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这日以后,生意越发红火了起来,不但宋世宏当年留下的一些墨宝销售一空,就连宋岸嵘的字画,也销的十分好。他在徽县十几年甚少外出,在家中无事便是研习书法绘画,技法本就烂熟。再者他博读庞通,于学问上如今也很有些独立见解。
☆、第43章 钟氏
虽如今科举条件放宽,庶子亦可作生员。然则当初钟氏一意不准他们几个入科,他们弟兄也就断了科举一路的心。宋岸远与宋岸谷本在学问上没有开赋,从此也收了心一意作白丁,唯宋岸嵘颇能解些文意,一直学不肯辍。况且读书只为报国,平常人们上学堂,自有其一系列考取功名的书籍,比如四书五经,比如论语大学。而宋岸嵘既然不走科举之路,除此之外,便颇要读些闲情逸致的书,渐渐便在情逸上有了些独道见解。
凡人能书者,未必能画。能画着,又未必能写。这样的人虽有些技艺,却不能称尊。唯有能书,能画,又能写,而又能将三者结合在一起者,方能称之大家。宋岸嵘如今书绘写融绘贯通,倒也算得是个中尊师。
是以他的字画倒走的十分紧俏,多有人慕名而来前来求购。
当初宋府二房抛家上京,想的只是装裱些字画来作糊口之用。谁知有心种花不成,无心插柳却成了荫。一幅字画动辄几十辆银子,一日开张一回就够好些天嚼用。待到年关将至盘点之时,刨去租子并一些进货的开销成本,竟还净赚三千余两银子。
苏氏见贞书盘了银票换成总得几大张带回来,喜笑颜开道:“可见咱们上京是对的,当初虽我不小心将你落在了五陵山里叫你受了些苦,可若没有那些苦,如今那来这大把的银票?在徽县那穷庄头上,一年到头那些佃户们紧紧巴巴也不过几十上百两银子的租子,够作什么用?”
既然如今赚了些钱,苏氏便打问着将这铺子后面一幢小楼也租了下来,将贞媛贞怡几个皆搬到后头去住,盘算着一开春置些好衣服,便要四处替贞媛打问一门好亲事。
春节期间户户守岁,宋氏装裱铺也与别个店铺一般,歇业十五日,静待上元节。
他们阖家回了一趟宋府,只是钟氏因天冷染了风寒,如今称病不出,唯有沈氏与宋岸谷在外支客。此时苏氏有了挣钱的行当,又新赁了一幢小楼,在外过的十分自在,一听钟氏感了风寒,想起她那坏脾气,怕钟氏听闻自己来了要抓着在床前侍疾,先就吓得变了变脸色。而后听沈氏笑言如今一概是贞秀在屋中端屎端溺照料,悬提的心又放了下来。携了贞媛贞书几个到随和居去在见钟氏。
因嫌屋子太大烘不热,钟氏如今挪到了最里间的小暖阁中的火炕上。她年轻时妇科有隐疾,如今那隐疾重发,正是难忍难奈之时。苏氏携几个女儿进门,先就闻到一股子异味,因见钟氏在炕上靠着引枕半歪着,也不便显露出来,携几个女儿工工正正在地上磕了响对祝过好,才起来站到炕沿边上笑问钟氏道:“老祖宗瞧着贞秀如今伺候的可还尽心?”
钟氏瞧了一眼身后揉肩捏背的贞秀道:“只怕我不早死。”
苏氏听惯了这些冷眼,此时丈夫女儿经营的铺子红红火火,也不在意她刺自己,遂又坐在炕沿上道:“她们的孝心皆是一等一的,贞秀比别个还更有孝心些,可见老祖宗的福气。”
钟氏冷声道:“我也能叫有福气?”
她说完脸色突变,挥手道:“你们整日来这府里做些什么?快走快走!”
虽钟氏向来脾气不好,却还未发过这样大的火气。苏氏急忙敛衽施了礼道:“既然老祖宗心绪不好,媳妇这就带几个女儿到外间去。”
她带着贞媛几个出了随和居,仍到了沈氏那里,经诉了方才遭遇,就听沈氏叹道:“如今这天时也不知是怎么了,咱们的荣妃娘娘在宫中顺风顺水受尽宠爱一世,到老了竟被圣上冷落了。所以老祖宗如今有些烦心也是有的。”
苏氏忙问道:“这是为何?”
