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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全家就我是土著! 第20节

    床吱嘎响了一声,她躺下拉着被子朝这边看来。王晏之起先背对着她睡,但敏锐的察觉到她一直在看他,似乎是有话说。
    他翻转上,面朝她,轻声问:“怎么了?”
    等了一会儿,黑暗里薛如意拉了拉被角,小声的说:“上回说到燕娘碰到落魄的商户子,之后怎么样了?你现在同我讲讲,我帮你梳理一下内容。”
    黑暗里王晏之轻笑出声,开始接着上回讲故事。
    薛如意听得很认真,听到一半情绪惊动起来:“什么,燕娘的绣房被砸了?那接下来呢,接下来呢?”
    王晏之轻咳几声,吊住她胃口,见好就收:“接下来的情节还没想好,明日再说。”
    薛如意好想现在敲开他脑袋瞧瞧里面有没有存稿,这听到一半不上不下叫她怎么睡?
    王晏之听她翻来覆去的难受,想了片刻开口问:“表妹生气那商户之子骗燕娘成亲吗?”
    薛如意扭头看向他,不解问:“为什么要生气?那商户之子不是答应只娶燕娘一人,家里生意都由她打理,事事都以她为先吗?虽说他是阿娘生病了才急于成亲,但要是他能遵守承诺骗燕娘一辈子就没什么好生气的。”
    “我爹就骗我阿娘说他不喜欢吃鱼身子,只喜欢吃鱼头鱼尾巴。”
    “我爹以为阿娘不知道,但阿娘偷偷告诉我她知道。阿娘说有本事就骗她一辈子,她很高兴。”
    要骗就骗一辈子?
    王晏之从来没想过这样的回答。
    薛家人的脑回路他永远跟不上。
    薛如意打了个哈切,把被子拉高:“我睡了。”
    温温软软的语调叫王晏之突然有些不忍心将她拉入承恩侯府那个泥沼。
    她入睡很快,没一会儿呼吸就平稳起来,王晏之静默了一会儿也闭眼睡去。
    睡梦里,他又回到了承恩侯府,一个人待在僻静偏远的院子里,从春华看到雪尽。他躺在冰冷的床上,衣裳下摆是朵朵血红的花,不甘、愤恨从胸前里溢出。
    曾经打马游街、惊才绝艳的少年郎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他梦见他死后,父亲郁郁而终,母亲一头撞死在了父亲棺椁上。二叔袭了承恩侯府的爵位,板正的祖母视他为不祥之人,将他名字从祖谱里剔除,不准府上再提起。
    从此世上再无王家子安。
    梦里王晏之呼吸困难,像是被人扼住脖颈。
    他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砰咚一声巨响将他从噩梦中惊醒,明明是大冬天却通身大汗。冷月从窗户外透进来,他侧头借着微光瞧见摔到床下依旧熟睡的薛如意。
    他用力深呼吸,捂着唇轻咳,眼角染上一片红。等缓过来后,悄悄的下床走到如意身边弯腰把人抱回床上。
    床上的人自动拉了拉被子,睡得毫无防备。
    他披了外衣坐在薛如意惯常坐的窗前,桌子上摆着她雕刻了一半的木偶和刻刀。他看了半天无意识拿起刻刀开始雕刻,这一雕就是一整晚,第二日天光大亮,他雕完最后一个木雕,木雕的脸和薛如意重合,他冷白的指尖轻抚木雕的脸,叹了口气道:“那就骗一辈子吧。”
    “什么骗一辈子?”
    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王晏之手一抖刻刀直接吓掉了。他僵硬的扭头就瞧见穿着底衣的薛如意黑着脸站在他身后,眼睛盯着他手里的木雕。
    一字一句,恼怒道:“这是我刻美人的木雕,你用来乱刻?刻完还打算骗我是不是?想骗我是隔壁刘婶婶家的猫刻的吗?”她眼睛瞪圆,柳眉上扬,捏着拳头两颊都气鼓了。
    她想到哪去了?
