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信臣妾,是有人诬陷臣妾啊!”
陆煜冷眼看向她:“那你说,是谁诬陷你?”
陈妃下意识看向淑妃:
“一定是她!一定是淑妃!皇上,您知道的啊,淑妃一直对臣妾怀恨在心!”
话音甫落,就听淑妃嗤了声,她仍跪在地上,却险些笑弯了腰,她抬手抹去眼角笑出的泪珠,她直勾勾地看向陈妃,唇角挂着讽刺:
“陈妃在说些什么?本宫无端地去害渺美人腹中皇嗣作甚?难道陈妃忘了,早在王府时,本宫就因陈妃一时疏忽彻底失去了子女缘分?”
淑妃笑着将这话说出口,丝毫不管这句话对后宫妃嫔来说是如何的一道惊雷。
顾晗今日已经被殿内变故砸得快懵了。
失去子女缘分?
——淑妃不能有孕?!
这个消息很少有人知晓,一时殿内不知多少人震惊地看向淑妃。
顾晗眼中掠过一抹恍然,怪不得那日太后下旨把阿狸驱逐出宫,淑妃会伤心成那副模样,顾晗听过人将情感寄托在物件上,想必,淑妃也是将那狸猫当作子女养,才会投入那么多的情感。
陆煜耷拉着眼眸,谁都不知他在想什么。
陈妃浑身僵硬,眼神闪躲地不敢对上淑妃视线,淑妃脸上的笑不知何时消失,她面无表情地盯着陈妃,掷地有声:
“如果这宫中有一个人不会害渺美人腹中皇嗣,那也只会是本宫!”
没有人比她更希望渺美人诞下皇子,将陈妃从独一无二的位置上拉下来!
第42章
殿内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不由得看向那个跪也跪得脊背挺直的女子,她戴着琳琅的步摇,宫裙华贵精致,那张脸千娇百媚,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宫中无数人想效仿而不得。
但凡进宫者,都曾听说淑妃冲冠后宫,可谁能料到淑妃和陈妃之间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淑妃的眼神直直向她刺来,陈妃下意识躲闪开,心虚地不敢和她对视。
淑妃口中讽刺地说着疏忽,但陈妃和淑妃都心知肚明,那根本不是疏忽,不过是嫉恨之下的有意为之,那时淑妃不过王府中一个位低言轻的侍妾罢了,陈妃要拿捏她易如反掌,淑妃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半晌,不等陈妃继续狡辩,陆煜弯腰将淑妃扶了起来,他什么都没有说,可这个举动却表明了他的态度,陈妃怔住,失声痛呼:
“皇上?!”
浓烈的不安倏然升上心头,陈妃惊恐地看着皇上将那贱人扶起来,陈妃知晓皇上后来宠爱淑妃,可女子总有些敏感,往日,她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不论何时,哪怕皇上明面再宠爱淑妃,实际上总偏心她些。
可现在,陈妃忽然没有任何把握。
心中的不安让她下意识地吞咽了下口水,刘安派人搜了娴泠宫,的确在陈妃床榻下的暗格中找到了几盒红花,和在刘宝林殿内找到的红花一模一样,连同外装的木盒都没有区别。
事情的脉络似乎一目了然。
陈妃怔然地看着那几盒红花,忽地,狠狠打了个寒颤。
陆煜也冷冷地看向陈妃:“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陈妃从惊吓中回神,她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几盒红花,拼命地摇头:
“皇上!这根本不是臣妾的!臣妾没有说谎!是有人栽赃臣妾!!您信臣妾一回啊!!”
陈妃只觉得一股恶意朝她袭来,她惊悚地盯着那几盒红花,没人知晓,在刘安说从她床榻下的暗格中搜出红花时,陈妃有多震惊。
她殿内的确藏有暗格。
可她根本没有在暗格中藏有红花,谋害皇嗣,还将罪证留在殿内,她再蠢也不会干这种事!
殿内有暗格一事,只有她和佳春知晓,哪怕陈妃对佳春偶有严苛,但她心中清楚,再借佳春一百个胆子,佳春也不敢背叛她。
可如今,这种隐秘的事都被人发现,只代表了一件事,她殿内伺候的宫人中有内鬼!
