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每天都不重样的。
自然这话,也只有她们俩私底下说说,将军府中的其他下人,是没有这个胆子议论主子的。
这座府邸是顺帝赏赐的,府中原先还有一些婢仆,都是当初一块儿赏赐下来的,只是齐栾常年不在金陵,便是偶尔回京也是住在本家,富商那些婢仆便全被他遣散了出去。
齐栾不在京中的时候,便是由他的母亲齐夫人定期派人来打扫,他此番身受重伤他回京休养,不愿意住回本家让众人担心,这才住到了将军府。
齐夫人便选了一些婢仆过来伺候,都是在齐栾幼时伺候他的人。之后云若妤出事,齐栾将她带回将军府,留下伺候的人,都是一个个把过关的,没点儿承受能力和守不住话的,基本全都被送了回去。
云若妤全然不知厨房发生的一切,这会儿正坐在房中,抱着自己的木匣子开始数起银子来,木匣子一共有两层,上头是一些碎银子,打开夹层,下面垒着一排整整齐齐的银元宝。
这些都是太子给云若妤准备的,原本他还在担心要怎么和云若妤解释,结果云若妤自己就给兄长选好了身份——
受过齐栾恩惠的人。
自然而然的,太子也就顺理成章给了云若妤一笔钱。
她把这些银子整整数了两遍,一共拿出了十六两银子,八两银子是束脩,还有一些便给夫君准备礼物用,若是有剩余的,还能让夫君买些笔墨纸砚。
云若妤看着那十六两银子,万分纠结要不要再拿出四两,这样可以凑个整。
她想起齐栾书桌上的砚台有些陈旧,便想着添些银子给他换一个。
几次三番把那银子拿出来又放回去,最终心一横,还是拿出了二十两来。
当云若妤把那些银子尽数交给齐栾,向他说明自己心意的时,齐栾根本不知要如何接下,“二十两实在多了些,不需要这么多。”
“要的,夫君平日里辛苦,这次虽说是去拜访夫子,可倘若夫君瞧见自己喜欢的东西,也可以买下。”云若妤说的越是诚恳,齐栾的心情就越是复杂。
这份复杂的心情一直持续到酒楼。
因为云若妤一心想让他出门拜访夫子,自然不会阻拦齐栾。
齐栾今日出门,尤其的顺利。
罗察连同和齐栾一块儿入京的将士们一个个安安静静的坐着,莫说是交谈,便是连眼睛都不敢随意乱瞥。
他们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将军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
众人趁着齐栾低头看地图的时候,捅了捅身边的罗察问他知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罗察是齐栾的副将,知道的事情自然比他们多些,就是什么不能说,都快要憋疯了。
他暗暗的咬牙,把围在他身边的这些人给推开,“成日里关心这些有的没的,将军的心思也是你我能够猜测的?”
将军哪里是看起来心情不好?就是心情不好呗。
今儿个早晨出门的时候,公主殿下不仅没想着要挽留他一下,还一个劲的催促他快些走。
将军当时那脸色就黑了下来。
罗察看着蒙在鼓中的众人,只觉得自己知道的实在是太多,偏偏还无人可诉,只能生生憋住。
众人虽然心里宛如被猫挠一般,很想把罗察抓过来问个清楚,但碍于齐栾的威严,也只能想想。
“听罗副将说,将军今日召集我们在此,是有要事要商议?”
齐栾微微颔首问道,“南疆最近有什么动作?”
因为多年的敌对关系,齐栾对于南疆,那是半点好感都没有,若是光明正大的对上,不搞些小人行径,齐栾还能觉得是个可敬的对手。
但他们总要搞些下三滥的手段。
对于这些,齐栾当真是看不上的。
这本是罗察昨日要禀告的事情,却因为种种原因托了许久,“回将军,南疆一直派探子打探您的情况,您先前回京养伤,那边就有传言,说您此番身受重伤,恐…恐…”
“传言说我快死了?”齐栾嗤笑一声,对这样的传言半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屋子里以罗察为首的将士们,纷纷沉默下来。
“一天天哭丧着脸,我只是受伤,又不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等老子哪天死了,你们再来哭丧。”齐栾冷冷骂道。
“将军。”
“您这说的什么话?”
此起彼伏的不满声音响起,一个个都不愿听齐栾说这样的话,齐栾随意的掏掏耳朵,淡淡勒令他们闭嘴,见他们一副神情失落的模样,非但没觉得感动,反而觉得怪恶心的。
“还有其他事吗?”
“南疆那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如今流言传入京城,您又久不在朝堂露面,所以京中也有不少官员有这样的想法,猜测事情的真假。”
齐栾听到这里,心中不知要作何感想才好,看来这天底下盼着他不好的人,比比皆是。
不仅有外敌,如今居然还有内忧?
这是怕他死了,他们还得来府上吊唁?
齐栾本想讽刺两句,只是想到属下们的反应,硬生生的忍住。
他在京城逗留许久,却未曾出现在朝堂之上,朝臣们会有所议论是在所难免,下属们的意思齐栾也清楚。
他威慑南疆许久,如今久不露面,对方自然会多些心思,“本将军是否去上朝,莫非还要他们说了算?”
