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
桓温抽刀高举过顶,所有士卒刷的收脚立定,数千双冷冽的眼神同时集中到了自己的主将身上,天地间再无一丝别的声响,只有士卒粗重的呼吸声和萧瑟的寒风吹荡旌旗发出的猎猎声。
“晋军威武!”
桓温振臂高喊,激昂的声浪冲破了寂静的天际,清晰地传入每一名北府兵士卒的耳中。
“晋军威武!”
北府兵将士振臂高喊,群情激奋,巨大的声浪如山崩地裂,掩尽世间一切声响。
“大丈夫建功立业,便在今日!”桓温策马转过身来,手中元瑾破敌刀从虚空斩落,令人热血沸腾的声音响彻云霄,“杀!”
“杀!”
晋军将士山呼响应,那一杆杆刀矛,闪耀出一片夺目的光芒。
踏踏踏~
随着那雄壮的喊声,晋军将士依旧是一贯的阵列,重甲刀盾兵在前,长矛兵在后,弓弩手在最后,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向彭模城南门进发而去。
第229章 一击即溃
此刻,城楼上下,正处于一片激战之中。
城楼下的成军全神贯注的致力于攻城,虽然敌军防守严密。但终究是人少,而且城墙单薄,只要持续激战下去,晋军终究将体力不支,届时便是破城之时。
一万多的成军,一批批的冲上去,又一批批的撤换下来休憩,再换上另外一批继续往城楼上冲,杀得热火朝天。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城上守军如果一整天处于激烈战斗的状态,得不到休息,士气必然会逐渐低迷,体力也终将不支,这也是任调所想看到的。
只是,成军原本阵列如山,如今一批批的换上去攻城,又一批批的换下来休憩,那些休憩的将士全部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看着自己的袍泽在浴血厮杀,已经毫无阵列可言,这里一队,那里一队的。只有即将上阵的士卒,才会开始整顿队列,准备出击。
咚咚咚~
从彭模城西门方向,传来一阵响亮而整齐的战鼓之声,吸引了那些正在休憩的成军的注意力。
随后,从西门方向传来的景象,令众成军顿时凌乱了。
只见黑压压的一片大军,迈着整齐的划一的步伐,坚定的向他们推进而来。那一片大军,旌旗漫卷,不下五千人,而成汉大军的战兵也不过八千余人。
如此庞大的队伍,队列居然如此整齐,每行每列,简直如同直线一般,尤其是那踏踏踏的脚步声,整齐得令人震撼。又有那长达六米的长矛,直刺苍穹,更令众成军为之胆寒。
除了正在攻城的将士,其余所有待命的成军将士齐齐朝西门方向望来,满脸充满惊恐之色。
弩骑的袭扰,激烈而战损极其严重的攻城战,已经大大的打压了成军的士气,消磨了其锐气,此刻突然来了这么一只雄壮的军马,更是令众成军心中几乎崩溃。
正在城下指挥攻城的任调,听到战鼓声和将士们的喧哗声,不禁抬头朝西门望去,顿时惊得魂飞魄散,全身从头凉到了脚底。
这一刻,他才明白,他是彻底的被司马珂耍了。
自始至终,司马珂就一直在等候着他,不解决他这只大军,是不会去攻城的,否则必将腹背受敌。
而司马珂故意示之以弱,引诱他对彭模城发起强攻,进而以严密的防守消磨成军的士气,又将成军的全部注意力引到攻城之上,乱了阵列,然后再以精兵雷霆出击。
从心理学角度来说,这种战术对成军将士的士气是一种极大的打击。就像跑步一般,原本以为要跑十里路,虽然已经跑得气喘吁吁,双腿打颤,但是尚在为自己鼓劲,然后突然接到消息,跑完这十里路,还要加跑三十里路,大部分人基本上就是崩溃和放弃了。
在桓温的率领之下,五千甲士,迈着整齐的步伐,越来越近,而成军则一片大乱,不知所措,很多人已经做好逃跑的心思。
然而城墙之下,还有数以百计的成军将士在拼死的举着大盾,向城楼上爬去,城下又有数队兵马,正在等候攻城。
“鸣金收兵,准备迎战!”任调气急败坏的大吼。
这是两道完全相反的两道命令,几乎很少同时用过,但是在任调这里却同时发出。
当当当~
咚咚咚~
鸣金收兵,击鼓聚兵,锣鼓之音同时响起。
那些正在攻城的成军将士听到锣声,如释重负,纷纷退下攻城竹梯,那些正在休憩的将士,还有等待攻城的将士们也纷纷如同退潮一般,向任调的大纛涌去,混乱不堪。
就在此时,桓温的北府神策军已然接近敌军的三百步之内,大旗之下的桓温,望着那乱成一团的成军,眼中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随即下达号令。
“重甲刀盾兵,举盾!”
