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原真挚热烈,深情款款,每一字都似烈酒浇在心头,引得人发醉。可李慕仪那样清楚,在这里的每一刻,她都在念着李绍。
李慕仪缓缓抽回了手。
萧原掌中一空,仿佛神魂俱散。
李慕仪嗓音轻柔又坚定,道:“谢谢,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还有方才的那番话……你给了二叔一个安享余生之地,又挂碍着二叔遗愿,肯待我这样好,千里迢迢寻到京城,这样的情意,我感激不及。能结识萧原哥哥,是我的福分。”
她又唤他哥哥,萧原却并未觉得与她亲近,反而教她推置到一个地方,那里界限分明,他再难跨过。
“我不好?”
李慕仪摇头道:“并非你不好,而是我早已有了意中人。”
萧原道:“看来,我来晚了……”
李慕仪沉下心思回想,片刻,与萧原作答时,她再摇了摇头:“我很早很早的时候,就喜欢他。”
他不知“很早很早”是有多早,只看她提及那人时眼眸亮如星月,可见是真的喜欢。
萧原松下空落落的手,又迟疑不决地问道:“那他怎么不来娶你?”
李慕仪道:“他教我等,我愿意等。”
“不怕他失信?”
“他答应我的事,从未食言。”
萧原沉默了,李慕仪与他讲得明白,也不再做耽搁。临行前,萧原向她讨要那随来的婢女,李慕仪明白他的好意,解释道:“这孩子受过我父亲的恩,知道薛家的事,奕陵君不必担心。”
“你也放心,我的人听不懂汉话。”萧原黯声道,“我会保护你,永嘉,我愿意保护你。什么时候,你变了主意,就来找我。”
他从取来一柄嵌着宝石的角刀,塞到她的手中,又怕她不受,转而扣系在她的腰际,“这是信物,萧原也从不食言。”
李慕仪却之不恭,郑重道:“谢谢。”
出了营帐,那随着的婢女轻轻问道:“怎一直不曾听殿下提过。”
她是问那句“很早很早的时候”。
李慕仪想起来便笑容如蜜,甜得醉人,“一些小心思罢了,说出来招人笑话。”
回想很早很早的时候,李慕仪鲜少会笑。
对于她来说,那段时日,总是噩梦多一些,多到她常常半夜霍然惊醒,再难入眠。
初入教坊司,落进方欢手里,白桃儿般的小姑娘待价而沽,等着贵人临幸,讨得个好价钱。在那之前,艳名要打得响亮些,因此薛雉免不了待客。
方欢要她有纯真的眼,又能剥开骨子里的礼义廉耻,遵从原始兽性,在承欢时尽肆浪荡。
单他一人调教始终不成,在烧着情香的厢房中,五六对男女赤裸交叠,有二男共侍一女,玉户与后庭皆纳了性器进去,一进一出间,直肏得女子情态癫狂,如痴似醉。
薛雉就瑟缩在方欢跟前儿,葱白细嫩的手指攥紧艳烈的雀金裘,不敢探出眼睛。方欢有一搭无一搭地晃着鞭子,鞭丝扫过她的发梢,激起阵阵寒意。
“雉奴,告诉义父,你想同她一样快活……”
薛雉不肯,哭着往后缩,方欢拽住她的头发,将她一把推到两个男人怀里。那俩人双手迎接,粗糙的手掌托覆住光滑细腻的白肤,颈间还泛着青涩的香,尚是处子,又怎不大喜,连呼着“谢方总管的赏”。
两人的手便似游蛇一样往雀金裘里钻,胡乱抚摸,薛雉被捏得生疼,如同火在反复燎烧炙烤。
她进到教坊司以来,头一回陷入如此可怖又长久的噩梦,她毕竟那样小,禁不住吓,怕他们二人像对待那个姐姐一样对待她。
再倔强的人也服了软,她哭得泣不成声,挣着跪下去拽方欢的衣角,哭喊着说:“义父,我知错了,我知错了……我以后乖乖听话,求你,别教他们碰我……!”
她挣着跑,两条细腿又教那两个男人左右重新拽了回去。一巴掌狠打在她的脸上,薛雉的哭声都散成呜咽,“义父……义父……”
他们一人去舔舐腻滑的腿,一人去玩弄涩白的乳。
方欢听她求救,道她果真是鬼灵精,知道求什么话最能让他心软,他喝了停。只是那两人早已沉迷,嗅着她的体香无法自拔,一人见另一人不停,都聚了胆气,抬着昂挺的驴货就往她腿间顶。
方欢大怒,扬起鞭子直往那两人身上抽,狠得要命,背上皮开肉绽,溅起一痕血花,双双跪团在毯上。薛雉卷着雀金裘缩到角落里,看着方欢浑身阴戾,怕是有千百年的怨恨才能如此狠毒,直抽得那两人血肉模糊都不见停,时间那般长久,久得她的心一点一点坠到深渊最底下,看着他们被活活打死。
他溅上了血,侧着头擦到肩膀上,才扔下滴血的鞭子,抽出白绢,擦拭着手指上的红。
擦净了,他寻到薛雉,说:“过来,到义父这里来。”
薛雉看着横陈的尸体,好一阵儿,最终选择逃跑。
她跌跌撞撞,在胭脂水粉里奔窜,跑得喉咙腥甜可始终找不对出去的路。
最后一头撞进方欢的怀中,他反手勒紧了她的脖子,狠咬住她的耳朵,说:“……方才不是答应义父,以后要听话么?可真是天生做妓的货,这样小就懂得怎么骗男人。”
作为惩罚,她被关进笼子,放在了人来人往的楼廊中,可供任何人远观亵玩。
她三天不进水米,就缩在雀金裘里不出来,已不再哭,目睹了旁人的死状,她反而更想活,每一刻都在想,如何才能活。
直到那合着玉坠响的扇子敲在了牢笼上,就似熹微赐予永寂长夜的第一道眩目的光。
——这里头藏着的是哪只雀儿?怎这样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