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吉了然地点点头,又道:“正巧您帮着换弦的忙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谢,您补琴的钱就由我出吧。”
周寅震惊转头,推辞道:“我什么也没做,不过是掌了掌眼,不必如此。”
多吉笑起来:“那也是帮了忙的。”
“不必如此的。”周寅拒绝起人来语气依旧柔柔弱弱,很没力度。
多吉摇头:“还是叫我来付吧,不然王子今日知道我遇见您又没这么做定然要怪我办事不周。未免我被责怪,女郎还是行行好,叫我出了这钱吧。”
“啊?”周寅像是既惊讶又苦恼,不想让他受责怪又不想让他出钱。
谢荷与谢苗在一旁旁听,见多吉殷勤至此未免不解。好歹他也是外邦王子的手下,何至于对阿寅这样一个小女郎如此讨好?
谢荷到底年长一些,想的更多,知道凡殷勤必然是有所图的道理,不由拧眉去想那个王子要图谋阿寅什么。
她忽然一个激灵。
何须图谋阿寅身上什么?阿寅自身便是最值得图谋的!
多吉尚在求着周寅行行好,周寅似乎终于还是不忍心,最终叹着气点点头答应下来:“多谢。”
谢荷一窒,只觉得阿寅实在又心软又傻,好容易上当受骗,待回家后她一定要与阿寅说清这些人的坏念头。
多吉听她答应下来也松一口气,笑道:“周女郎切莫说谢,要谢也是该我谢您。”
司月的琴弦换好,谢荷的琴也留在琴弦由人修补,待修好后再送回府上。
多吉拿到调好的琴意味不明道:“王子知道琴是您掌眼修的一定会很高兴。”
周寅懵懂地应了一声,像是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荷却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王子,分明对阿寅另有所图。
待将谢荷的补琴钱付了,多吉又道:“正巧我今日无事,王子殿下道京中大多禁卫军大多护卫陛下去了,不比往日那样安全。周女郎若不介意,我可以送您三位回去。”
周寅受宠若惊:“您有事去忙便是,家中有车的,请放心。”
家中有车,便有车夫护卫。
谢荷听周寅将人拒了不由面露欣慰,只听她又补充道:“且我们并不打算立刻回去。”
多吉面露好奇。
周寅见他用目光询问,很顺从地回答:“崔小将军约我两日后去东山狩猎,我从宫中出来未带骑装,一会儿想去买套骑装。”
多吉未作反应,谢荷谢苗先是大惊。
等等,崔小将军又是什么人?
多吉目光一动,面上未显示出什么神色,只轻轻点头:“如此我就不送周女郎了。”听起来很有眼色也好说话。
周寅莞尔,长出口气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多吉只笑,自她提到崔骜后他似乎内敛许多。他笑道:“我未做什么,周女郎不必说什么好不好意的。不过我方才所言不假,几位女郎近些日子警惕些好,京中近些日子……不大安全。”
不待周寅有什么反应,多吉又望着周寅道:“周女郎要去东山,更是不大安全,去与补琴最好还是再斟酌斟酌。”
周寅像是记在心里了,欠了欠身柔声道:“我记住了。”
“还有。”多吉一顿,显示出些不解来,“我记得崔小将军也是受伤了的,怎么能邀女郎去东山狩猎?女郎莫不是被什么人骗了?”
周寅连连摇头,为崔骜解释:“是崔小将军亲自来邀约的,不会被骗。不过他坐了轮椅来,行动十分不便。”
多吉无言。
谢荷与谢苗听得云里雾里,只看多吉的脸色,能看出他颇无语。
多吉将三人送上马车后果真未再跟着,抱琴打马离开。
一上马车,马车中便如同炸开锅一样,谢荷与谢苗一起叽叽喳喳起来,像是有问不完的问题。
诚然是有问不完的问题。
“刚刚遇到那人的主人就是咱们在家中说的乌斯藏国王子吗?”
“他不是外邦人?怎么还留在宫中?没有跟着回去?”
“他似乎与你很熟识?又是怎么一回事?”
“崔小将军又是谁?怎么要跟他一起去东山?”
……
周寅一副笨口拙舌的模样,像是不知道先答哪个好。
“一个一个答!”谢荷心中百般疑惑,不许她逃,恶声恶气道。
谢苗嚷嚷:“你凶什么!”
谢荷意识到自己语气太重,于是缓和了些道:“一个一个答。”
谢苗便也睁着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瞧着周寅,等她回答。
周寅顺从地答应下来,有耐心地一个个解答:“刚刚那位多吉大人正是乌斯藏国王子司月的贴身护卫。”
“司月?这个名字倒好听。”谢苗插嘴。
谢荷轻轻拍她一下嗔她一眼,不叫她多言。
周寅笑笑继续道:“他说自己仰慕大雍文化已久,想留在大雍学习,陛下宽宏大量准了,他如今也是在太苑念书。”
谢荷毫无灵魂地迎合一声:“陛下大量。”注意力显然都在她接下来的话上。
周寅又答:“他本是去太子的春光堂念书,只是太子所学太过深奥,他不大能跟得上,就转到春晖堂来念书了。我与他也不是很熟,有说过几句话。”
“至于崔小将军……”周寅说到这里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可奈何,“崔小将军就是那位大英雄崔大将军的遗孤,从小被皇上接入宫中养着的那一位。
谢荷与谢苗皆小声惊呼一声,关乎崔骜,她们不得不接话。
“是那个脾气古怪身患怪病的崔小将军吗?”谢荷一张嘴毫不饶人,三言两语将崔骜的毛病全部揭露。
谢苗以为谢荷总结的十分全面,无需她再补充什么,只是热闹地跟着道:“是他吗?”
