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卫灵儿应下舒瑾的话。
在失去至亲这一点上……
卫灵儿想,舒瑾与她或是有几分感同身受的。
安慰的话用处却毕竟有限。
卫灵儿和卫昭今天心情都不怎么好,舒瑾也不多说别的,只安静陪在一旁。
晚一些准备离开北灵寺的时候,卫灵儿让宋嬷嬷再去捐了些香油钱。
晌午附近,一行人从寺中出来准备下山回城。
她和卫昭依然如来时那样戴着帷帽。
他们在山下遇到徐庭耀,由于徐庭耀有公事在身,寒暄过两句,便分开了。
徐庭耀则在舒瑾、卫灵儿走后,转身上山去往北灵寺。
事实上,他已经忙完公事,该抓的人抓到了,但在此之外,他恍惚似见到自己父亲上了山。
父亲今日正休沐不假。
可为何会一个人出现在北灵寺?
徐庭耀心下奇怪,且不甚确定自己是否看错,才想去寺里一趟。
迟一些,他在北灵寺发现他的父亲,一身便服的徐阔。
在暗处看着徐阔自寺庙的前殿迈步而出,徐庭耀犹豫了下,没有现身而是隐去自己的踪迹。又记起舒瑾在北灵寺供着他母亲与姐姐的长明灯,徐庭耀沉吟中,潜进去稍作确认,香炉里面有三炷香。
但从这几炷香燃烧的情况看,应是舒瑾之前来时点的。
那他父亲……
徐庭耀按捺不住抓了个在前殿的僧人询问过一番。
……
徐庭耀回到徐府。
得知自己父亲在书房以后,他径自往书房找过去。
“进来。”
徐庭耀敲过门,得到徐阔的应允,方推门而入,反身将房门关严实。
徐阔正在埋头写东西。
他没有抬手,手中毛笔也不停:“办完差事了?”
“是。”徐庭耀和徐阔说了下今天抓到的那个人,片刻才像不经意提起,“我们追那人追到北灵山下,说来奇怪,我好似见到一个人,背影很像父亲,难道父亲今日去过北灵山还是北灵寺?”
徐阔语气平静说:“是去过。”
“纪夫人和静娴的忌日也快到了,趁着今日休沐,去看一看她们。”
徐庭耀面上颔首:“竟然当真是父亲,还以为我看错了。”
他心下震动,以至于震撼。
因为他清楚知道自己父亲在撒谎。
是去过北灵寺,却绝不单纯与纪夫人和舒家大姑娘有关……
徐庭耀拿不准父亲为何隐瞒,又到底在隐瞒什么。
从书房出来,他眉眼微沉,想起从寺中僧人那里打听到的一些消息。
恍惚中再记起在山下碰到舒瑾以及舒瑾的那位卫家表妹卫灵儿。
听说今天是卫灵儿父母的忌日。
是巧合吗?
倘若并非巧合,卫灵儿难道有什么问题?但她,不是一个弱女子而已吗?
徐庭耀的心思瞬间沉下来。
他唯一敢确认的是,他父亲的举动定有缘由。
可……
为何瞒着他们?
第30章 风浪 无风不起浪。
离开北灵山, 卫灵儿和卫昭直接乘马车回府。
舒瑾今天没有乘马车,是骑马。
卫昭不时掀开马车帘子的一角悄悄去看马背上的舒瑾。
他虽得了小马驹,但尚不能学骑马, 只能隔两天亲自去喂一喂、看一看。
那匹小马驹本是舒衡准备给舒霖的。
给自己的东西却变成别人的,大概舒霖嘴上不说, 心里也难受。
卫灵儿带卫昭去马厩喂小马驹的时候,偶尔会在附近碰见躲躲藏藏的舒霖。
不过每一次舒霖看见他们都会立刻远远跑开, 总之如今是不愿意和他们有任何接触了。
“是不是觉得大表哥骑马的样子十分英武?”
卫灵儿顺着卫昭的视线, 看向舒瑾, 又微笑摸一摸卫昭的脑袋问道。
卫昭转过头看卫灵儿, 带着几分天真的语气问:“姐姐,我以后也可以像大表哥这样骑马吗?”
