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告诉周寅她是游戏里的人,她这么胆小,哪里承受得了。何况你们进来时还签了保密协议,不得对游戏人物透露现实相关的任何内容。”系统见自己说服不了崔骜,只好从周寅的角度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崔骜沉默一瞬,终于在脑海中提问:“那么这个游戏以后是会公测的对吧?”
系统搞不清楚他什么意思,但听他语气猜测他是希望游戏公测的,于是说:“没错,以后会公测。”
下一刻他便听到崔骜对周寅道:“今日哪怕我……不幸身殒你也别怕,日后我一定还会回来的。”
系统在他脑海中跳脚:“你在说什么鬼话!”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周寅懵懂地看向他,还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很难理解崔骜的话,倒也实属正常。
二人耽误的时间已经够多,且有系统监督,他也无法将话说得更加明白,便催促她快走:“快走,别怕。”
慌张之中,周寅没再追究他刚才那句话,只说了一句:“保重。”便转身没入密林中,不见踪影。
崔骜将刀收好,持握□□,自将轮椅转了身去,正面向敌。
系统也意识到他如今九死一生的处境,没再与他继续争论他方才胡说八道的事,甚至不敢多言,生怕自己影响到他发挥,从而害他惨死。
崔骜面无表情地坐在轮椅之上,尽管此时他只有一臂一腿可用,也不曾露出半分畏怯。他一人便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惊人之势,叫系统看去有些恍惚。
这一刻崔骜又像是原原本本便属于这个世界的崔小将军。
一瞬间系统像明白了什么。
系统与攻略者之间可以相互感应,具体体现在当双方情绪波动都非常激烈时彼此便能感应到这一点。
譬如刚才系统感受到崔骜的情绪变化,根据当前场景推理出崔骜的心理,从而意识到他想说什么。
但崔骜显然是推测也能推歪的,他还以为系统是怕他死,不由狞笑道:“放心,即使是死我也会带着他们一起。”
系统听了便更不放心了。
“干脆你也躲一躲吧,崔骜。”它刚才就想对崔骜这么说,又觉得他不会答应,一时间颇无奈。
崔骜果然道:“怎么可能?”
它就知道一来他的性子就不是会躲避的性子,二来无知者无畏。而哪怕崔骜要死,它也不能说出可能让崔骜爱惜性命的理由。
系统只能沉默。
而崔骜反而又在脑海中道:“游戏而已。”他不知是在说给系统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反正死了还可以重来对吧。”他语气尽量显得轻快,“等公测了我再回来,到时候你还可以做我的系统。”
系统除了苦涩只有苦涩。
崔骜喃喃:“我刚才还和周寅说了还会回来寻她,绝不会失约。”
系统听着听着终于觉察出几分不对,崔骜显然精神状况出了些问题。它一时之间不知先顾及什么,只好试探着道:“崔骜。”
崔骜应声:“什么?”接话接的十分利索,听起来又不像是有什么问题。
但系统知道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无论崔骜是多么顶级的攻略者,又或者是多么有身份的崔小将军,他都只是一个普通人。而普通人在面对生死时情绪崩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何况崔骜这并不是第一次面对生死。上一次面对生死还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创伤,他这时心理再出现问题也是正常。
系统不知怎么才能对他进行有效的心理干预,于是道:“想想周寅。”
崔骜从轮椅中的箭袋中取箭,费力地靠着一只腿与一只手团结协作,向弩机中装填□□。
他抛了抛已经装填好的弩机,将之单手架好,在脑海中回系统道:“希望她可以好好的。”
系统不太能够理解他的感情,干巴巴道:“你这是何必。为了她做到这份儿上,值得吗?”它既是自己对此感兴趣,也发现提到周寅时崔骜的情绪会稳定不少,是以总是问这些问题。
他若是自己躲藏一定会比周寅藏得更久,毕竟他常来东山,对山中地形十分熟悉。可惜腿脚不便,不然一定能藏得更隐蔽。
崔骜只答:“当然值得。”
“其实如果她死了也算你完成攻略目标。”系统苦口婆心。
崔骜沉默片刻才道:“我并不是傻子。”
系统陡然听到崔骜这句话忽然心悸,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只听崔骜又道:“任务达成有两种方式:杀了她或是攻略她,这两者之间逻辑简直相悖,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系统被问的一震,尤其是听到崔骜使用“逻辑“等词,更是对他刮目相看,没想到他还能使用这种高端词汇,实在是出人意料。
不等系统回答,崔骜陡然变了眼神,连发数弩。他另一只手虽然不大能用,却被他使尽全力放在左侧轮椅的轮子上用以转动轮椅。
锵——
是长刀格开□□之声。
他碎了的肩稍事挪动便疼痛万分,此时他却俨然无知无觉一般使用着左肩粉碎的左手转着轮椅后退,同时手上弩机接连飞出数箭。
他沉稳冷静,不见任何惊惧之色,毫无痛觉般与刺客周旋,看得系统都为他感到疼痛。
数箭齐发。终于有没入皮肉声。
刺客们闷声不吭,直向崔骜飞去。他们显然对崔骜的状况十分清楚,知道他无法大动,只要接近他与他缠斗,他必死无疑。
崔骜见他们箭矢钻入身体也不减势头的模样眼中冷极。
这不是简单的刺客,是专门饲养的死士。
作者有话说:
汪汪汪汪!!!!