周寅点点头。
谢荷一把抓住周寅的手,大为震惊道:“你怎么能答应他去东山狩猎?他听起来是那么不好的一个人,当心他欺负你。”
周寅讷讷的,不知所措:“他上门来求,我不好拒绝。”
谢荷头疼不已:“他那样的人,万一捉弄你可怎么办?不若两日后你装病不去?”
作者有话说:
汪汪汪汪!!!!
第169章
“周女郎。”在辚辚车声下崔骜的声音听起来含含糊糊。
周寅本打起车帘向外看去, 闻言素手挑帘转过头来,目光柔和问道:“怎么?”
崔骜道:“你知道东山为什么叫东山么?”
伺候的金戈险些笑出声来,这找话说的借口未免太过拙劣。
偏偏周寅只是牵起唇笑笑, 并未流露出任何轻蔑之色, 反倒在细细思索后摇了摇头, 而后好奇问道:“为什么?”
崔骜哪知道为什么,只是找个借口与她搭话, 被她反问一时噎住, 干巴巴解答:“因为东山在东边。”
系统无言, 觉得他能说出这么一句话已经算是完蛋。
偏偏周寅只是震惊了一下,而后轻轻笑起来,眼波盈盈, 像是倒映着泠泠秋水。
崔骜也觉得自己属实离谱,难得产生出那么些名为不好意思的情绪。他似乎要为自己找回面子,轻咳两声道:“东山因山高树多, 山脉延绵,面积极广, 山里自然生出许多野生动物。因其野性足够,颇有挑战性,又离京城近, 京城里不少王公贵族闲来无事便爱去东山狩猎。”
周寅专注地望着他, 听他说到这里侧目问道:“你常去吗?”
崔骜被问了个措手不及, 张了张口,不知道这个问题怎么回答最合适。他结巴一阵最终选择实话实说:“之前常来, 后来偶尔来。”
周寅听着点点头, 没再问他为什么之前常来后面不常来的话, 反而让崔骜心中不上不下。他还想她继续问, 然后同她多说一会儿话。
周寅反应了一会儿,似乎突然抓住重点,带着惊讶问道:“野性?”
崔骜理所当然地点头:“啊,没错。正是因为其中都是天生天养的动物,完全没有受过人工驯服,猎杀它们时带来的成就感也就更大。所以与这是与皇家猎场最为相近的一处猎场,甚至更胜。”他颇理直气壮,也并不认为猎杀动物有什么问题。他已然忘记星际保护法,迅速融入游戏背景当中。
他笑笑,自认为通情达理地解释:“至于为何说还要更胜,因为皇家猎场中有不少动物是提前驯养好的,尤其是那些要留给陛下射杀的动物。”他毫不客气地在她面前揭露皇家猎场当中的内幕,一点面子也不给皇上流。
金戈听得冷汗直流,直想捂住耳朵当什么也听不到。
周寅面色白了一瞬,勉强因为崔骜自以为的幽默牵起唇角做出了笑的表情,而后抿了抿唇,轻声发问:“会不会有些危险?”
崔骜笑起来,有些暗中的洋洋得意。他何尝不知道有些危险,但是看到周寅有微小的害怕,他便觉得这么做还是值得的。
在危险中将彼此距离拉近,这是他简单朴实的想法。
“没关系,我会保护好你,绝不让你受一点伤害。”崔骜一本正经道。
周寅怯怯地看向他,眼中有抹不开的忧郁以及担心。她轻轻看向崔骜,只见他为了保持风度并没有躺在马车之上而是坐在那里,担忧之色便更浓了。
崔骜感受到她的目光不由一噎,低头看看自己,意识到现在他说这话实在是无法让人信赖。他心中郁闷,蔫巴着道:“放心,我带了许多护卫一起过来,还将整座东山包了一日。今日山中不会有旁人,不会有危险。至于狩猎时我们只在外山玩,不向山中去,也不会有大型动物出没。”他看上去大大咧咧,实际上安排得倒是妥帖,听起来倒不会出问题。
周寅听后似是安心了些,又有些忐忑地问:“包山要花许多钱吧?我可以帮你分担些,毕竟我也过来玩儿了。”她惴惴不安地望着他,似乎很为他花大价钱而感到不安,打心眼儿里想为他分担一些,像是生怕他因此没钱。
崔骜一愣,有些哭笑不得:“要不了多少钱,一日而已。”他哪里会要她的钱,何况他实在富有,这钱不过是九牛一毛。
但他灵机一动,不忘在此时彰显自己的财力,咳了两声道:“我很有钱,这点钱不算什么。”他的确很有钱,崔家家产都在他手上不说,皇上更是时时奖赏他。
周寅眉头轻蹙,并未因为这话而有所松一口气,看上去更想与他分担。
她轻轻叹一口气,眼睫微垂:“希望此行顺利。”
崔骜以为她是担心,笑起来说:“定然会顺顺利利。”
周寅目光如水,温声开口,似是随口提及:“我上次遇到多吉,他说京中大部分禁卫军被调出城外保护皇上,城中禁卫军并不多,还说这段时候很容易生事。”
崔骜眉头一皱,先注意的不是她话中内容,而开口问:“多吉谁啊?”
周寅好声好气地为他解答:“是司月的贴身护卫。”
她不提司月倒罢,一提起司月,崔骜顿时改换神色,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蔑视与冷嘲兼备。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崔骜作出陈述,“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实在为这两个词殚精竭虑,这两个并没有什么文化底蕴的俗语已经达到他所能及的文化极限,着实令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