沈氏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可别说出去,这还是桩秘事,还是贞玉回来说了我才知道的。原来去年五月间老祖宗大寿那会儿,杜国公府的世子杜禹逃狱闹的满城风雨,他逃出京城后,不知怎么在甘州一带与东宫太子身边的总管大太监玉逸尘相遇,两人还交过手。据说两人交手是因为要同抢一张什么图样的东西,玉公公是奉了太子之命去的,占着正理又人多势重,谁知竟没有打过那杜禹,叫他把藏宝图给抢跑了。”
“而后玉公公回了京城,自然把这事报给了东宫,东宫又报到圣上那里。圣上大怒,下旨要杜国公革了杜禹的世子之位,这事到这里也就该完了。谁知十月间,有人见他在已成焦土的徽县一带出没,信儿传到东宫这里,东宫派人去追,一路追到了凉州。到了凉州之后玉公公亲自去问咱们的平王提人,平王给拒了。
玉公公回来报到东宫与圣上跟前,圣上震怒,亲下御旨要平王把那杜禹送回来,平王往常最听话的孩子,此番竟一再不丛。如今他们父子俩正犟着,牵怒到荣妃娘娘也叫圣上给疏远了。老祖宗心里难受,着急上火也是有的。”
苏氏一拍大腿道:“杜国公竟养得这样一个好儿子?”
沈氏道:“谁说不是了。因他自幼失了母教,杜国公早早就给他请了世子封位,那知他竟是个没福的,如今封位仍要落到继氏生的小儿子生上去。杜国公如今还是护*节度使,他若听话,什么东西不能得?”
苏氏道:“若他害平王被皇帝责罚,才真是罪该万死。那平王小时候得了治不了的病,还是贞媛他爹一路到西域求来的药治好的。”
正说着,贞秀撩了帘子进来笑嘻嘻道:“姐姐们怎么也不到我的善书院里去坐会儿?”
贞媛道:“你如今在老祖宗面前贴身不离的,我们怎好打扰,快去忙吧。”
贞秀拖了贞媛与贞书两个道:“因你们来了,老祖宗特意放我半天的假儿叫我与你们也闲话会子。”
她的闲话一说起来就是事端,贞媛与贞书千不肯万不肯,终是被她拉到了善书院。这院子如今就只住着贞秀与一个小丫头小九,那小九是个头发都还未长齐的小黄毛丫头,整日除了偷奸躲猾睡觉,就是馋的四处觅吃,心思那里能用到收拾屋子上去。
因贞玉陪嫁皆是新物,这屋子里的旧物皆还都在,只是四处皆是肮脏不堪,零乱不堪。贞秀一人住在这里也无所顾忌,裹脚的带子四处乱搭,绣鞋到处扔着,地上像是许多天不曾擦过一样。只贞秀还混不在意,抱了小榻床上一堆衣服扔远了叫贞媛贞秀两个坐下,唤那小九道:“天杀的,快去倒两杯茶来。”
小九挠着毛绒绒的脑袋半梦半醒的出去了,贞秀才又道:“瞧我如今住的宽敞吧?”
贞书不言,贞媛道:“倒是很宽敞,但也太冷了些。”
贞秀撇了撇嘴道:“这屋子理应是燃地龙的,因如今霜炭价高,老祖宗也舍不得给我燃,好在我整日都呆在随意居,这里不过晚间睡觉的功夫。”
几个正坐着,贞怡跑了进来道:“你们竟不叫我。”
她方才到内间逗长灿和长贵两个小子玩,才一转眼就见贞秀拉着另两个跑了。贞怡见床上堆着许多衣服,急的跳道:“贞玉姐姐竟将这些衣服都留给四姐姐了?”
贞秀道:“可不是吗?如今这都是我的。”
贞怡甩了外衣拿起来一件件往身上比划着,贞秀知她自幼爱这些,也不再理她。摇头抱怨道:“如今老祖宗的脾气冲,她本就妇科不好难受,再加上火炕上火气太大烧的结住了,许多天都不曾出过恭。”
她凑近了悄声道:“你们可知我怎么想的办法?”
贞媛道:“什么办法?必是叫她多喝些蜜水之类吧。”
贞秀伸了手指出来弯了弯道:“皆是我用手扣下来的。”
贞媛听了惊得往后一倒,半晌才道:“那你的孝心真是难得。”
贞秀转眼盯住了贞书道:“听闻如今你在铺子里当掌柜,倒还赚了几千两银子?”
贞书点头道:“嗯,不过辛苦钱而已。”
贞秀撇嘴冷笑道:“那值当什么?虽贞玉出嫁了,如今老祖宗手里所藏的家当,不下这个数儿……”
她说着扬手伸了两个手指。贞怡也好奇的凑了过来问道:“两万?”
