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靠奴婢?!”连翘惊诧得瞪大了双眼。
“不行不行!奴婢不行的!”连翘忙惊惶着摇头推脱道。
原来就在今日早上谢城遣回来的人总算到达了危安城见到了萧僖,说明了情况后他更是交出了凭证,是谢城给的、能够让萧僖暂且调动神策军的凭证,那是豫北候府代代相传的琼琚,虽是鲜为人知的前朝之物,但神策军终究是能够心领神会的。
“不行也得行!”萧初不容置喙着道。
“若是贻误了战机,公主大人回来后必定生气失望!你也不想这样的吧!”
她当然是不想公主回来后生气失望的了,“那……那奴婢应该怎么做呢?”
依照计划,当晚连翘便代替萧颜点了三百精锐城军前去偷袭危安城,结果自然是意料之中的大获全胜。
谁都没有想到,只一个晚上危安城中三处据点起火,城东的粮仓、城西的武器库以及城南的牙城后院,这三处大火无一不烧得旺盛,无一不烧得嚣张。
整个危安城都为此彻夜未眠,百姓一怕火势蔓延,二怕敌军再行抢掠,是不敢睡,而士兵一为救火抢救物资,二为加强各处防备,是不能睡。
这三处大火烧得直到翌日晌午时分才被完全扑灭,眼见着什么都被烧了个精光,危安城内一时间民心惶惶,人人自危,生怕对面敌军突然就破城而入攻打了进来。
淫威之下,硝烟弥漫、饿殍遍野是百姓的必然光景。
思及此,许多人已经连夜收拾行装想要离开危安城去往他乡谋生。
眼下整个危安城只有正在牙城部署着兵力埋伏的萧初、萧僖两人心知肚明这只不过是一场诱敌深入的戏码。
另一边,昨晚危安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消息很快便通过耳目传入解筝耳中,在他看来这绝对是个趁虚而入的好时机,想到这里,解筝当机立断要御驾亲征,连夜颁布诏令后点了五万兵马天色未明时分已斗志昂扬着奔赴危安城。
这日夜里,萧颜睡到一半双膝突然生出一阵叫她难以忍受的疼痛,冒着汗醒来后再难入睡,便想着去温泉泡一泡也许会好受些,但当她来到温泉池边上时却隐约看见前面氤氲着的如雾水汽中似乎是有个人微弓着的背影,她提起风灯,身子和目光都不由地更往前探了探,想要看得更真切些,也许是灯光惊动了那人,倏地,警惕着凌厉着的声音传来,“谁!”
始料未及地,萧颜被这声吓了一跳。
本来膝盖就痛,眼下双腿更是一软,“噗”地,整个人连着风灯都落入水中,萧颜没想到这温泉池里居然这么深,深得她双脚根本触不到底。
萧颜是不懂水性的,一时间她惊惶着摆动着双臂,将水面”啪啪”拍打出层层水花,“救命……救我!”
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手倏忽袭上她后腰,稳住了她胡乱挣扎的身子,“别乱动。”这声音冷得生寒,却叫萧颜极为熟悉。
是谢城。只是这大半夜的谢城怎么会跑到温泉来?这汪温泉不是用来治病的吗?
话音未落,萧颜转过身子,抬眼对上那双漆黑鹰眸,一时间四目相对,“谢城你……?”分明地,萧颜眉眼间生出一抹疑惑神色。
“站好了。”谢城将她向后推到温泉池边的第一层石阶上后,兀地收回那扶在她腰际的手。
第51章 输局
原来早年间谢城曾因负伤未及时救治落下了病根, 每当南萧雨季他全身每处关节都会疼痛难忍,这个病根虽不会要了他性命,但却会如蚕食桑叶般地缓慢地折磨着他的身体。
前两年因为遇上了隐世于此的神医陆德, 因为有这汪温泉,折磨谢城多年的疼痛极大的减轻了甚至消失,这叫谢城一度以为他要痊愈。
但后来,因为萧颜的缘故,谢城不仅染上了寒毒, 更是身中各种刑毒, 再加上心口的严重伤势,导致他一时病情急剧恶化。
若非每月末五日来黛山的温泉理疗减轻痛苦, 恐怕根本熬不到今日。
“谢城, 你恨我吗?”萧颜鬼使神差地把这话问出口。
“恨、当然恨, 我恨不得将你剥皮拆骨、一片片地凌迟。”谢城凌厉鹰眸紧紧盯着萧颜, 凛冽着声音道。
是啊, 他是该如此恨她的,毕竟若非是她,他也到不了今日这步田地。
“谢城, 你不会的是吗?”萧颜说着伸出手缓缓揽过谢城脖颈。
他知道这是她的美人计, 就同此前一样, 但这次他绝不能让她靠近半步。
“滚开!”兀地, 谢城将萧颜向后推倒。
伴着“哗啦啦”水声划过耳畔, 谢城颀长身影渐次没入漆黑夜色中。
……
经过了三日的治疗, 萧颜同谢城终于启程离开了樊城。
当两人日行千里回到月门关时, 恰好解筝兵临城下落入萧僖、萧初早先便部署好的埋伏, 此时此刻四面楚歌,解筝同他五万兵马昂扬的斗志倏忽烟消云散, 就好似一团正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兀地被一盆冷水浇灭,始料不及。
此前解筝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这一切居然都是戏码,只为了诱他入瓮。
这场戏确实毫无破绽,直到方才他被围剿,这才倏忽反应过来,他中计了,事实上,从他决定御驾亲征时,他便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公主!公主您终于回来了!”看见萧颜回来,连翘眼角眉梢根本掩不住喜悦。
天知道萧颜不在的这几日,连翘是怎么过来的,又担心萧颜伤势,又被萧初各种压榨。
“公主您身子现在没事了吧?”
