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莹道了声谢,便带着木槿等人离开了如意坊,斜对面就是铭月坊,陆莹不受控制地看了一眼铭月坊的方向。
太子才刚刚下马车,他一袭暗紫色绣麒麟锦袍,站定后,身姿异常修长,他在皇子中排行老二,比大皇子小几个月,瞧着虽瘦削,却比大皇子要高两寸。
不仅太子到了,其他皇子也一并到了,太子却是最瞩目的一个,行人都不自觉被他吸引了去。
他举止优雅,通身的气度也难以用语言描述,更惊艳的是那张脸,肤色冷白,五官俊美而立体,端得是白玉无瑕,似天上谪仙。
陆莹瞥见他的那一刻,心跳就不自觉有些加速。
沈翌冷淡幽深的目光,瞥过来时,陆莹心中一慌,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她赶忙收回视线,带着木槿匆匆上了马车。
睿王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以为她在看他,唇边的笑都不由加深了些,他并不希望太子和皇子们注意到陆莹,便挡在了众人跟前,做了个请的手势,亲自将太子和几位皇弟迎进了铭月坊。
铭月坊是京城有名的销金窟,这里有最顶尖的乐师和舞姬,舞姬们貌美天仙,才学出众,还卖艺不卖身,越是如此,越勾得男人们心痒痒。
不一会儿众人皆到齐了。
除了几位皇子,睿王还邀请了定国公世子和秦王世子等人,在场的皆是京城有名的青年才俊,说句天之骄子都不为过。十来人聚在一起太子依旧是最瞩目的一个。
他目光深邃,身姿修长,天生就有吸引力,只是随便往那儿一坐,一个慵懒放松的姿态都极其惹眼,舞姬们都在悄悄偷瞄他,只觉得从未见过这般俊美矜贵的人物。
这场局虽说是为他组的,他也没多太多情绪,微垂的眼睫透出一丝懒慢来。
酒过一旬,睿王才召过身边的小厮,低声道:“你往如意坊走一趟,将店里最精美的一支步摇买下,让掌柜的一并给陆小姐送去。”
在坐的不乏习武之人,一侧定国公府世子爷秦屿就低笑了一声,“什么陆小姐?睿王难不成心中有人了?”
定国公是太子的外家,秦屿是太子的嫡亲表哥,他的才能满朝皆知,睿王也一向将他视为劲敌,闻言,他只笑不说话。
睿王虽生得风流倜傥,实则很爱惜羽毛,怕给太子等人留下把柄,从不踏入烟花之地,除太子外,几位皇子中他背后笼络的支持者是最多的,从此便可窥其心性,能被他惦记的姑娘,又岂会简单?
一群年轻人登时起了哄,不依不饶地问他,究竟是哪个陆小姐讨了他的欢心。
他嘴巴很严,宁可被灌酒,都不曾吐露出陆莹的名字,倒不是多护着她,而是他深知陆莹的姿色,她的美不显山不露水,却至纯至欲,最能激起男人的恶劣心思。
太子也掀眸看了他一眼,隐约记起刚刚进来时,一个小姑娘好似朝他们看了过来,当时睿王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难道是她?
陆莹并不清楚,众人在讨论她,一想到太子,她一颗心就止不住地乱跳,久久不能平静,天气燥热难耐,饶是坐在马车上,陆莹鼻尖仍沁出一层薄汗,回府后,她没往母亲那儿去,直接回了自个的住处。
到了炎炎夏日,家中富裕的皆用冰降温,不过冰一向贵,伯府也没多少,就老太太房中会供应,陆莹这儿自然分不到,饶是室内通风不错,仍旧有些热。
丫鬟们拿起扇子给她扇了扇,陆莹歪在榻上睡着了,下午天凉快一些时,她的首饰便被李掌柜亲自送了回来,除了她选的那件,还送来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
得知是睿王送的后,陆莹不肯要,“无功不受禄,掌柜的还是拿回去吧,我真的不能要。”
“陆小姐还是收下吧,您一再拒绝,万一惹恼王爷……”
陆莹秀眉微蹙,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本就不是王爷的错,让他出修理费已然不妥,李掌柜带回去吧。”
李掌柜离开后,莎草和木槿皆有些担忧,总觉得睿王望着自家小姐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也不知小姐的拒绝,会不会惹恼他。
陆莹并未放在心上,她更担忧所谓的相看,母亲已回了拜帖,后日赵夫人就会登门,万一真相中她怎么办?
陆莹颇有些心烦,晚上沐浴时,是莎草伺候的,木桶内蓄上水后,莎草才伺候她更衣,衣服一件件脱掉后,少女嫩滑的肌肤也展露了出来,雪一般的白,真真是冰肌玉骨,媚色天成。
莎草不敢多瞧,余光却瞥见了她腰间的青痕,像是被人捏出来的痕迹,莎草不由睁圆了眼睛,伸手抚摸了一下,“小姐腰上怎么青了两块?”