他如何不知道他只要稳稳当当的往朝堂上一站,所有的流言都会不攻自破,只不过,凭什么?
文官和武将的确多有龃龉,但齐栾总以为在外敌面前,是可以一致对外的。
齐栾的那些下属们自然也是心生不满的,但如今流言愈演愈烈,若齐栾再不出面,一形势只怕是会对他愈发不利。
“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不如何。”齐栾冷淡道,他生平最讨厌的便是被人胁迫,无论是因为何种原因。
去上朝并不是难事,让他反感的是朝中那些听风就是雨的大臣们,“这件事情容后再议,南疆可还有其他消息传来?”
罗察和另一个将领对视一眼,说起千山和千夜的消息来,他二人是齐栾的心腹,此番齐栾回京,他俩还一直留在南疆查探消息。
“千夜他们还没有找到……”
“我说的不是这事,没找到便没找到,无碍。”齐栾随意摆摆手,俨然没太放在心上。
千夜和千山是留在南疆找南疆巫医口中的圣花,那种传说中的花,存不存在都没人知道,何况是寻找?
齐栾这次伤势颇为严重,军医说会影响寿数。而那传说中的圣花可以延年益寿,齐栾心中其实是不怎么相信的,他不信南疆的巫医,更不信南疆的所谓圣花。
在齐栾看来与其去费心费力找这圣花,还不如回京多吃几支人参来的实在。
偏这些下属们深信不疑,齐栾只当他们是在南疆待得太久,被影响的太深。
“南疆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斗争愈发激烈,只不过南疆的国君并没有明确表示要支持谁。”
齐栾听罢点了点头,南疆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一向不和,这兄弟二人一个主战,一个主和。
不过是一个蠢些,一个聪明些。
聪明些的那个,知晓一味打仗消耗不起,便主和,以期能够休养生息,来日再战。
他随意的点了点头,便说自己知晓。
“传消息回去,盯紧了他们两个,若是有什么异动一定第一时间来报。”齐栾对南疆大皇子和二皇子夺权并没有什么在意的。
只是不愿他二人争权夺利,祸害边疆百姓罢了。
该谈的事情也谈的差不多,众将士们久居边疆,极少有时间来到金陵的酒楼,如今托齐栾的福,能在金陵待那么久,还能来金陵的酒楼,他们一时之间心猿意马。
眼巴巴的看着齐栾,问道可不可以喝酒。
若是以往,齐栾自是想也不想的答应下来,但如今可不行。
他兜里的银子,统统都是云若妤给的。
公主殿下早上出门前还特意交代,让他买些自己喜欢的,齐栾看着云若妤那依依不舍的模样,只觉得兜里的银子分外烫手。
他自己都舍不得动那些银子。
如何还愿意给他们买酒?
“本将军如今在府中养病,已许久未得朝廷俸禄,金陵美酒远赴盛名,自然也是价值不菲……不过,本将没钱。”齐栾洋洋洒洒说了一堆,众将士们其实大多数都听明白他的意思。
但他们是真没想到,大将军如今连迂回和含蓄都不愿再用。
直接就是一句,没钱?
“将军可还记得昔日在边疆,您说等回了金陵,一定带我们尝尝金陵的酒水。”一位将士不满的开口。
齐栾似笑非笑的扯过一旁的水壶,慢慢的给他倒了一杯,“挪,酒没有,水倒是挺多。”
所有人:“……”
大将军这是在耍赖吗?
“若是无事,本将就先回了。”齐栾在众人那哀鸿片野中,慢悠悠的离去。
留下众人议论纷纷,“将军这么着急回府做什么?”
“自然是回去看公主,五公主如今不是住在将军府?”
“不是说将军不喜公主?”
“怎么可能?你们难道从来就没发现过?从前金陵送来书信时,将军那日的心情都会好许多吗?”
“喔——口是心非,口是心非啊。”
众将士们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齐栾离开厢房之后,找到掌柜给他们点了一桌子酒菜,随后拿出自己的印信,让掌柜到时候去府中结账。
掌柜仔细的瞧了瞧,多嘴问了一句,“可是将军府?”
齐栾脸上的笑容有些不大自然,但很快就被自己给掩饰过去,“送去镇北侯府上。”
虽说父亲和叔伯们如今不在家中,但祖父和母亲在,如今府上是母亲掌家,这银两,母亲应当不会不管。
齐栾无法释怀自己如今这年纪,在外头赊了账还要把账单送回给母亲的行为,索性开始掩耳盗铃。
谁让他的私产和铺子分红,还全部都在侯府母亲手中,他将军府上,可没有库房这种东西。
等日后还于母亲便是。
想明白这事之后,齐栾慢慢走在城中散步,路过一家书斋,想起云若妤让他给自己买些笔墨纸砚。
齐将军认真的想了想,只觉得那些东西并不怎么用的上,小公主攒点银子也不容易,还是不要乱花的好。
他默默的离书斋远了些,脚步顺势一拐,拐去了另一条街,毫不犹豫踏进抱月斋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