四人。
    第1394章 谁是大恩人
    戚妄的这一番话已经让柳惜雨对孙家姐弟的恶感达到了最顶点,而接下来戚妄要说的才是重点。
    “我们原本是想要带着孙家姐弟一起回到冀州城的，可是回到山洞的时候却听到了孙家姐弟四人的对话。”
    到戚妄如此说，戚风不由得愣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朝着戚妄看了过去,眼中露出了一抹不解之色,她记得一开始的时候戚妄就没打算要带孙家姐弟四人一起回来,怎么突然改口了？
    虽然心中有所怀疑,可是戚风知道戚妄做事向来有章法,所以并未开口打断他。
    戚妄继续说了下去：“也是直到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原来我们并不是身无分文,原来孙家姐弟四人的手里一直都有银钱在。”
    “他们大约是真心实意认为都是我们两个的缘故才害得孙家满门遭灭,所以哪怕我跟姐姐二人一直辛辛苦苦地赚钱回来，他们也不曾告诉我们他们手中有钱。”
    明明他们手中有银钱,明明那些银钱足够他们所有人都填饱肚子，可是孙家那姐弟四人还是一直冷眼瞧着他们为了赚钱去做从前没有做过的那些活计。
    “他们在我与姐姐出去赚钱的时候会偷偷溜出去,拿着银钱买东西填饱肚子,想来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大家经常饥一顿饱一顿,可他们却一直白白嫩嫩,我与姐姐却骨瘦如柴的原因。”
    话说到这里，柳惜雨已经气得脸色发白，一副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孙家姐弟的模样,然而戚妄接下来所说的话才是给柳惜雨带来了致命一击,让她清清楚楚地认识到孙家的那姐弟四人到底是如何狼心狗肺的存在。
    “直到我与姐姐离开的时候，他们手中依旧有足够的银钱，那些银钱完全可以治好孙家那两个男丁，但是他们却还是不肯动用那些银钱。”
    “大概他们是真得恨毒了姐姐，所以才想让姐姐入了奴籍，想要将姐姐的一辈子都毁掉……”
    说到这里,戚妄突然又加了一句：“而且我听说，那户人家想买的根本不是什么奴婢，他们想要的是一个妾室……”
    戚妄并没有胡编乱造，他所说的就是事实，当初戚风以为自己卖身到那户人家做的是奴婢，可实际上他们欺骗了戚风，那户人家想要的就是一个妾室。
    哪怕因为戚妄的存在，那种糟糕的事情并不会发生了，戚妄也想让柳惜雨知道，戚风并不是险些做了奴婢，而是差一点成为了可以任人宰割的妾室。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孙家的那姐弟四人。
    他们明明手中有钱，明明可以拿着那些钱买粮食，拿着那些钱去给两个男丁治病，可是他们却生生将手中有钱的事情隐瞒了下去，就那么眼睁睁看着戚风去将自己给贱卖了。
    这种恶是没有办法原谅的，他们明知道戚风卖了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可还是那么做了，那么戚妄便不介意将他们做的恶事说出来。
    毕竟那四人是柳惜月妹妹的骨血，毕竟孙家满门遭灭，他们四人成了孤儿，万一柳惜雨仍旧是像原剧情一样对他们疼爱有加，那又该如何是好？
    戚妄必须要阻止那种糟心的情况发生。
    听闻了这些事情之后，此时的柳惜雨已经是面如锅底，她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姣好的面容几乎快要扭曲了起来。
    “他们怎么能如此？风儿可是他们的嫡亲表姐，他们怎么能如此对她？”
    眼见着柳惜雨气得浑身发抖，戚风连忙抱住了自己的母亲：“娘，女儿没事的，他们的算计没有成功……女儿不是好好的在您面前吗？您千万不要生气，气坏了身体可划不来，为了他们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得……”
    说着，戚风瞪了戚妄一眼，示意他说些话安抚一下柳惜雨。
    戚妄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娘，其实如果站在孙家姐弟四人的立场上，他们恐怕还会认为自己是在替爹娘报仇……毕竟他们觉得都是因为姐姐的缘故，孙家才被灭了门，他们只不过是让姐姐去做人家的妾室，已经是高抬贵手了……”
    “阿妄，你别说了！”
    眼见着戚妄非但没有安抚柳惜雨，反而说这些话来刺激她，戚风瞪了自己的弟弟一眼，扬声制止了她说下去。
    戚妄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姐姐你不让我说这些事情刺激娘，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孙家姐弟手中是有银钱的，说不定他们可以直接坐船来这冀州城，到时候他们真要到了冀州城，那姐弟四人再跪在在我们家门口，颠倒黑白地说你害了孙家满门，你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孙家那姐弟四人行事毫无底线，这不得不防，戚妄虽然是与戚风说的，可实际上他也是在提醒柳惜雨。
    “姐姐，你有没有想过，姨父在渝州城也是有亲兄弟在的，他们姐弟四人为何要千里迢迢地跟着我们来到这冀州城？怕不是想要灭了我们满门，好为他们的爹娘报仇……”
    事实上在原剧情之中戚家满门确实也死了个干干净净，孙家至少还留了姐弟四人，有他们在，孙家的血脉还是能延续下去的，然而戚家却是死了个干净，戚家百年基业也随之轰然倒塌。
    若是说这其中没有孙家人的手笔，戚妄是不相信的。
    他并非是夸大其词，而是将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告知了这母女二人，让她们清楚地知道孙家姐弟四人跟着他们来到冀州城完全没安好心。