第4章 妥协
陆莹有些痒,笑着躲了一下,这才侧着脑袋瞥了一眼莎草抚摸的地方,果真瞧见了青痕。
这位置实在惹人遐想,像极了梦中太子触碰的地方,令人脸红心跳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后,陆莹心跳有些快,耳根也火辣辣烧了起来。
清楚太子不可能去寻她,她稳了稳心神,才将这些不堪的画面,从脑海中驱逐走,低声道:“许是不小心碰到了。”
那日下床时,她险些摔倒,好像撞到了书桌上。
她没太在意,说完,便抬脚迈入了浴桶。
她膝盖上其实也有伤,在护国寺磕了许多头,虽涂了药膏,膝盖仍有些青,走路走多了,还有些不适。
莎草却上了心,她一贯心细,今日也一直小心伺候着,她记得主子并未撞到什么东西,认真瞧,她身上的痕迹反倒像两三日前留下的。
出了浴室瞧见木槿时,莎草不由责备了一句,“你是怎么照顾的?出去一趟,小姐身上添了伤都不知道,昨日伺候她沐浴时,也没见你吱一声。”
木槿“啊”了一声,“小姐受伤了?”
莎草白了她一眼,“搁身上那么明显,你没瞧见?两侧腰上都有痕迹。”
木槿脸有些红,小声解释了一句,“是我不好,竟没能发现,小姐生得这般美,沐浴时我不敢瞧她,不小心瞥见一眼都脸红心跳,唯恐唐突了她……”
莎草噗嗤笑出了声,想到自家小姐活色生香的模样,她也没再怪罪,实际上,每次伺候主子沐浴时,她同样不敢多瞧,这么一想,倒也理解了木槿的“怠慢”。
见她笑了,木槿松口气,两人虽然都是一等丫鬟,莎草却年长木槿三岁,平日一向威严,木槿是她亲自调教出来的,自然怕她生气。
她不忘保证道:“我下次定然小心,我去寻药膏,一会儿给小姐涂抹一下。”
等陆莹沐浴完毕,木槿就将药膏取了出来,腰上的痕迹已然变浅,瞧着不算严重,陆莹没让涂,“不疼不痒的,估计明日就好了。”
她有些困,说着就打了个哈欠。
莎草有些好笑,也没再劝,“那小姐早些休息吧。”
陆莹嗯嗯点头。
天依旧闷热,一早醒来,知了就叫个不停,陆莹没有赖床,早早爬了起来,再去老太太跟前侍疾时,陆莹便戴上了新买的步摇。
她五官精致,稍微一收拾,就甚为动人。
老太太这才没多说什么,只叮嘱了一下章氏,“明礼行动不便,你多照看着点他,不必总往我这儿跑。”
话虽这么说,章氏要来得不勤,老太太一准儿挑刺,章氏只含笑应了下来。
往回走时,陆莹又跟着母亲,去父亲那儿坐了会儿,才回自个的住处,陈妈妈这才寻到机会,去见了章氏一面,将睿王赠送步摇之事,给章氏说了说。
陈妈妈不无担忧道:“老奴总觉得睿王殿下望着小姐的眼神不大对。”
章氏一颗心不自觉提了提,女儿生得貌美,亲事这般不顺,章氏一直怀疑有人暗中阻挠,她仔细询问了一下睿王的反应。
见他明显认识自家女儿,章氏不由拧眉,半晌才道:“亲事需要尽快定下才成。”
安国公府,同样有人心情不平静,秦臻欲要出门时,却被丫鬟拦了下来,红玉抱住她的腿,苦苦哀求道:“小姐,您且再忍个几日吧,皇后娘娘有令,这一旬都不许您入宫,您若一意孤行,露了端倪,娘娘也护不了您。”
秦臻胸膛剧烈起伏着,双手握成拳,染着丹寇的指甲,硬生生断裂一个。
被带出护国寺时,她直接被打晕了过去,一想到皇后娘娘的所作所为,她就气得不行,她筹划一年,赌上了一切,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
红玉见状,眼眶都有些红,唯恐拦不住她,“小姐息怒,红玉求您了。”
秦臻道:“我想入宫弄个明白说不行,让你调查那晚都有谁留宿护国寺,依然不行,除了让我息怒,你还会说什么?你给我撒手,我今日非出门不可!”
坤宁宫内,皇后娘娘正歪在榻上休息,她身着皇后常服,虽已年近四十,却保养的极好,眼角皱纹都不甚明显。
宫女进来通报时,她将旁的奴才屏退了下去,还让贴身嬷嬷守在了门口,“怎么?她又闹腾了?”