陈妃只要一想到她平日中的吃喝住行都被旁人掌控在手中,她就狠狠打了个冷颤,今日那人可以在她殿内藏有红花,让她百口莫辩,那是不是想取她性命也易如反掌?!
对于陈妃的辩解,陆煜只是厌烦地移开了视线,但他顿了顿,没有开口。
顾晗知晓他为何停顿,这世上没有人是可以肆意而为的,哪怕身为皇上也同样如此,甚至可以说,正因为他坐在了这个位置上,他才要考虑更多。
处置一个后妃很简单,可这个后妃牵扯到当今唯一一位皇嗣,皇上就不得不慎重。
陈妃最大的筹码就是皇嗣,其次就是陈家,如今陈家许是成了弊端,只要再添一把火,就足够逼皇上做决断了。
此时,刘宝林终于不再嘴硬,她也意识到陈妃自身难保,怎么可能保住她?
她连滚带爬前行几步,抓住皇上的衣摆,狼狈道:
“皇上!嫔妾是冤枉的!全部是陈妃指使嫔妾,嫔妾根本不知道陈妃要做什么,她只让嫔妾借她宫人一用,陈妃比嫔妾位高数品,嫔妾根本不拒绝!”
她七嘴八舌的,既然选择背叛,那她必须将陈妃压死,她东张西望,当视线看到顾嫔时,她眼睛倏地一亮。
顾晗几不可察地挑了下眉梢,她已经猜到了刘宝林想要说什么。
果然,下一刻,刘宝林就急忙道:
“对!还有顾嫔!那日嫔妾会冲撞顾嫔,就是因为陈妃指使!嫔妾和顾嫔无仇无怨,怎么可能以上犯下地做出这种事?!是陈妃派人告知嫔妾,顾嫔每日的路线,知晓顾嫔总会躲凉顺着凉亭处走!才会叫嫔妾在那时动手!”
“陈妃嫉恨顾嫔美貌,一直想要顾嫔的命!就连那次顾嫔宫中被人下了药,虽然嫔妾不知为何最后查出的凶手是何修仪,但陈妃肯定也在其中动了手脚!”
刘宝林说得斩钉截铁,涉及到顾晗,众人不由得看向顾晗,却只见顾嫔怔然地看向陈妃,脸上皆是茫然和无措,似根本不曾料到这件事会牵扯到她。
顾晗无措地看了眼陈妃,绞着手帕,抬眸看向皇上,怔怔道:
“为何……”
这件事过去了数月,顾晗乍然得知消息,恨意也升不起几分,只剩下震惊和茫然,陆煜看向女子,再扫向百口莫辩的陈妃,不由得越发生了厌烦,他冷然开口道:
“陈妃谋害皇嗣,迫害妃嫔,死不悔改——”
定罪的话才说了一半,殿内忽然响起急促的跑步声,将陆煜的声音打断,众人也惊讶地朝殿外看去,就见皇长子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小脸上挂着泪痕。
他一进来,就看见母妃跪在殿内,脸颊带血,他吓得眼泪扑棱棱地掉,在看见他出现的时候,陆煜的脸色就彻底黑了下来。
陆明丰扑进了陈妃的怀中,陈妃似有了底气,顾嫔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也彻底放下了心。
陈妃搂着陆明丰,哭得悲恸伤心,陆明丰捧着她的脸,不断替她吹着气,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母、母妃不疼……”
陈妃悲从心来,哭得越发伤心,陆明丰忽然看向父皇,他哭着喊:
“父皇打母妃,父皇坏蛋!”
刘安听得一哆嗦,他忙上前要拉开皇长子,口中道:“哎呦,我的小主子,这话可说不得!”
陆明丰拼命挣扎,搂着陈妃的脖颈,对着刘安拳打脚踢,哭声越发尖锐:
“放开我!放开我!不许动母妃!”
