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建哈哈一笑:“考虑?那就给我一个必须考虑的理由!”
石志坚不急不缓,从怀中摸出一沓照片,往徐世建面前一丢:“这,算不算理由?”说完,端起咖啡再次品尝,丝毫不去看徐世建的反应。
徐世建低头看了看照片,一开始还没什么,认为石志坚在故弄玄虚,可是马上他脸色就变了,急忙拿起一张照片仔细看了两眼,再拿起其它的仔细查看。
“你这是在威胁我?”徐世建瞪着石志坚。
“错了,我是来和你交朋友的!”石志坚放下咖啡,也站起身来,双眼平时徐世建,语气显得很真诚。
“大少,正因为你是三少的好大哥,我才会这么晚送照片过来!倘若这照片上的内容流出去,对于徐氏航运将会产生怎样的影响,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顿了顿,石志坚控制好语速:“大家都知你为了公司好拼的,这么晚还在开会就是很好的证明!三少也常说你为人勤勉,很多时候想要吃顿团圆饭都不可得!”
“像你这样的人,我好钦佩的!但树大有枯枝,航运公司又这么大,难免会出现一些害群之马。曾管事这次搞走私,我想你是不知道的,倘若知道一定会阻止!”
“但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作为三少朋友总不能眼睁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此事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何况曾管事此举,对阁下的航运公司破坏性很强,要是不阻止,难免留有后患!”
“思前想后,我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行。本来我打算把这份照片寄去柴湾嘉业街18号《明报》总社的!”
“不说你也许不知道,我和《明报》社长查先生是莫逆之交,他最近正在筹备一本武侠小说叫《鹿鼎记》,尚未公布细节,而这事儿只有我知道,倘若不信,你可以去问问!”
石志坚满嘴跑火车,并且车速极快。
“查先生最钟意写社评,并且文笔犀利,这一点你应该也很清楚!我原本想把照片交给他,让他好好帮助贵公司铲除害群之马,但仔细一思考,觉得家丑不可外扬!而你又是三少的好大哥,我想你一定会好好处理此事,所以才深夜冒雨前来,敞开心扉与你秉烛长谈!”
“倘若我这举动真的冒犯到了你,让你有所误会,还请徐先生多多见谅!”石志坚说完,还朝徐世建抱了抱拳,不管是语气还是态度,全都充满了真诚。
徐世建都不知道石志坚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那句话该信,哪句话不该信,脸色变了又变,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石志坚见徐世建表情难以抉择,就叹口气道:“看起来大少你是想要大义灭亲,明白!”
说着话,石志坚就伸手去捡刚才丢在桌子上的照片。
“慢着!”徐世建伸手拦住,“阿坚,既然你是三弟的朋友,就也是我的朋友!一切都好商量!”
石志坚笑了,双手挣脱反过来握住徐世建的手:“说得好!我也最钟意大少你这样的朋友!重情重义,义薄云天!”
……
当石志坚从航运大厦重新走出来的时候,外面的暴风雨业已稍停。
此刻,潮湿的马路上又开始有了行人。
贩卖细蓉的小贩挑着担子,高声吆喝着生意,擦鞋的鞋童也支起架子,开始今晚第一单买卖。
还有那些姣婆花,一个眉飞色舞地勾搭着那些街头咸湿佬。
刚才还无影无踪的巡逻警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挥舞着警棍,吆喝着不听话的行人,嘴里骂骂咧咧:“扑你个街!顶你个肺!边个走路不长眼睛?”
石志坚站在大厦门口,深吸一口气。
因为此刻在他眼前黑压压的全都是人。
全都是洪义海的人!
以大声雄,陈金龙,陈金虎为首,旁边还站着之前拉黄包车载石志坚的苦力强,番薯昌,哑仔胜,大头成,以及哨牙坚等人!
所有人都紧张无比地看着石志坚,连大气都不敢喘,等待他说话。
石志坚低头拢着火柴点燃一支香烟,抬起头从嘴里吐出烟雾:“搞掂!”
第37章 【义薄云天】
石志坚抽口烟,轻轻吐出两个字“搞掂”,对于守候在大厦外面,迫切等待消息的大声雄等人来说,却是一声雷鸣。
“搞掂了?那就是说我们暂时保住码头了!”
“我们洪义海可以参加竞投了!”
“好啊,石先生万岁!”
当即,这帮洪义海子弟就大喊大叫起来。
石志坚看着他们热血沸腾模样,忍不住伸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冷静。
众人见石志坚还有话说,就暂且压制住心中兴奋,双眼紧盯石志坚,看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石志坚夹着香烟指了指周围道:“拜托,已经很晚了,你们声音小点先,不要打搅别人!”
没等大声雄等人咋舌,石志坚又来一句:“其实呢,我还有一件事要宣布,徐大少刚才已经应承我,说以后码头还交给我们洪义海打理!”
石志坚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平平淡淡,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之事,可是听在大声雄,陈金龙和陈金虎等人耳朵里却像是霹雳雷鸣。
什么意思?
不是暂时守住码头,而是保住了码头!拿下了码头!湾仔码头以后还是洪义海的!
所有人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石志坚,连空气都变得凝滞了。
石志坚用尾指挠挠眉梢,看着大声雄等人:“你们这是做什么?干嘛全都看着我?我知自己很靓仔的,不过我可不钟意男人!”
“石先生,万岁!”
“石先生,义薄云天!”
大声雄当先喊了一句,随即洪义海所有人都吼了起来。
吼声惊天动地,
裂破长空!
