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涵的性格和我大相径庭,风风火火的,有什么说什么,遇事果决,但有时候一根筋,也容易得罪人。
可就是这么个跟我完全性格不同的姑娘,偏偏我俩在开学第一天就能对上眼,遇到点事还默契十足。
我看着乔涵走在我边上一张粉嫩的小嘴开开合合,总觉得有她在身边一切都安心。
安心,是我最大的安全感来源。
而时逾呢,他确实让我觉得新鲜,和那些一眼就能看穿意图下一句想说什么的男生不一样。
我下意识认为他很刺激,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也有和我想通的一面,只是出于谨慎我不敢沾染。
上次偶遇的楼梯口相对偏僻,那一片都是实验教室和器材室,少有人过去,越往里面走,就只剩下我和乔涵的脚步声
快到的时候,乔涵大手一挥:“我替你看着,去吧。”
我憋着笑:“又不是搞什么偷偷摸摸的地下恋情,至于么?说不定他早走了。”
“你去就完事了,废话多......”乔涵火爆脾气上来了。
去就去吧,我往下走了几层,快到的时候探头望见了那抹靠在窗户边的背影,午后的几缕懒散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暖融融的日光洒遍他全身,肆无忌惮地掠过每一寸肌肤后描摹出温柔的棱角,掩藏了所有潜在的危险气息,只余下这一幕春季限定的明朗澄净。
等我绕下去,发现时逾已经就着暖阳睡着了。
倒是挺会享受的。
我走近了点,甚至能清晰观察到他颤动的睫毛,警惕推开,拆穿他:“装睡。”
他的唇角扬起,睁开慵媚的睡眼,拖着腮噙着笑,好像笃定我会来似的,伸手从书包里拎出一个袋子,四四方方的,像是鞋盒,推到我面前:“说好赔你的。”
我没有接,因为没这个必要,只是问他:“我要是不来呢?”
“那就等你放学。”他伸手挡了挡眼光,指尖在光影的缝隙间跳跃,晃得我眼晕。
“为什么?”我直截了当地问。
他埋下头,趴在双臂之间,露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你说呢。”
跟他说话太费劲,我不喜欢打太极,冷冷道:“不知道,想做什么,直说行么?”
“不想做什么,就是想赔你一双,找个机会多和你说说话,”他忽地认真起来,像是自嘲,也像是哀怨,“有男朋友还不允许别人喜欢了么?”
他说得施施然,最后那句轻描淡写就滑过去了,但落在我心里却牵扯出了异样的悸动,我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我不是第一次被人喜欢,但能搅得我不知所措的只有他。
要是换平时这事大概早成了,我从不扭捏作态,但对象是时逾,我忽然有些怕了。
“快上课了,”我干巴巴地冒出一句,不愿正面回应他的话。
这种敌虚我实的对峙,我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他坐着,我站着,我自认为想逃跑会方便很多。
但我还是低估了他反应能力,他起身迅速把袋子塞到我手里,指尖相触的那一瞬,我下意识往后躲,撞到了墙。
大概是我的警惕感太过明显,他的眉间眼底闪过几丝哀怨,退开一步:“我没有追过女孩,第一次居然这么失败,是我太吓人了?”
他又垂眸无奈地笑了笑:“搞不好以后都会有心里阴影。”
“为什么?”我从喉咙口滑出这一句。
他站回光影里:“什么事都非要有目的么,就不能是因为喜欢,想见你这么简单,如果说得出为什么那就不算真的喜欢。”
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有一种干净利落的沉静,似挂在空阔山间的那一轮皎月,孤寂又羁傲。
可惜这种哄女孩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我们根本也不认识,你也不了解我,我人好人坏,脾气爱好,什么都不清楚就能一见钟情?我没那个魅力,除非你对每个看得上眼的女生都这么说。”我抬起眼争锋相对。
“那你和你的前任也是互相深刻了解后才决定在一起试试的么?确定不是在运动会聊了几句就留了电话慢慢开始交往的?为什么对我这么双标?”他凑近了点,带着点雨后阳光洒在草地的暖意和淡香蓦然逼近,却字字珠玑。
“这样活得累不累?”他收敛了笑意,直直地看到我心里,“所有事情都要算计清楚,按着既定的计划和模式走,和评估过觉得适合能拿捏的人在一起,开心的时候不说开心,难过的时候也不说难过,明明有点心动也要装着没感觉,怕超出预期,怕失去控制权,永远都这么端着,累不累?”
他的声音低低的,每个字咬得很紧,却像是奔腾而来的千军万马,气势磅礴,直戳我的心房。
我还是第一次被人怼在墙角,愣愣的说不出一句话。
大概是看到我不自然的表情,他又缓和了神情,依旧是那张笑脸,但很真诚:“我没冒犯的意思,因为以前我也是这样的人,也有一套类似生存法则,后来我发觉这样活着太累,这样不是少了很多快乐?其实你也可以试试看,不那么端着平衡着,试试偶尔的放纵和随心所欲,其实感觉不错,没有你想的那么悲惨。”
“你也许不信,但我想说的就是这些,谁说同类人就不能相互吸引?”