    王晏之默默放下刻刀,起身后退两步,薛如意捏着拳头紧逼。直接把人逼到墙角,一只手将他抵在墙上:“赔我木头。”天知道她好不容易把所有的木头都刻好模子就差脸没刻了,这人居然一晚上全给他刻完了,还不是文渊阁要的那张脸。
    啪嗒!
    她拳风擦着王晏之左侧脸颊砸进墙面上,王晏之慢吞吞扭头就瞧见墙面碎裂,凹下去了一块。
    而她的拳头完好无损。
    虽然他也可以做到,但是——表妹——力气未免有些大。
    王晏之捂着唇咳嗽起来,眼睫瞬间染上水汽,淸俊的脸上显出难受之态,弱声道:“表妹……我…难受。”
    眼见他呼吸困难,眼角发红,冷白指尖都在颤抖。薛如意缓慢放手,他顺着墙根滑下,蹲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咳,眼角余光却有意无意的瞟她。
    薛如意慌张了,连忙道歉:“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气不过,你别咳了,千万别咳……”再咳下去又得吃药,挣钱不容易啊。
    外头的人听到动静全都跑了来,看见只穿着底衣的薛如意和衣衫不整坐在地上喘气的王晏之都吓了一跳。
    薛忠山怔愣一秒突然反应过来,喊道:“如意,他欺负你了,昨天没和他说要观察两年,啥都不准干?”他本意是让两人住在一起,看看彼此生活习惯,性格契不契合,先试婚看看。
    薛如意这会儿也镇定下来了,看看王晏之又看看地上桌上的木偶,眼圈也开始红了:“没说。”
    薛忠山见她这幅表情,气得撸起袖子就要去揪王晏之:“臭小子,你干了什么?刚觉得你还不错就嘚瑟了是吧?”
    薛大和周梦洁及时拦住劝道:“别冲动,什么都没问别打人,他惊不起你打。”关键是王晏之那病弱气短的模样,实在不像能欺负如意的。
    “我,我什么也没干。”王晏之无辜极了。
    薛如意眼圈越发红,说话都挂上鼻音:“你干了。”
    薛大和周梦洁同时松开拉着薛忠山的手,撸袖子准备群殴。
    有些人表面斯文乖觉,内里禽兽啊。亏他们还觉得他纯善、知恩,懂进退。
    他们似乎忘了,古代男女十四五就能成亲,十六七孩子都有了。闺女和王晏之本来就是夫妻,要是不发生点什么才惹村民笑话。
    不,不是忘了,他们不是古人啊。
    薛家三人把王晏之从地上揪起来,隐在窗外树上的丁野紧张的站起来。
    就在这时,薛如意气哼哼的道:“他一晚上不睡觉,把我的木雕给弄坏了,都快过年了我要怎么交差?”
    薛家三人:“……”
    一晚上没睡?雕木头?
    薛父放开手,拍拍王晏之削薄的肩,终于放下心:实捶了,这女婿暂时不行,做不出什么事。
    薛大也松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说你大晚上不睡,雕什么木头?”
    王晏之:是啊,就算再纠结也不应该大晚上雕木头,这一家子一惊一乍的,他都吓死了好吧。
    他轻咳两声,衣袍下病骨难支,无辜又不知所措,一副被吓到的模样:“我,我就是看,表妹辛苦,想帮忙。”
    周梦洁捡起地上的木雕看了两眼,又拿给如意看:“别气了,你瞧他雕的是你,简直一模一样。”能雕成这样显然他是在意自家闺女的。
    薛父和薛大也拿起桌上的木雕看,确实和如意一模一样。
    薛如意看着一堆像自己的小人有些崩溃:“可是,我要的不是这个,我要美人图上的。”她要银子啊,完不成文渊阁的单子不仅没银子还要赔定金的。
    “不急,我们帮忙一起很快的。”
    为了薛如意的木雕能顺利交工,薛家全家都行动起来。买木头,刨木头,手工拉锯锯木头,又用一抬手工机器把木头锯成一块块方形长短大小规整的小块。
    一系列操作看得王晏之惊奇不已,还没来得急问那些东西是什么就被薛忠山拉上‘流水线’。
    ‘流水线’是什么他也不懂。
    薛家四口人外加他,老丈人负责刨木头切模型,如意雕衣饰模子出来,他负责雕脸,薛大舅子负责涂彩,丈母负责刷棕油。
    一个两个三四个,加上废弃的最后做了二十个。
    继雕了一晚上后,王晏之又雕了一整天,吃晚饭时双手都在发颤,筷子险些掉在地上。
    偏生薛忠山还在催促:“快吃啊,吃完让如意和老大送你去县学,天黑前应该能赶到。”他乐呵呵又朝如意道:“一个五两,要不如意进城时再去文渊阁问问还有没有活,领它个百八十个,等安子回来再继续啊。”
    王晏之一口鸡汤卡在嗓子眼里,呛得眼泪都出来了。筷子直接掉在桌子上,手都在抖。
    没了,文渊阁绝对没这档子生意了!