贞秀道:“那里,二十万两,皆是荣妃这些年给的体已。我如今好好的伺候她,等她死了这些皆是我的赔嫁。”
刚刚才嫁完一个贞玉,耗去多半身家,如果钟氏手中仍有这些个数目,那也算是个巨富了。贞媛问道:“这可是老祖宗给你透露的?”
贞秀道:“她瞒的紧着了,生怕四叔和四叔母知道了占便宜,我也是悄悄翻了才知道的。”
随和居上下皆是人,虽一个苗妈妈跟贞玉走了,剩下的吕妈妈两只眼睛像猫头鹰一样尖,什么动静能放过。是而贞媛劝道:“你为了敬孝所作的,不但我,就连贞书贞怡都万万不能达到。只是如今你既尽了孝心,另一方面还要莫听莫问,莫时时打探她的家底叫她以为你不过是为了图她钱财,寒心了你。不然,你这一番苦心就要白费了。”
☆、第44章 媒婆
贞秀冷笑道:“她们知道些什么?如今双双已叫我给弄走了,剩下个兰兰也最听我的话,吕妈妈么,她也是个老人,不得尊着我些。”
听她的意思,竟是多半年时间已执掌了随和居这一院人了一样。贞书自上次劝过她勿要传闲言之后,再不愿多说一句。此时起身告辞道:“你们先坐着,我要去寻叔母再多谈几句。”
贞秀与贞书是死对头,如今已炫耀过自己的房子并手头的银钱,当然,那些钱如今还是钟氏掌着。便也不再相留,任由贞书辞去。
贞书出得门来,才长叹一口气自言道:“你竟真是个有本事的。”
杜禹若只是个寻常的江洋大盗也还罢了,如今竟又得罪了天家,闹到这天下竟无个藏身的地方。贞书此时忆起杜禹,想起他穷尽心机骗自己的光景,想起他在外面烟熏火燎为自己煮粥烤鱼的光景。
忽又想起他说:“我这些年过的荒唐,惹的天怒人怨。虽自已心里也知道不对,怎奈放浪惯了本性难移,到如今孑然一身仓皇落迫,也皆是我自己的不好。前番拿谎言骗你,更是错中之错,但我是真心实意爱你,这份心苍天为证,日月为鉴,我发誓……”
忽而心中疑他这话里许也有些真心,那几天连续不不断的手段里,也许也搀杂着一丝真心。可如今他也真是天怒人怨,又怎能得到安宁。
她脑海中仍响着那夜劈过房屋的那道闪电惊雷,苦于无法挥去。
她在院外呆立半晌,复又回到沈氏随意居,与苏氏沈氏坐了半晌,逗了会子两个弟弟,等贞媛与贞怡回来了,一家子才辞过沈氏回到装裱铺。
如今后院的小楼还未打理清楚,一家子仍是挤在这铺子楼上的小屋子里。贞怡因从贞秀那里又得了几件贞玉未嫁时穿过的衣服,欲要显摆显摆,便摇了苏氏膝盖道:“娘,你给贞玉姐姐去个拜帖,好叫我们过她侯府去玩一番,好不好?”
苏氏摆手道:“她如今不比你们好过,快莫要去了。她横行霸道也是仗了荣妃娘娘的势,如今荣妃娘娘失势,那侯府章氏那里还能容她如当初般自在?如今她也尝着了当儿媳妇的苦楚,怕整日在婆婆章氏面前小脚站规矩了。”
贞玉这条路虽走不通了,苏氏却发现了一条新路。原来她幼时也长在京中,是个寒门小户之女,因父母早丧又哥嫂无良,幼时也曾发狠要嫁个好人家。宋府提亲无疑是天降的大喜,谁知嫁过去才过了两年好日子,宋工正一死钟氏便张罗着分了家,将她发派到了徽县去。她六亲无靠丈无软弱,这些年过的十分憋屈,与哥哥也几乎断了往来,是已娘家算是已无亲属。自这回回京之后,她闲来成日逛着东市几座银楼绸缎庄,成衣铺。
与那铺子里的掌柜们,女客们成日闲聊东家长西家短,她竟打听着了自己家当年出嫁的一个远房姑姑,人称苏姑奶奶的。因其消息灵通,如今几乎半个京城老爷们夜里宿在那一房院子,那个小老婆上月没来葵水,她竟比那自家的主母还要清楚些。而对于京中各门各户间的关系脉络也是熟门熟路,也因此而得了个外号叫巡城御史。如今在这京城里替人保媒拉纤着。
正月里皆是走亲戚的好日子,苏氏自己亲自置备了一筐子的年糕火腿等物,央赵和挑了,自己带着贞媛与贞怡两个坐了车驾一路边打听边问路,一直寻到了城北的开宝寺附近,才在一条巷子里找着一座小院子,内里也不过一排两间西屋并一间东屋的小院。这苏姑奶奶倒是十分亲热,见是自己多年不见的侄女儿带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上门,喜的冲了出来道:“当年听闻你去了外地,多年都不曾走动,如今可还好?”