一千名身披明光铠、手挎大盾的重甲刀盾步兵,齐齐举起了手中的大铁盾,形成一道铜墙铁壁,以防敌军的箭矢。
“长矛兵,上前!”
一千名长矛兵发出如雷般的响应声,依次将那高举的六米长的长矛,斜刺前方,那长长的、锋利的透甲矛刃,映寒了苍穹。
“弓箭手,准备!”
两千名神情冷峻的弓箭手齐声响应,纷纷取出箭壶中的长箭,搭箭在弦。
桓温右臂虚空一挥冷声喝道:“弩箭手,开弩!”
众弩手纷纷摇动手柄和绞盘,将弩箭推上矢道,开好弩,随时准备施射。
各部兵马迅速开始行动起来,号旗层层传动,如同波浪翻滚,口令、号子声不绝不耳,悠长的号角声、激越的金鼓声,一时间都冲霄而起,大战终于要开始了。
“晋军威武!前进!”
桓温一声令下,手中长刀用力向前挥出。
“晋军威武!晋军威武!”
众晋军踩着整齐的步伐,有节奏地喊着号子缓缓前进,五千名晋军精锐汇聚成一道无可阻挡的滚滚铁流,向着成汉军聚集的地方压了过来。
此刻的成汉大军,刚刚从攻城的状态回过神来,正在乱哄哄的整顿队列,然而晋军哪里会给他整顿队列的时间。
眼看已到了一百五十步之内,桓温高声吼道:“弩箭手,放箭!”
刹那间,破空声大起,一千枝弩箭如同倾盆大雨一般激射而出。
任调身旁的亲兵知道这弩箭的厉害,急忙举起大盾护住任调。
笃笃笃~
数枝弩箭狠狠的射在大盾之上,发出激烈的撞击的声音,那些拿大盾的士卒身子都在晃动不已。
咻~
一枝弩箭狠狠的穿透了任调身旁不远一名亲兵的面门,强大的劲道之下,那箭镞竟然从后脑之中窜出,那名亲兵张开手臂舞了两下,便倒了下去。
连续不断的惨叫声从任调身旁传来,缺乏盾牌保护的成汉军在箭雨的洗礼中哀嚎着倒地,有人被射穿了咽喉直接毙命,有人被射穿了胸膛奄奄一息,也有人被射穿了大腿,血流不止而哀嚎不息……
晋军的箭雨一波接一波的降临,成汉军一批接一批地倒在地下,短短的一盏茶功夫,就有数百名成汉军伤亡。
在成汉军的惨叫声中,晋军的前军越来越近,直接向那乱哄哄的成军推进。
乱军丛中的任调,眼见来不及整顿队列,唯有以乱阵冲击,手中长刀高举,嘶声吼道:“冲!”
只是,如此乱军,连号旗传令都不顺畅,有的成军开始向前冲击,有的还在乱哄哄的寻找自己的位置,完全乱成一锅粥。
那一排排重甲刀盾兵,在桓温的号令之下,举着一人多高的大盾,稳步推进,一往无前。而后面的长矛兵,端着六米长的战矛,不断的来回刺击,发出令人毛骨悚人的唰唰唰的声音,那锋利的透甲矛刃,长达三尺,似乎能将人的灵魂都刺穿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晋军威武,撞!”