听言,萧颜微笑着对上连翘投来的关切目光,“都好了。”
松下一口气后,连翘眉心倏忽拧起,眼角眉梢的喜悦转瞬被黯然掩盖,“公主,这几日奴婢当真是僭越了……”话音未落,连翘“扑通”一声跪下,“奴婢请公主责罚。”
萧颜当然明白连翘这是为着什么。
事实上,在方才回来的路上萧颜便听说了此前月门关发生的一应事情。
为了不贻误战机,萧初逼迫了连翘越俎代庖。
萧颜怎么不知道,以连翘的性子,若非万不得已她是绝不肯做出这等僭越事情的。
思及此,萧颜忙伸出手扶起连翘, “这次能抓住解筝你当属头功,怎可不奖反罚?”
“公主……”分明地,连翘听言眉眼间生出几许深重的感动。
这才刚进入前厅坐下,小厮便从外跑进来同萧颜道萧僖那边遣了人来,让进来见了才晓得原来解筝自打入狱后便一直吵嚷着要见萧颜,解筝表示若然见不到萧颜,他绝不就死,萧颜想来,眼下解筝如此坚持,这趟她是非去不可的了,“备车。”思及此,萧颜启唇朝小厮交代道。
眼下解筝被关押在危安城官府监狱中,四面都是密不透风的厚重的墙壁,就算是白日里也要点起油灯,许是昨日夜里下了场雷雨的缘故,此刻路面泥泞积着污水,周遭潮湿的空气中更是弥漫着一股极叫人作呕的霉臭味,隐约地,似乎还夹杂着些许血气。
解筝被关押在最里面的重监,但越往里走霉臭味越重,萧颜不由地抬手以袖轻掩口鼻,走到尽头,萧颜终于看见了解筝,此时此刻他正负手背对着铁门口站着,腰间镶着琥珀玉石的朱红锦带在油灯微弱灯光下依旧折射出烁亮明光。
伴着一阵铜铁锁链碰撞的“哗哗”声,狱门打开,萧颜抬脚进入,来到解筝身后站定后,轻启樱唇,“听说你要见我?”
话音落下,四下一瞬的沉静后,解筝声音才响起,“这次公主真是煞费苦心了。”
没想到他一再的试探、一再的小心,最终还是落入了圈套。
“解筝你如今落得这个下场怪不了别人。”要怪只能怪他始终贼心不死。
萧颜冷着沉着声音道。
“朕很明白,有关江山社稷的事从来都是成王败寇,若是输了朕绝不抗拒任何后果,但眼下,朕显然还不是输家。”不难听出,解筝这话别有深意。
话音未落,萧颜一个箭步跨到解筝面前,凌厉着眼眸看着他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直到此刻萧颜才发现解筝的表情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竟是一如往日般的漫不经心。
眼下能如此安之若素,显然他为自己留有后路。
事实上,解筝怎么不知道萧颜他们下一步便是想要他性命。
听言,解筝对上萧颜着紧目光,“若然朕没了性命,你们将永远不会知道皇玺所在。”
分明地,这是威胁!
解筝这话确实让萧颜心底兀地生出了一瞬惊惶。
但很快她冷静了下来,镇定着思考,这才倏忽反应过来,其实解筝以此根本威胁不了她,事实上,她有的杀手锏更加厉害——萧岚!