第174章
“真是费尽心思。”崔骜目光尖锐盯着袭来的刺客, 眼中掠过抹冷意,牙关紧咬,手上不停疯了般扣动弩机, 将其中□□一射而空。
他将弩机一掷, 直接来当暗器来用, 砸向敌人。
□□准头完全不够伤人,但对他来说已经足矣, 他只需要延缓那么点儿时间让他能够抽刀就够了。
崔骜手中握的不是别的, 正是方才周寅送他的匕首。他一面操纵轮椅向后退去, 一面转动手腕抽出匕首,短兵出鞘。
乓——
退无可退,轮椅撞在树上, 面前是四柄利剑直向着他来。
系统不忍再看,似乎已经可以预见崔骜被长剑洞穿的下场。
然而他不退反进,竟迎着剑尖直上, 看上去像是送死一样。便是在刺客们看来也是他彻底疯了,无力逃跑只能送死。
崔骜却并未放弃, 一手转着轮椅向前去,一手反持匕首。剑尖即将与他相撞,他却忽然矮下身去借轮椅的向前之势从上一滚而下, 硬生生避过锋芒。
他拖着断腿狼狈地从地上爬起, 人滚了下来, 轮椅却并没停下,依旧以快速之势向前冲去, 撞在其中一个刺客身上。他的轮椅乃皇家打造, 灵活与重量兼备, 与人相撞时很有分量。
那人生受一击, 被撞得闷哼一声,还要折身去杀崔骜。他身上带箭,血液已从伤口边缘洇开。这群人穿的黑衣,因而看去血迹并不明显,但空气中血气弥漫,令人闻之心慌。
崔骜拖着一条腿却不显得蹒跚羸弱,踉跄着转过身来。待那名遭轮椅撞了的刺客刺过来时,他空手握住刺向他的冷刃,因左臂断裂握力不足,冷刃在他手中滑了长长一段距离,他手掌处汨汨向外冒血。
他根本不看出了血的手,另一只拿了匕首的手狠狠刺出,没入对方腹腔当中。他拔出又刺入,机械性的,一下又一下。
直到其余三名刺客将要杀来,崔骜这才松开握着长剑的手,狼狈不堪地在地上滚着躲避无眼刀剑。
遭他连捅数下要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那刺客轰然倒下。
崔骜就地一滚,把匕首插回腰间,捡过地上长剑来用。滚这个举动太不体面,但在此时体不体面已经不重要。
他善用刀,但剑也不是用不得。尤其是在此生死存亡之际,更是什么什么也不拘了。
刺客们被他激怒,四人来杀非但没奈何他,还被他杀了一人。
将长剑握在手中,崔骜心中大定。匕首虽好,始终不如长武器来得趁手。何况他若有幸活着,匕首还要交还给周寅,他并不想让其上沾染太多鲜血。
他转开目光,看向冒血的手。在方才与刺客搏斗时他刻意避开流血之处不看,因准备得还不够充分。如今看出这些杀手并非恐吓而是铁了心的要他性命,他只好殊死一搏。
字面意思上的殊死一搏。
系统察觉到他目光的移动心中一颤,叫道:“崔骜你别……”
晚了。
崔骜自从被诊出心病后平常便会刻意避开血腥,今日他主动向流血处看去。
少年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站起,手脚似乎全好。
剩下的三名刺客见状不由交换个惊惧的眼神,如看怪物。他们得到的消息是崔骜断了腿脚,方才看来也是,可他如今却能完好无损的站起,看起来实在瘆人。
他环顾一圈将他围起的死士,麻木不仁地挥剑、劈砍,甚至是主动发难。
他的剑招凌厉至极,带着势不可挡的锐气,尤其是伴随着他不要命的打法,两厢合衬相得益彰,招招向着要人性命处去。
死士们被他的暴起惊了一瞬,旋即展开不要命的反击。他们同样是被培养出的以死换命的杀手,当下也是要舍了一条命去誓杀崔骜。
周寅便站在层层叠叠的密林之后看着他们以命搏命,全然没有害怕的意思,也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她看起来冷漠无情,与“冷眼旁观”四个字十分贴合。她方才的殷殷切切,与崔骜密密私语时的温柔小意全然不见。
狭路相逢勇者胜。
拼杀时更是如此。
死士之所以可怖,正是因其不要性命。但再不要命,他们也是血肉之躯,并不是真正的钢筋铁骨,依旧有痛觉、有五感、有负面情绪。
相比之下崔骜此时的样子更符合一名死士的标准,他是真正意义上的感觉不到疼痛,真正的悍不畏死。
他只躲避会叫他立刻毙命的剑招,对于那些落在他身体其他部位的刀剑他只采取一种方式对待。硬扛。
而他扛下了那些不致命而只会给他身体带来损伤的剑招,便以百倍千倍的凌厉刺还回去。换言之就是他们伤他一剑,他便在他们的致命弱点处还以十剑。
这样不要命的气势终于让死士们矮上三分,心中渐渐感到些不可名状的畏惧,这种畏惧主要来源于“崔骜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一问题上。
他们不由怀疑崔骜难道是妖物?
正常人遭了这么重的伤早已倒下,偏偏这些伤处对于崔骜来说如没有什么影响一样。自始至终他的剑都是一往无前,从不格挡,只会向着人去。
在未知的恐惧的催生之下,哪怕死士们人数上占优,但在面对崔骜时也渐渐落了下风。
崔骜宛如真正的人型兵器,不分敌我地将眼前的一切活物进行抹杀。他的大脑中完全一片空白,在心理病症的作用之下他只有一个举动。
杀。
血液喷涌,成点成团的血溅在她脸上身上。他本就杀气沉沉的脸上因为这般艳红而鲜活起来,显得愈发骇人。
死士们一个个倒下,崔骜杀人时非但招招朝着毙命的方向去,更是血腥暴力至极。他沿袭了在战场上时割人头报功的习惯,当将人杀死时便会割下对方头颅,提头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