刘安哪里还敢碰他?他偷偷回头瞄了眼皇上的脸色,无声地打了个冷颤。
陈妃母子二人抱在一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活生生就似被迫害的小可怜一样,殿内陷入一片死寂,顾晗和众人一样,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陆煜冷眼看向陆明丰,他的长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身子因哭得太厉害而颤抖,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的冷意却越发冷冽。
他可以接受膝下子嗣不丰,却绝不允许他的皇嗣沦为后妃争斗的武器。
在所有人都以为皇上会心软时,陆煜开口了:
“将皇长子拉开。”
刘安惊讶,他是知晓皇上对大皇子有多看重的,但他不敢耽误,给宫人使了个眼色,几个宫人上前,将大皇子拉开。
大皇子虚为六岁,实际上不过四周岁尚未到,若非先前刘安心有顾忌,他那个小身板根本无力抗衡,陈妃想拦,但皇上在一旁盯着,她根本不敢有所动作,况且,几个奴才压着她,就算她真的想拦,也拦不住。
皇长子的嗓子都快哭哑了,也没能阻止自己和母妃分开。
一时间内,殿内只剩下皇长子的哭声。
陆煜弯下腰,和他平视,陆明丰终究记得他是谁,心中对他独有一分憧憬和怵惧,哭声渐渐停了下来,他抽噎着看向父皇。
他在上书房,读了书,和寻常的四岁稚童终究不同,他小身子一抽一抽地问:
“为、为什么……父皇、为什么……这么对、母妃?”
陆煜拿着手帕,替他擦去泪痕,陆明丰却哭得越发厉害,陆煜不厌其烦地替他擦泪,垂眸平静地问他:
“父皇记得,丰儿曾说过做对事要奖,做错事要罚,对不对?”
陆明丰曾写了一张字,和父皇要求多吃一盘糕点,用的就是奖赏分明的理由,陆明丰也记得这件事,他顺着父皇的思路,不由得怔怔点头。
陆煜看向他的长子,他一直对这个长子抱以厚望,哪怕现在也不例外:
“你母妃三番四次要害你弟弟性命,你说,可该罚?”
陆明丰愣住。
他只知道,有人告诉他,父皇打了母妃,若他来晚了,母妃可能就没了性命,他一路慌乱跑来,却根本不知父皇为何要罚母妃。
他一直想要个弟弟妹妹,所以在渺美人刚有孕那日,他才会连觉都不睡,兴冲冲地跑去问母妃这件事。
可现在,父皇告诉他,母妃要害弟弟性命。
陆明丰不明白,为什么?
陈妃捂着嘴,她是真心疼爱这个长子,见皇上这么逼他,顿时痛心疾首,她哭声摇头,陆明丰视线越过父皇,放在母妃身上,他用他浅薄的是非对错,怔怔地回答:“该罚……”
但下一刻,他忽然哭得凶狠,他抽噎着说:
“可、可她是母妃……”
他摇着头,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可他记得一件事,那是母妃,自他幼时就疼爱他入骨的母妃,未出世的弟弟终究不如母妃重要,是非对错有时也可以让步。
陆煜没有再问他,他抬手,将陆明丰揽进怀中,现时人总讲究抱孙不抱子,这还是他第一次抱陆明丰,陆明丰趴伏在他怀中,哭得很凶很凶,他一抽一抽地重复:
“她、是母妃,父皇……求父皇……”
陆煜抚着他的后背,陆明丰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听见父皇堪称温和的声音:“父皇知道。”
可顾晗等人却看得清清楚楚,皇上看向陈妃的神情格外薄凉,他不曾因为皇长子的哭求有一分心软,他依旧用温和的声音说:
“所以,父皇不会处死母妃,只不过做错了事,总该受到处罚,父皇贬其位,丰儿日后还可以见到母妃。”
陈妃本一直对着皇上摇头,求他不要对陆明丰说这些,可在皇上话音落下时,她就眼神呆滞地浑身瘫软,她一直知道皇上狠心,但从不知晓这份狠心落在自己身上时,会叫人这般绝望。
小小年龄的陆明丰还不知贬位的严重性,他只知晓母妃不用死,他还可以看见母妃,他眼睛一亮,小拳头攥着父皇的衣袖,眼巴巴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