思及此,萧颜轻启樱唇,反问:“解筝你确定吗?”
虽是反问,但萧颜字句间、眉眼间却分明都是笃定,这份笃定着实让解筝有一瞬的慌神,听言他不由地轻蹙起眉头,目光凝重地看着萧颜,但说出的言语却是极硬的,“若然朕连这点笃信都没有,眼下又何谈站在这里同公主交涉?”
虽然解筝尽量保持着面上的镇定,但萧颜终究看出来了他此刻心底的慌乱,“看来解筝你是忘了你后宫独得盛宠的萧妃娘娘那可是我大姐、南萧的大公主,你以为眼下这个情况她会置之不理吗?”
听言,解筝眉眼划过一抹不以为意,“阿岚?你认为眼下她会站在哪一边?恐怕公主你并不清楚阿岚心中有多么痛恨你们这只拿她当棋子的南萧。”
事实上,萧颜很清楚这话不过是萧岚为了叫解筝放松警惕故意说的,拿她、拿她们当棋子的是萧齐羽,不是南萧,无论如何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无论是她还是萧岚都绝不会归咎于此,况且,解筝又比萧齐羽好多少?萧岚这么多年看不清吗?难道解筝就不会拿她、拿她们当棋子?就此前,萧颜便不止一次的被他当做诱饵利用。
听言,萧颜目不转睛看着解筝,一字一句同他道:“解筝,你应该清楚,耳目,最擅掩饰。”
眼角眉梢映入解筝眼帘的,都是极度的肯定,都是不容置喙。
掩饰?萧颜的意思是,此前萧岚对他说的、做的一切都只是掩饰而已?
“是的,没错,都是掩饰而已。”
事实上,眼下只要找到萧岚,萧颜便能知道皇玺所在。
顿失手中唯一的筹码,解筝眉眼间倏地划过一抹落寞,显然眼下他输局已定,无论如何解筝没有想过萧岚根本一直在骗他,一直在同他演戏,毕竟此前她所有的话说出来都是那么顺理成章,所有的行为做起来也都是那么的入情入理,根本不会叫人生出半点怀疑,这种情况下他又怎能想得到这些其实都是她在骗他、在同他演戏!
“解筝,你若甘愿就死,我可以保证不伤西解一人。”
说到这里,萧颜目光忽沉了沉,“否则的话,你知道谢城的行事作风。”
第52章 打探
事实上解筝如何不知眼下萧颜如此急着要他性命, 其实是怕夜长梦多,万一日后入京都萧齐羽召见,他若说及谢城没死的事情, 彼时显然无法收场?事实上,若然真的有机会见到萧齐羽,他必定会说及的,所以无论如何,萧颜也好、谢城也好, 都不可能放过他。
如此也好, 其实解筝更加清楚的是,就算到了京都, 就算拉了萧颜、拉了谢城下水, 萧齐羽终究也还是会要了他的性命, 眼下有机会可以换回西解千千万万百姓免遭屠戮, 这对解筝来说比拉任何人下水都更加重要, 毕竟他是西解的一国之君,他有责任保护他的百姓。
“解筝,这个机会可不常有, 就算你苟且着多活了两日, 但终究, 你还是要死的。”
就在这时, 解筝的一声:“好。”落入耳中, 他目光郑重着看向萧颜, “朕应你的条件。”
萧颜听言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后, 轻启樱唇, “今夜,本宫会再来。”
会再来体面的相送。
回到公主府后, 萧颜让连翘暗中准备了鸩毒,这鸩毒是宫中常用的毒药,能让人陷入睡梦中不知不觉的死亡,毫无痛苦。
毕竟解筝也是一国之君,无论如何这个体面是要给的。
但萧颜终究没有想到,当晚还未及她出公主府解筝死讯便已传入她耳中。
据危安城来人说,解筝是半个时辰前在狱中用腰带自缢而亡的。
萧颜不由地轻叹了口气,心中颇有感慨,想到解筝到底是一国之君,就算是死,也终究选择了全节而终。
“公主,那咱们还去吗?”身后连翘小声着向萧颜问。
一时思及白日里她对解筝的承诺,话音未落,那个“去”字便已脱口而出,稍稍停顿了下,她补充交代:“去牙城,我有话要找萧僖说。”
于是冒夜出月门关入了危安城,萧颜如此急切是因为她知道,眼下解筝已死,按萧僖性子必定已经遣人前往京都城传信,想必明日一早萧齐羽便会知道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