苏氏最不缺的就是衣服,又头上金钗螺钿,点翠凤钗,贞媛与贞怡两个亦是穿着出风毛领的长棉袄,虽不算一等的富贵模样,看着也是殷实人家的女儿。这苏姑奶奶前后打量了一番,见是两个欲待说亲的好苗子,心里喜的什么一样,忙让了苏氏几个进门。
苏姑奶奶嫁的丈夫姓丁,早已故去。如今跟儿子媳妇同住在这小院里。她已经过了古稀之年,瘦的脱了形样,虽白发苍苍说起话来却是中气十足。那丁大郎与自家媳妇因是年下,带着孩子亦去走亲戚串门户了,是以只有苏姑奶奶一人在家中。她忙出忙进端了些大过年时准备的油果子干果等物,便张罗着执意要作顿饭。苏氏看她裙下裤管里伶伶仃仃两只细脚忙出忙进,眼看就要断掉似的,忙拖住了道:“姑奶奶,侄女此番来,并不为要吃饭久坐,而是有桩难事有求于你。”
苏姑奶奶这才坐了问道:“不知是何难事?”
苏氏讪讪一笑,指了贞媛道:“这是我的大姑娘,如今也到双九年华。因那徽县贫寒没有寻得好门户,尚还字待闺中……”
苏姑奶奶双手拍了大腿跳起来道:“你姑奶奶我如今作的正是这保媒拉纤的行当,京中不知多少黄花大闺女,皆是我保的媒拉的线。”
她瞧贞媛羞红了脸扭头望着一边,无论身段脸面,皆是上等的上等。满脸喜气道:“这一京城中,上到那尚书府的老爷,下到应天府的衙役,那里有未婚的少年郎,我皆是盘的门户清清,此事但请包在我身上。”
苏氏也是大喜道:“如此就有劳于你,只是你不知,我命不好,生了一串子的姑娘,这是头一个,下面还有两个未带了来。虽说容貌不似她们姐姐,但仍是百里挑一的好相貌。”
苏姑奶奶听了立即就掰起手指来:“许尚书家的三公子,今年年方十八,生的一副好相貌,仍未婚配。在我这里备着案正是要寻房家世清白容貌挑尖的贤妇人。王侍郎家的大公子,年级轻轻丧了原配,亦在我这里挂了号儿要寻个贤妻。尹天府的周府尹更是,两个公子皆到年岁,俱是正寻佳配的时候。”
苏氏听了这话,知自己是来对了地方,遂自腰间掏了一张十两的银票出来压在桌上道:“多年未见,这些银钱是份小心意,原是我该孝敬姑奶奶的。”
苏姑奶奶推了银钱道:“若替别人说成个媒受些赏钱,原也是应该的。如今她们是我嫡亲的外孙辈,那好收你的钱。”
苏氏执意推让,那苏姑奶奶才接了,因其知苏氏嫁的是宋府二房庶子,又拉着苏氏讲了许多北顺侯府章氏与宋府二姑娘贞玉婆媳之间的龃龉并那侯府五公子与贞玉两口子之间的夫妻私事。若不是苏氏看着两个未嫁女儿再旁怕听了不雅,只怕苏姑奶奶能从天亮说到天黑再说到天亮去。
苏氏带着两个女儿告辞时天已黑透,虽在丁家连口水都未能沾唇。辞过了一再相留的苏姑奶奶上了马车,苏氏十分信心的对贞媛言道:“如今有了你们这姑姥姥,那里还用愁什么婚事?尚书家的公子,侍郎家的少爷,都须得你来挑拣着想嫁才嫁。”
贞媛叫那苏姑姥姥的连番炮吵的耳朵生了茧子,此时那里肯说一句,唯贞怡道:“她即这样好手段,怎的家里贫的主屋都盖不起来?”
苏氏揽了贞怡过来道:“我的儿,俗话说阴阳先生家里鬼上墙,木匠家里偏橼房,她即做了这个营生,也只能混个润口茶而已。你见那里有媒婆发家致富的?”
