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自己的名字又怎么了?不就是冥主取的吗?大家都有个玉字边的名字不是?
瑜趴在柜台上,揉着自己仍隐隐作疼的小脑袋,想不明白。
「护士小姐。」
低低的嗓音突然响起,瑜扎扎实实地吓了好大一跳,整个身子弹了起来。
怎么……这人什么时候接近他的!?他怎一点感觉也没有!!
瑜惊魂未定,瞪着柜台前不知何时出现的男人—更精确地来说,是浑身不断滴着水的男人。
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倾盆大雨,男人却像是完全没撑伞般,全身都滴着水—头发、脸庞、还有他身上那套所费不貲的黑色西装,想当然尔,皮鞋也是湿淋淋的……
太可惜了吧……西装和皮鞋就这么报废了……瑜心中惋惜着,打量对方的目光往上,对上了对方的眼。
男人有一双精光迸露的眼眸,眼尾有些狭长;他的五官十分刚正,线条冷肃,像是刀凿一般……头发削得很短,会扎手的那种,露出的额头因此显得十分光洁,眉型也很阳刚俐落。
他的嘴唇紧抿着,不知是否因为淋雨还怎的,有些泛白……整体给人的强硬形象因那泛白的唇而打了些折扣,透出一点点脆弱和……迷惘……
「护士小姐。」他又唤了一声。嗓音低沉浑厚,像静夜的大提琴声。
瑜回过神来,暗暗自责:要糟,该不会是被护法影响了,下意识地就观察起别人来。
他重整思绪,勾起一个职业的微笑,道:「先生,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下这么大雨,搞不好是来借伞的。
男子望着他,唇动了动:「我想掛号。」
男人垂着眼,头上罩着瑜不知打哪变来的大浴巾,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坐在诊疗椅上。热茶的蒸气裊裊上升,连带柔化了他脸上刚硬的线条。
瑜笑嘻嘻地将另杯茶放在瑕的书桌上,挨了他一记白眼后依旧笑意不减,蹦蹦跳跳地拿着茶盘出去了,反手带上门。
男人一直没说话,瑕也继续沉默着,钢笔在他修长的手指间彷彿有生命般舞动,同样是悄无声息。
这可麻烦啊……他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就在这几分鐘之间,他已将对方为何来此,以及身家背景全都读个透彻。此时此刻,他突然希望男子可以就这么一直保持沉默下去。
除了棘手还是棘手。他下了这个结论。
可惜,男人捧着茶,望着裊裊上升的蒸气,终究开了口:
「医生,」
这人的嗓音倒满适合去当电台DJ的……瑕歪了歪头,心想。
男子续道:「我想知道……如果有一件你非做不可的事,但这事,却是会伤害一个你很重要的人,那该怎么办呢?」
他的嗓音和和缓缓,却有股说不出的沉重挥之不去。
瑕坐直了身子,搁下了钢笔,双手交握在桌上,淡淡地道:「你虽然这么问我,但是,你心中应该已经做出了决定吧。」
他此言一出,男人的身躯明显地震了一下,愕然地抬眼望向他。
瑕对上他眼眸的那一剎那,亦是一愣。
那双眼眸……坦率、澄澈、明亮......光是看着,就觉得心脏像要被刺穿那般。
生平头一遭,他狼狈地调开了视线。
见鬼了……他微微皱起眉,平復着呼吸与心跳,不明白胸腔之间的翻涌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男人有一双罕见的,异常乾净的眼吗……乾净得彷彿能倒映出自己的满身污浊……?
男子自是不明白瑕纷乱的心绪,只是迷惘地喃道:「医生,你说得对……只可惜,我虽然作出了决定,却不够坚决,甚至一再质疑自己……也质疑那个……我重要的人。」
正因为煎熬了这些时日,今晚,当他的座车行过暗巷,他自眼角馀光瞥见那闪闪烁烁的斑驳招牌,心中便像有什么被牵动了一般。他在手下惊讶的喊叫和目光中下了车,衝进大雨中,来到了……这家诊所。
也许……便是心灵亟需要有个寄託……也渴望……有个无关这一切纷扰,可以单纯听他说说话的人。
瑕收摄了心神,故作镇定地勾起微笑,心中已有盘算。
镜片后的眼眸红光明灭不定,左眼尾的硃砂痣殷红如血。他微微倾身向前,盯着那澄澈得令他心烦意乱的眼眸,轻声道:
「我觉得……你应该,自私一点……你付出那么多,帮主大位,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对吧?」
男人愣了一下,澄澈的眼眸中明显渗出一丝迷茫……他稍稍恢復血色的唇动了动:「……属于我的……?」他顺着瑕的话,喃喃自语。
瑕勾起一个令人神魂颠倒的桃花笑,眸中红光更盛,他一字一句地说:「对,帮主之位,本该属于你的。」
「……」男人望着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然后头颅左右摆了摆。
「不……我没这么想过……」他眸中的混浊缓缓沉淀,又恢復成原先的澄亮。他低低地,吐出这一句。
这下轮到瑕大吃一惊。眸中的红光敛去,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眼前的男人。
失败了……他的心控……竟然失败了……!!
男人自是不了解他内心的衝击,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捧起茶杯,啜了口……那茶里有种特殊的馨香气息,让他的心情逐渐平静,脸色也渐渐恢復光泽,不再是那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谢谢你,医生。」他真心诚意地致谢,甚至微微笑了起来。「我觉得……我更加确定该怎么做了。」
那笑意,令他脸部刀凿般的刚硬线条柔和许多,狭长的眼眸弯如新月,瑕一时之间,竟看得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