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仪知道,对于李绍而言,那次见面不过匆匆一场浮梦,裹在雀金裘里的小姑娘,怎会令堂堂六王爷放在心上?他只是偶然间起意,与她多说了几句话,许是先前久经沙场,才会格外怜爱那些个小玩意儿,故而对她也留了些情分。
一掷千金已是传奇,而李绍临行前,当着众人的面,暧昧不清地讲她“伺候得很好”,或是有心,或是无意,李慕仪已无从查证,只是这一句将她从深渊冷水里头捞了上来,李绍便似同旁人讲这是六王爷看上的姑娘,自此,就算是方欢,也不敢再将她带到众人前去调教,也无人再敢点雉奴的花令,让她去伺候。
因李绍一句话的庇护,她得以保留最后的尊严,一直支撑她到离开教坊司的那天。
她常听姑娘们谈论,雁南王是何等义薄云天,又是何等的盖世英雄,强劲的北风将他的捷报一封一封自边疆吹往京城,呼啸着,响彻在大梁的每一寸疆土。
教坊司没有一个官妓不盼望着能得到雁南王的垂青,也明白这多半会是一场痴心妄想。
薛雉笑她们傻,雁南王至亲可杀,向来薄情,得他的垂青,如饲狼伴虎,能有什么好下场。直到多年后梅林再见,他折下最艳的花枝儿,搁在她的手心里,她才知道,自己怕也免不了犯傻。
李慕仪掀开帐帘,正听得里头热闹。
李绍似乎格外在意他的脸面,正对着盆清水左右照看,那营帐里的大夫瞧着想发笑,一边写方子一边嘱咐,絮絮叨叨:“王爷这伤无碍,留不下疤。倒是从前打仗时受得旧伤要格外小心,寻常人一处两处的没事,您这浑身没块好地方,血肉做的凡胎,又不是铁打的,真当自己刀枪不入呢。 ”
这大夫自李绍打仗开始就跟着他,李绍身上大多数的伤都是他治的,因此颇得李绍信赖,说话也是随心,没多少规矩。
李绍不耐烦地摆手道:“好地方没让你这老碎嘴看见。药方写好了么。”
这话就是在下逐客令了。
大夫暗恨,又添了味补气的草药,专苦死他。
李慕仪一来,正听着这句,帐中人敬着“殿下”,李绍回头,目光逡巡上下,先看到了她腰上的宝刀。
他一抬手,令道:“都退下。”
待众人退去,李慕仪走过来,单膝跪在他的腿上,捧着他的脸看伤。李绍顺势环住她的细腰,先不拿宝刀的事发作,而是往她胸脯间嗅闻,皱着眉看她,“怎一股臭味?”
李慕仪诧异,侧着头求证,“哪有?”
“哪里都有……”他隔着衣衫衔住她的乳尖儿,喘息着含糊不清地说,“……越祇蛮子身上的味道。”
李慕仪教他气得一愣,抬手打在他肩膀上,“你拿我消遣。”
李绍一手拽下她腰间的宝刀,横到她眼前,“这不是证据?”
李慕仪也不忙着夺回来,仔细端详他的脸,“方才的话,我听到了。怎么这些事,你从不告诉我?”
她也不是个好对付的,另一只腿跨上来,跪坐在他身上,手探进李绍的领子,很快抚到他背上的疤。
李绍在她颈间吮吻啃咬,“又想蒙混过关?也得看看你在糊弄谁。”
李慕仪说:“比起奕陵君,我当然更在乎王爷。”
一句话就能取悦得了李绍,除却她,其他人可都做不到。
李绍挑眉,别样地看她,“李慕仪,本王怎发现你……”他失笑,将刀弃掷在地,揽着李慕仪的腰将她放倒在榻上,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脸颊,“越来越长本事了。”
他杵着头看她,一手挑着她的一绺头发捻捏把玩,解释道:“不过是些旧伤,左不过行军打仗时要留心,好在现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不必再上沙场。本王的头等大事就是疼你。”他撩着那发丝亲吻,笑得邪气,“在马车上,再多的伤也??不碍着我疼你,是不是?”
“不正经。”李慕仪听他说荤话,耳朵透红。
“再不正经的,你都见识过了,脸红什么?”他笑李慕仪,惹得她掐他腰间的肉,痒比疼更甚,李绍忙曲膝制住她,“劝你别动。”
李慕仪知他过后还要去面圣,也不敢再动。
李绍又侧了侧首,将脸上的伤展示给李慕仪看,“回头若是留疤,本王就去宰了你的萧原哥哥。”
他倒不是多在乎这副皮囊,毕竟雁南王又不靠这张脸过活,只是想到,往后待李慕仪看到就想起萧原,这股子窝囊火就烧得他心肺疼。
李慕仪瞧他这口陈年老醋是咽不下去了,便想花招儿哄他,“王爷美色,留疤也好看的。”
李绍笑她言辞灵俏,也随之戏言道:“这话怎么听着,倒像是本王在以色侍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