她口中的“她”,指的正是秦臻。
皇后娘娘也出自定国公府,她是秦臻的嫡亲姑母,也是当今太子的姨母,先后去世时,太子才刚两岁,三岁那年,太子遭德妃陷害,险些去掉半条命,太子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实在放心不下太子,才让二女儿入了宫。
宫女如实道:“定国公府那边传来了消息,说表姑娘又在发脾气,不仅想入宫,还想查护国寺的留宿名单,也不知红玉能拦多久。”
皇后娘娘懒洋洋坐了起来,眸中讽刺意味渐浓,身为定国公府的嫡女却这般没脑子,皇后娘娘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真真是蠢货一个!”
小宫女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皇后娘娘会这般骂,毕竟,平日娘娘一直疼爱这个侄女,说是当心肝捧着都不为过。
皇后娘娘嘴上虽在骂,神情却没有多气恼,她对张嬷嬷道:“老太太不是喜欢杨梅,今个御赐的杨梅和樱桃,你将品相好的全捡出来,亲自走一趟,给老太太和赵氏她们送去,然后私下见赵氏一面,将这事告诉她。”
赵氏是秦臻的母亲,这事由她来管再合理不过。
张嬷嬷眼神却动了动,这才隐约明白娘娘为何要走这一步棋,殿内仅剩下两人后,她才低声道:“娘娘高明。”
皇后娘娘“嘘”了一声,示意隔墙有耳,张嬷嬷连忙应了一声,没再多言。
翌日便是赵夫人登门的日子,怕她觉得热,章氏还私自掏银子采购了一些冰块,甚至让丫鬟重新布置了一下花厅,很是重视今日的相看。
陆莹也一早被她喊了过去,用完早膳后,她便让陆莹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亲自给她梳的发。
临近午时,人依然没到,章氏心中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正欲让丫鬟去瞧瞧怎么回事时,一个身着绿色衣裙的丫鬟拎着礼品匆匆来了武安伯府。
她是赵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此番过来是致歉来了,原来赵夫人来的途中,竟险些撞到一个小乞儿,马车骤然停下时,赵夫人和赵小姐都撞到了脑袋,两人刚在医馆处理好额头上的伤,这副模样也不便见客,才让丫鬟走了这一趟。
章氏闻言,心中咯噔了一下,连忙追问,“你家夫人和小姐伤得可严重?”
丫鬟摇头,“夫人不必担心,都是小伤,养养就好了。”
章氏心中多少有些过意不去,翌日便带陆莹去探望了一下她们。
赵府的面积虽不如武安伯府大,却布置得异常雅致,不仅种了许多花,还有许多条鹅卵石铺成的小道,颇有种曲径通幽之感,穿过一片竹林,方到赵夫人的住处。
赵夫人得知她们过来后,让人去喊了赵小姐,还亲自出院门迎接了一下她们,她面容端正,衣着得体,饶是额头上有淤痕,也难掩周身的气度,她笑道:“人来就算了,怎么还带这么多补品?”
章氏也笑了笑,“也没多少,不过一点心意。”
赵夫人摇头,“下次可不许这么客套。”
她这才看向陆莹。
陆莹屈膝行了个万福礼,小姑娘上襦红裙,身上披着帛,行礼的动作像是演练过无数次,优雅又得体。
赵夫人越瞧越满意,直到少女抬起脸时,她眸中才闪过一丝惊艳,少女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真真是明眸善睐,清丽脱俗,宛如天上的神女。
赵夫人亲热地拉住了她的手,“这就是莹儿吧?上次在孙老太太的生辰宴上,只远远瞧了一眼,也没说上话,离近了看,生得可真美。”
陆莹羞赧地笑了笑,“夫人谬赞了。”
赵夫人引着她们进了室内,室内放着两盆冰,甫一进去,凉气便扑面而来,陆莹只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
赵小姐也在丫鬟的簇拥下来了这儿,她撞得比赵夫人严重,额头已鼓起一个包,她本就爱美,大热的天,又要来母亲的住处,一出汗,妆容也容易花,她心中自然不高兴,进来后,神情也淡淡的。
给章氏问完安,她就一屁股坐在了赵夫人跟前,抱怨了一句,“热死了。”
她跟陆莹同样十五岁,两厢一对比,规矩却差陆莹很多,赵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点了一下她的脑袋,“多大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赵缈撅嘴,这才审视般看向陆莹,陆莹喜静,甚少出门,赵缈只远远见过她一次,近距离打量时,受到的冲击自然大,不论是她赛雪的肤色,还是精致的五官,都让人艳羡。
见母亲对陆莹异常热情,赵缈不由撇了撇嘴。
章氏和陆莹并未久坐,以府中繁忙为由提出了告辞,赵夫人带着赵缈亲自将她们送出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