    第24章
    坐最近的薛大顺手拍他的背,啧啧两声:“病虽好了大半,但还是虚呀,你看这手抖成啥样,筷子都拿不稳,灶房里还有一大锅鸡汤,等一下打包带县学里去。”
    这么多年已经被磨平意气的王晏之生出一股强烈想咆哮的冲动。
    薛家人是什么魔鬼?
    昨晚上为什么会纠结该不该把他们拉入泥潭,该担心的上京那些人好吧。
    晚饭后剩下大半罐子的鸡汤果然打包带上了牛车,还带了薛二的暖手袋,周氏织的围脖、薛大塞的新鲜水果、如意买的狐裘和老丈人殷切的叮嘱。
    一车子满满的爱呀,用老丈人的话来说,不考个秀才都不像话。
    全家的希望——王晏之再次被大包小包送进县学。东西太多,等书童来接的空挡,王晏之把一本册子塞给如意,小声道:“写了三天的章节,之后我会让人再送的。”
    薛如意瞄了一眼坐在前头没注意的大哥,赶紧接过塞进袖子里。杏眼亮晶晶的问:“你啥时候写的?”
    “午时小憩写的。”
    薛大回头,他们两个立马闭嘴不言,那偷偷摸摸的小模样倒像是年少时在太学里读书,邻桌的小子避着博士偷偷传纸条。
    书童出来帮忙拿东西,三人一齐下车,把人送进县学又嘱咐了几句才走。
    王晏之抱着一罐子鸡汤,跟着书童往住处走,来回不少学生往这边瞧。心道:这家伙的阵仗比先前薛二来时的阵仗还大。
    经过一方亭子时,里头有几个人笑声有些大,王晏之扭头看去,就见县令家的公子沈修和几个同窗在里头说笑,目光时不时还往他身上瞟。
    这几人声音虽然压得有些低,但耳力极好的王晏之还是听清了。
    “薛家人也是好笑,让赘婿考功名,偏偏这赘婿还满身铜臭不思进取。”
    “薛家小娘子也不知道图他什么,药罐子一个估计都硬不了。”
    “哈哈哈,可惜了小娘子,若是嫁给我定然让她天天快活。”
    王晏之抱着汤罐停下,扭头往亭子里看。估计是他目光太过锐利,亭子里其余俩人不敢再言语,倒是沈修觉得没面子,吼道:“看什么看,我说的有错吗?要想小娘子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就得夫妻之实,自己中用才行,光有一张脸的药罐子娘子迟早要跑。”
    要有夫妻之实才会死心塌地吗?
    约莫停顿了两息,他才若无其事的继续走。亭子里的人嗤笑出声:“瞧他那怂样还能打我一顿不成?孬种!”
    半夜子时,寂静无声。
    沈修连同几个要好的同窗被人困住手脚,蒙住眼睛狠狠打了一顿,惨叫声惊醒了县学里所有的学生。等众人赶到时只见到沈修三人被吊在后花园凉亭的木柱子上,脖颈上挂着牌匾——有辱斯文。
    宋教谕命人严查,沈修捂着脸惨叫:“一定是周安干的,一定是他。”白天刚讲完他坏话就被打了,他白天还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们。
    撑着病骨赶来的王晏之捂唇咳嗽,瘦削得一阵风都能刮跑了。
    他一个病秧子大半夜的打沈修三个高大健壮的?
    说出去鬼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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