终于,两军靠近,前头的重甲刀盾兵,高声喊着号子,举着大铁盾,狠狠的撞进了成汉那乱成一团的前军之中。
惊恐的成军们,纷纷挺着兵器,向重甲刀盾兵刺击而去,然而在重甲和大铁盾之前,攻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唰唰唰~
一杆杆锋利的透甲矛,从大铁盾之后,如同毒蛇一般探出,刺向纷乱的成军将士,只听得噗嗤噗嗤的利刃切入骨肉的声音,成军们被刺出一个接一个的血窟窿,惨叫着倒了下去。
这种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近身攻击,令前排的成军哗然大惊,一个个拼命的往后退,生怕被长矛刺中。
踏踏踏~
一万多神策军以雷霆万钧之势,步步为营,逼得成军的左军节节败退,混乱不堪,离溃败只有一线之遥。
成军若是完好的阵列,以重甲步兵在前抵挡,晋军虽然勇悍,倒也没那么容易击溃成军。奈何成军刚刚从攻城的状态撤下来,尚未整顿队列,前排的兵马有重甲步兵,也有轻甲兵,有弓弩手,有枪兵,甚至还有辅兵,面对晋军这种有序的进攻,如何能抵挡。
就在此时,彭模城门大开,一杆大纛伸出城门,大纛之下司马珂一马当先,左手持朴刀,右手持战戟,纵马疾奔而出,身后跟着五百名骑兵,恶狠狠的向成军的右翼扑来。
司马珂举戟大吼:“挡我者死,缴械不杀!”
挡我者死,缴械不杀!”
烟尘滚滚,骏马嘶鸣,数千只铁蹄叩击着地面发出如雷的响声恶狠狠的向成军杀来。
那响彻云霄的喊声,如雷的蹄声,雄浑的健马嘶鸣声,还有那滚滚的烟尘,和冲天的杀气,给成军带来的震撼感,成了压倒成军心中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知是谁开始带头,那些士气崩塌的成军将士,纷纷撒腿往后奔逃。
“擅退者斩!”
可怜任调虽然在大喊大叫,奈何连督战队都在乱军之中乱窜,他的号令根本没办法传达下去。
转眼之间,后方的成军便已在哪铺天盖地的箭雨之下,纷纷哭爹喊娘的跑了两三成。溃败的声势一旦造成,便一发不可收拾,众成军一个个拼命的比赛逃跑,即使偶尔有人还想血拼一把,也被熙熙攘攘的人流裹挟着往后跑。
第230章 震动成汉
任调端坐在马背上,望着四处逃窜的成军将士,不禁心中一阵悲凉。
这是成汉的三成的主力大军,在他手里被一击而溃,他还有什么面目逃回成都,还有什么面目去见成汉皇帝李寿。
此刻,他才明白为什么罗恒和解思明要建议降晋了。
原本他觉得东晋无非是个逃亡小朝廷,实力不过偶尔,只是罗恒和解思明两人被司马珂打怕了而已。在他看来,司马珂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能有什么本事。
然而,这一战,司马珂是彻底给他上了深刻的一课。
司马珂先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故意虚张声势,将成军的注意力引到水路上,然后趁机从陆路偷袭彭模城,兵锋直指成都,避免了沿路被堵截的风险。
随后,司马珂奇袭彭模之后,不但以逸待劳,等候他回师决战,避免被他衔尾追击、腹背受敌的局面,而且居然还示之以弱,以其自身作为诱饵,引诱他全力攻城。待得他的将士们的锐气和体力都消磨得差不多的时候,再出动主力大军,以雷霆之势,对他发出致命一击,无可抵挡。
如此一来,司马珂便以极其微弱的战损,击溃了他一万多大军,完好的保存了实力,为接下来的成都之战做好准备。
成都城中,不过一万兵马,而且城内人心涣散,不少敌对势力蠢蠢欲动,司马珂若是兵临城下,成国的命运可想而知。
若是他能保存实力,与成都的兵力汇集在一起。司马珂以八千对两万,胜算并不是很大。只要守住司马珂的进攻,再从各地调来援兵,司马珂必溃败。
然而因为任调的轻敌,这一战的失败,可谓是让成汉在这场战争中彻底失去了优势,他心中的痛苦简直难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