卫灵儿点头,肯定说道:“自然可以。”
弟弟总有一天是要变回男儿身的, 只是现在不行。但好在姨母和大表哥都开明, 又因他们的经历与处境,即使卫昭以女孩儿的身份认真读书、习武、学习射箭而无心女红,也不会被多加置喙。
大户人家自有自己的规矩。
不嫌他们坏了规矩,已经很好了。
卫昭又崇拜看一眼舒瑾,收回手,将马车帘子放下来。
卫灵儿再轻捏下卫昭的脸颊,微微一笑。
他们回到郑国公府。
卫灵儿和卫昭要去正院见薛念兰, 舒瑾没有相陪,径自先回扶风院去了。
到得正院, 却发现薛念兰表情有些凝重, 似乎发生什么事。
但薛念兰没有多提别的,只问了几句他们去祭拜父母相关的话,便让卫灵儿和卫昭回雪梅院了。
后来卫灵儿才晓得, 那一日传来消息说孙乾死了。
是被芸娘偷偷下药毒死的。
当初那一道谈不上恩赏的旨意令孙乾不得不娶芸娘回孙家。
可对于孙乾而言,能允诺芸娘进门做妾便已足够,从未想过娶她做正妻。
且如此一来,孙家和孙乾变成不少人口中的笑柄。
孙乾顾念芸娘肚子里的孩子,虽然不满,但多少忍耐,孙家人却谋划着要待芸娘生下孩子,便让她病死。
芸娘无意中得知孙家人这些打算,熬过生孩子的那一关后,本想撺掇孙乾分家。然而孙乾不应允,又开始日夜流连花柳巷,乃至动手打骂芸娘。再后来,孙乾便没了,据说芸娘在之后亦以死谢罪,只留下个尚且不足百日的婴儿。
弑夫这样的事情,孙家即便想要瞒也瞒不住。
没多久邺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倒是因此冒出许多的说法。
但对舒家、对薛念兰乃至对舒静怡来说,越比之前多上一些后怕的情绪。
若是当初一步走错……
得知孙家发生的这些事后,舒静怡有好一阵子不愿意出门。
直到流言散去,冯语姗数次派丫鬟送来帖子相邀,又被自己娘亲劝着出门多走动,才应允冯语姗的邀请。
端午那一日,冯语姗邀请舒静怡、舒静柔和卫灵儿一起游玩,却因丫鬟来禀报说“卫枣儿”身体不适,几个人相继匆匆离去。起初冯语姗未觉出问题,但之后她回过神,意识到舒静怡当时不高兴。
猜测舒静怡的不高兴与定远侯夫人有关,且极可能因定远侯夫人对卫灵儿说的那些话而起。
冯语姗想着再请她们来府里,以示赔礼道歉。
归根结底,她不想和舒静怡闹别扭。
那日也确有她的疏忽,没有想得那么多,她娘亲说让她请舒静怡她们来船上玩,她便也就请了。
舒静怡的不高兴,冯语姗同样理解。
幸而她晓得舒静怡其实很好哄,尤其只要卫灵儿不计较那件事,舒静怡便不会多计较。
故而冯语姗的请帖是舒静怡、舒静柔和卫灵儿都收到了的。
这一次舒静怡点头,她们才应邀出门去沛国公府。
为显诚意,冯语姗专程打听过,知卫灵儿偏爱珍味酒楼的江南小点,命人去打包许多回来。又另外叫人准备些菱角、醉李、杨梅果脯之类的吃食,连午膳也专门请了个江南厨子,好添些江南菜肴。
她甚至找个机灵小厮提前去大街上守着。
远远见郑国公府的马车来了,那小厮赶紧回来禀话,冯语姗便立马迎到垂花门外候着。
“静怡,静柔,灵儿。”
舒静怡、舒静柔和卫灵儿一从马车上下来,冯语姗笑脸迎上去。
冯语妍如往常那样跟在冯语姗身后。
一行人互相见礼,冯语姗笑:“总算盼到你们来了。”
“今天的天气不错,荷花也开得正好,我让人在花园的凉亭里备下茶点,我们可以一边吃茶一边赏花。”她一面说一面迎着卫灵儿她们往花园的方向去,又道,“端午那天没能一起游河,我也有些遗憾,想起来更有些对不住。”
舒静怡并没有为那一日的事责怪冯语姗。
说到底,长辈的吩咐不好违抗,一时想不到那些上面去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