因前几日在丁家邀请过苏姑奶奶过装裱铺作客,苏氏便计议要将新赁的那后院小楼趁着过年打扫收理一番,也贴好墙纸摆好家饰妆出一间房来,好叫苏姑奶奶来时有个招待的地方。初六这日她才下楼来要寻贞书与宋世嵘商量此事,就见贞书与宋世嵘,赵和几个坐在一楼内间的大案前,比比画画着什么东西。
苏氏凑过去听了半晌,见贞书言说要讲这张大案送到后面小楼一楼中去,先就插嘴道:“那可不成,你将这狼伉大物移过去,那一楼还有什么地方好转脚的?”
贞书道:“娘,那一楼往后要作陈物裱画的地方,不挪过去怎么作工?”
苏氏听了尖叫道:“那可不成,往后后院小楼须得与这店铺相隔开来,做你们姊妹几个未嫁时的闺房。这样的日子我是忍够了,断不要再叫我同如今一般再与这店铺相搅在一起。”
原来贞书自上回去了一趟玉逸尘的府第,见他书画展挂的十分新颖。又想着年关这一口也挣了几千两银子,就欲要学着玉逸尘那府中一般,将前面柜台拆了,把这隔间的墙亦砸宽,把这两间铺子腾的宽敞明亮,也好展示字画。而寻常的装裱工作,便推到后院小楼一楼中去。如此一来,这铺子门面虽不大,内里却是够深的。
苏氏听了贞书这样言语,因如今贞书在外抛头露面当小掌柜,给她体已银子,也不好当面驳她,遂指了宋岸嵘道:“好容易挣钱赁了幢小楼,就该妆饰一新叫媒人上门相看,给几个姑娘好好寻门亲事。如今你这样摆弄的寒酸,我还那里敢邀人上门?”
宋岸嵘也不理苏氏,指了贞书道:“你继续说。”
☆、第45章 佳节
贞书也不理苏氏,指了草图上二楼的图纸道:“父亲当年在京中颇有些诗画俱佳的朋友,虽都未曾出仕,手艺皆是顶好的。不如咱们把这二楼也进些家具装饰了,叫他们来写写画画,然后放到后面装裱好了好换成银子。毕竟咱们不能只靠父亲一人的笔墨挣钱,京中那些尚书侍郎们的笔墨,也要寻人收一些回来裱了挂起。古往今来书画皆是仕途的妆饰,有了名位书画便也尊贵。无名无位,任再好的技艺也难叫人信服不是?”
宋岸嵘尚在沉思,赵和深深点头道:“二姑娘好想法。”
苏氏听闻他们全不在意自己,又不好再当着赵和与贞书的面刺宋岸嵘,遂气乎乎的上楼去了。七日诸事不宜,八日破土动工。自八日起,赵和便雇了几个粗使婆子们来将后院小楼自上至下清理的干净,而后自己亲自取墙纸从上至下裱糊过,这才又雇了短工来拖大案,砸墙清铺面。
因未过十五木匠不动工,那打家具的活儿便只能先暂缓,先将店铺来清理干净裱糊一新后,便由着贞书的意思在四壁挂满字画。而宋岸嵘这些日子只去拜访当年一起研习书法绘画的好友们,要寻些墨宝来卖。
初十这日,苏姑奶奶便挽着个小篮子踮着一双伶仃细脚亲自上了门。如今因正在重新装饰店铺,内里乌烟璋气灰尘扬天。苏氏怕这样子叫苏姑奶奶笑话,特意花银子到不远处的烩仙居换了一两银子置了一桌菜,带了贞媛与贞怡同去。
苏姑奶奶见苏氏仍是带着这两个,四下张望道:“怎的不见另两个?”
苏氏歉笑道:“二姑娘就是方才你进门时包着帕子跳上窜下的那个,那个我要留着给我顶立门户赘婿上门。三姑娘如今还在宋府她祖母跟前侍疾,生的貌白肤嫩,尤其一双细足,不过三寸余长,最是娇美可人的。”
媒人见了未嫁的丫头,便如那恶狼瞧见白嫩的大肥羊,肥羊瞧见沃美的青草般,光是看着就能两眼放光流口水的。苏姑奶奶挟了口松鼠桂鱼大嚼了道:“我这一生还没有保不成的媒,这几个姑娘皆是包在我身上。尤其那二姑娘,姑奶奶包给你寻一个相貌好家世好又能替你顶门户的半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