    戚风的面色发白，想要开口辩驳，但是那些辩驳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孙家姐弟四人所做的事情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就算是她想要替他们说话都没有办法。
    她不安地看向了柳惜雨，伸手抓紧了柳惜雨的手：“娘，您没事儿吧？”
    戚妄所说的这番话带来的信息含量极大，这确实给柳惜雨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不过她到底在戚家主母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长时间，柳惜雨的承受能力可要比戚风强上许多。
    “娘没事儿的，你们别担心。”
    柳惜雨的面色发白，但是眉宇间却流露出了一抹坚毅之色，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来，抬眸看向了坐在对面的戚妄。
    相比较自己的这个女儿而言，戚妄这个儿子的变化似乎要更大一些，在某一瞬间，柳惜雨甚至觉得面前的这个少年已经不是自己的儿子了，他给自己的感觉是那么陌生，就像是一个除了脸之外与自己全然无关的陌生人似的。
    戚妄的耳边弹出了系统的提示音，与此同时，他也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对自己的排斥，很显然，在两人相处这短短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已经让柳惜雨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每一个深爱着自己孩子的母亲对自己的孩子都十分了解，就算戚妄扮演得如何相像，到底不是原主，会被柳惜雨怀疑也是正常的。
    “娘，您是不是觉得儿子现在的样子太过冷酷，都不像是您心里面的那个乖儿子了？我想任何一个人经历了儿子所经历的那些事情，都没办法变像是过去一样单纯。”
    “当我看到姐姐为了让我们能吃饱不停的洗衣服时，当我看到姐姐为了让我们能尽快回家想要要卖身为奴的时候，我便感觉自己太过懦弱渺小了，如果我有足够强大的力量，那么姐姐就不用承受这些了。”
    “娘，儿子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儿子了。”
    看着自己弟弟那张稚气未退的面孔，戚风忍不住伸出手去抓住了戚妄的手，她抬头看向了自己的母亲，沙哑着声音说道。
    “娘，其实阿妄也做了很多事情，他也在尽力保护我，这一次如果不是阿妄的话，我们根本没有办法这么快回到冀州城，而女儿恐怕也傻乎乎地将自己给卖了。”
    看到戚风如此维护戚妄，柳惜雨对戚妄的那些怀疑便消散了许多，与此同时她也感觉到自己刚刚的怀疑着实有些荒谬了。
    仅仅因为自己儿子变得比之前冷静成熟，她就要怀疑这个儿子不是她的孩子了吗？
    他们姐弟两人遭受了多少磨难才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说到底是自己没有做到当母亲的责任，是她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儿女。
    “都是娘的错，是娘对不起你们。”
    在马车里面，柳惜雨没有像是外面的时候顾忌那么多的东西，她一伸手，将自己的一双儿女揽入了怀中。
    “你们放心，从今往后，娘一定会好好保护好你们两个的，娘不会再让人伤害你们了。”
    姐弟二人依偎在母亲的怀中，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马车很快载着一行人回到了戚府之中，戚妄和戚风二人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面洗漱，重新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等赶到住院的时候，戚盛坤已经赶了回来。
    “阿妄，风儿……”
    戚盛坤一手一个，将一双儿女揽入了怀中，他的眼角有些湿润，强忍着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之前戚盛坤一直都没有跟妻子说的是，派去渝州城的属下传来消息说找不到这兄妹二人的踪迹，那个时候的他心都凉了，他害怕兄妹二人出事，可是却不敢将这些怀疑告诉柳惜雨，害怕她承受不住再出什么意外。
    好在现在他们两个回来了……
    一双儿女全须全尾回来，戚盛坤大手一挥，让厨房摆了一桌好酒好菜，又给整个戚府的下人发了一个月的银钱，以此来庆祝姐弟二人平安归来。
    不过戚妄和戚风两个人这一路逃亡回来饥一顿饱一顿的，胃口早已经被伤了，送上来的大鱼大肉根本吃不下什么，只能吃些清淡的粥和糕点来填饱肚子。
    夫妻二人看到他们这个样子，更是心疼，当即便找了大夫来为姐弟二人诊治。
    好在诊治的结果并没那么糟糕，大夫只说他们姐弟二人是脾胃虚弱，需要好好调养，除此之外并没什么大碍。
    得了大夫的话后，戚家夫妻二人总算是放心下来，经过了之前的事情之后，他们什么都不求了，只希望一双儿女好好的，如此便好，其余的都不重要。
    晚饭结束后，戚妄和戚风回到了自己的院中休息，而柳惜雨将要到书房去的戚盛坤拦了下来，而后将戚妄所说的话全都告诉了戚盛坤。
    “老爷，孙家那姐弟四人如此算计阿妄和风儿，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看着柳惜雨苍白的面色，戚盛坤知道自己的夫人虽然很难过那姐弟四人做的事情，可是却并不想对他们赶尽杀绝，毕竟孙家夫妻已经不在了，柳惜雨的妹妹就只剩下了这么一些骨血，就算他们做错了事情，柳惜雨也不想对他们赶尽杀绝。
    “回头我让人在码头和城门口守着，若是看到那姐弟四人，便直接派人将他们送回渝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