“那要是追不到呢?”我紧接着问。
“我有信心。”他的话和上课铃交织在一起,还是能清晰地传到我耳朵里。
“要是我有男朋友呢?”
“那就凭实力抢。”
“你的道德底线可真低。”我轻嘲着。
他挑了挑眉,脸上一点都没刚才的温润模样,反而透着点痞坏:“我有说自己道德底线很高么?”
我仿佛看到了跳脱出施薇口中那些精准信息的时逾,他在证明自己也可以随心所欲,也可以很直接霸道,好像只要他想要就一定能得到,而我就是他现在紧咬不放的猎物。
“所以好奇么?想试试么?”他循循善诱,那眼神蛊人又危险。
这话这不像能从他嘴里说出来,但我却又觉得毫无违和感,好像这才是他真实的样子。
他这么问,我忽然感觉轻松,像是卸了一身压力,还有点窃喜,因为他亮出了底牌。
我还是不信他,但他是第一个直截了当对我说这些话的人,也是第一个拆下我面具的人。
要不要试试呢?我的脑中同时跳出两道声音。
有一道声音说:别去,那是陷阱啊,哪有这么好的事送上门,他一定是玩玩你,到时候你越陷越深怎么收场呢?
另一道声音立马跳出来反驳:试试又能怎么样,打破一次规则又能怎么样,大不了一拍两散,根本不会有什么损失。
不能否认,第二道声音更具诱惑力。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浑浑噩噩的是被下了什么迷魂药。
时逾有毒,还是那种掺了引诱成分的。
乔涵看到我手里拎的鞋子,大为震惊:“哇,他好细心啊,真的给你买了新鞋。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他喜欢你没跑了.......”
乔涵在我耳边叽叽喳喳,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临睡前我打开鞋盒,放在桌上反反复复地端详着,想借着他送的东西继续思考。
但大脑当机什么都想不出来,于是匆匆盖上鞋盒,这一下从盖子边沿飞出一张纸条,上边是时逾英气的字,写着他的电话和QQ号。
他还是这么自信,好像他留了,我就该去找他。
我偏不,就当看不见,转手把纸条扔进垃圾桶。
可之后躺到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了,翻来覆去,总觉得那张纸条就跟会说话似的,一直在吊着我,魔音绕耳。
于是我又把那张纸条从垃圾桶里放出来,纸条留着,我暂时不加他总行了吧。
那之后,时逾还是照例每周五出现在我的后座,总是会偷偷往我抽屉里塞我爱吃的巧克力和果干。
我没加他的QQ,他就来加我,一次不通过就两次。
小男生的纠缠把戏都做到位了,但在班里除了必要的交谈,我们尽可能保持着常态从不显露。
但哪怕再低调,落在施薇眼里都是大罪过,她眼尖心细,什么都看在眼里,只是不发作,却也跟我慢慢断了来往。
我生日的前一天是周五,时逾没来自选课,听说又病了。
女生们围拢在一块聊他,平时我根本不关心,但听到他病了,还是会不由自主被勾着听上几句,想着要不要慰问几句。
他不在按理说我该觉得轻松,但又总觉得不对劲,这一天都没什么精神。
我对自己说,看吧,这就是习惯成自然的恶性结果。
等体育课结束回教室,我在抽屉里翻到了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很薄,看包装像是CD,我拆开后里面是张国荣的纪念版专辑。
乔涵从厕所回来,看到我手里的专辑,笑得很神秘:“哟哟哟,谁送的呀?”
我眯起眼睛:“别装了你,巧克力,果干,猪肉脯,还有哥哥的专辑,是不是都是你透露的?胳膊肘往外拐啊你。”
“他诚心诚意来问,我当然要给机会,但这专辑可不是我说的,我只说你要生日了,正好考验考验他。怎么样,他是不是挺上道的,送的还是你喜欢的。”乔涵还挺神气。
“小叛徒,”我虽然嘴里嘲着乔涵,心里还是有被填满的愉悦,低头翻看专辑。
CD的里面嵌着一张纸,上面写着:
这一生也在进取
这分钟却挂念谁
我会说是唯独你不可失去
哥哥的这首《追》是我的挚爱,每天临睡前都会听上好几遍,都成了习惯。
我又问乔涵:“你有没有告诉过他我最喜欢哪首歌?”
“没有啊,我听你说过都忘了,哪儿还能告诉他,”乔涵边擦汗边摇头,忽然停下来,眼里亮莹莹的,“靠,我可真神了。”
“又怎么了你,一惊一乍的。”
“他一定是你的灵魂伴侣没跑了,”乔涵很笃定,“星盘上显示,你们很可能会有想通或者类似的兴趣爱好,比如喜欢同一个歌手,同一本书之类的,甚至有可能如果以后在一起,会被彼此的爱好所影响,开个夫妻店经营自己的事业都说不准。”
“你也太会忽悠了,”我笑乔涵,“那小神婆,你给我看看未来我会不会发财呗?”
“去你的,”乔涵把纸巾扔到我桌上,一副受不了我的样子,“能量守恒懂不懂,你都命中注定会遇到灵魂伴侣了,还想发财,过分了啊,而且请问您家缺钱么?”
灵魂伴侣,这是我的奢望,但从来没敢真的肖想过。
时逾,他真的会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