对于这些洪义海粗糙汉子来说,他们唯一懂得表达感激的方式就是把心里话喊出来,吼出来。
如果没有石志坚,今晚他们洪义海就要丢掉码头,丢掉饭碗,上千洪义海人就要饿肚子,就要无家可归!
周围那些路人全都诧异地看着眼前一幕,那些巡逻的警察更是警惕地看向这边,寻思着是不是帮会集结闹事,要不要叫总部来人支援。
“我刚才有讲,不要这么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叫大声雄,嗓门够大么?”石志坚对着领头的大声雄埋怨了一句。
大声雄嘿嘿嘿傻笑。
石志坚看他一眼脚下,大声雄早已把之前掉的鞋子穿好,只是因为在雨天奔跑满身泥泞。
大声雄见石志坚打量自己,就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然后说:“坚哥,现在你想做咩,我们一定帮你完成心愿!”
石志坚笑笑:“我现在只想你帮忙做两件事情。第一件,我码头还有十台机器要运去元朗,你来安排!当然,装卸费不会少你一分!”
大声雄大手一挥,“坚哥,你这说哪里话?我们这些人没什么本事,可就是有力气,装货卸货更是一流!您尽管放心,我们一定把那些机器安安全全运到元朗!至于搬运费,你休要再提!我们感激你还来不及,又哪里好意思收钱!”
石志坚笑了笑,又道:“第二件事儿就简单了,我在船上呆了好几天,现在只想找个澡堂子泡个澡,敲个背,再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睡一觉!”
这次没等大声雄说话,陈金龙和陈金虎兄弟道:“这个我来安排!莫说洗澡敲背,就算拔罐也是可以!”
……
第二天早上。
经过暴风雨的洗礼,整个湾仔码头变得清新无比。
船舱内,曾文举曾管事躺在自己用花露水洒得香喷喷的床榻上,双手握着一枚紫水晶做成的十字架,活像西方吸血鬼般睁开双眼,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外面很是噪吵,好像很多人在搬运东西。
曾文举稍微回了回神儿,这才坐起来,伸伸懒腰,再亲吻了一下手中镇压梦魇的十字架,这才起身,穿上鞋子,走到外面查看情况。
外面碧空如洗,晴朗至极。
海鸥在头顶盘旋,下面一大帮人正在搬运石志坚的那十台大型机器。
曾文举皱了皱眉头,忽然鼻翼嗅到一股子酒味,扭头一看却见满头金黄卷发的“鬼佬七”刘七手里拿着一瓶威士忌凑了过来。
“鬼佬七,一大早就饮酒,你不怕爆肝咩?”
曾文举和刘七关系不太融洽,他很看不起这个“二鬼子”,觉得“二鬼子”就是名副其实的杂种。
另外石志坚在船上这些天,刘七和他走得很近,这就更让曾文举不爽了。
刘七“嘿嘿”一笑,“爆不爆肝无所谓的,有酒喝比什么都强!”
“简直无可救药!”曾文举翻了翻白眼,然后指着下面搬运机器的人说,“那些是洪义海的人吧,他们在做咩?”
刘七灌了一大口威士忌,喷着酒气道:“你没长眼么,当然是在卸货咯!”
“卸货?石志坚那小子钱还没给,怎么能让他们现在就卸货?”
“石先生说了,他和三少谈好这次托运费按照三成收取,他很快会过来付钱!”
“哈哈,开玩笑!”曾文举忽然来了精神,“三少是边个?他只是徐家的三少爷,不是这里的管事!他说收三成就收三成,有问过我吗?有问过徐大少爷吗?偌大的货船他们的机器占了一大半,路上消耗的油费,关税,船员的吃喝拉撒,还有其它等等,只收三成,赔死都不够!”
刘七看着气势汹汹的曾文举忍不住嗤笑道:“那按照你的意思呢?”
“全部!”曾文举一指下面机器,“把这些机器扣押先!我要收取他石志坚全部的钱!”
……
“阿嚏!”
石志坚趴在“华清池”二楼贵宾厅软绵绵的大床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华清池”是一家澡堂子,距离徐氏集团的航运大厦只有五百米距离。
这是一座两层高的旧楼,很早是中环区的“水车馆”。
所谓的“水车馆”其实就是香港最早的“消防局”,在这里工作的消防员又被称为“火烛鬼”。
每次遇到街区发生火灾,这些“火烛鬼”就会集体出动,从水车馆取水赶去救火。
如今中环新成立了设备更加齐全的“消防局”,原先的“水车馆”就因地制宜直接改成了澡堂子,起名“华清池”。
昨晚石志坚被陈金龙和陈金虎兄弟俩安排在了这里。
源于这家澡堂子的老板也是出身洪义海,只是后来遇到贵人赚了一些钱,直接盘下这座楼开了澡堂子,生意还很不错。
洪义海人讲究“义气”,老板就很讲义气,了解事情经过之后,直接把石志坚当成了贵宾中的贵宾,不但给他单独安排在偌大贵宾厅,还给他安排了敲背师傅和拔罐技师。
此时石志坚的背上就有两排圆乎乎紫青色的罐印,看起来体内湿气很重。
石志坚翻个身,伸手想要取了床头清水润润喉咙,这时候敲门声响起。
石志坚喊了一声进来,就见大声雄搓着手跑进来道:“不好了,坚哥!鬼佬七托我对你讲一声,那个扑街曾文举要收这次托运费的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