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3 Warriors

    深海光流看着张贴在佈告栏、刚出炉的「本年度社团过审名单」陷入沉思。
    今年玛菲雅照例也举行了筛选大会,但根据内部小道消息——来自前学生会长梁衍与他快乐的前学生会小伙伴们——据说本次内定的社团多了,名额却一样被定为五个,因为这样还缩短了筛选时间。
    此外,虽说官方认可的只有五个社团,然而该说真不愧是黑手党学院吗?深海光流不久前才从艾萨莉口中得知,学生私底下还有不少秘密结社——艾萨莉貌似是被其中一个推崇军武的秘密社团给迎接进去了,因此知道得挺清楚的。
    当然,秘密结社与深海光流关连不大,因为她从一年级就是内定的小动物社社长……另外她还是棒球社的地下社员,虽然也有固定参与部活,但那段时光大多时候都是在捡球和帮忙塞球进发球机中度过。
    然而——今年的社团名单中,没有「棒球社」,这也正是深海光流在佈告栏前站了许久的原因。
    「棒球社……没了么?」盯着看了好半晌,深海少女几乎是不自觉地呢喃出声——也是到此刻,她才注意到即便只是在打杂,当社团散了,作为前部员她还是有些不捨的。
    「——是的,解散了。」
    「……梁衍?」
    深海光流闻声转头,就看到穿着中式罩衫与宽裤的黑发少年衝她頷首致意,于是便也予以回礼,才问道,「请问,关于棒球社的解散,你知道什么内情么?」
    虽然同为社员、并且因为学生会事务繁忙,梁衍到社团进行活动的次数还比深海光流要少,但就方才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想来对方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
    「嗯,我知道。」
    梁大会长特别诚实地点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山本武提出的。他先跟我讨论了一下,后来决定暂时放弃棒球社。」
    梁衍一面说着,一面伸出佈满薄茧的指头指向社团审核名单上的一个名称,「剑术社。这是放弃棒球社后山本武新创立的社团,目前成员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以及一名校方外聘的顾问。」
    「剑术社啊……」深海光流凝视那三个字片刻,「……挺适合你们的。」而后她如此下了结论。毕竟回想起两人初次、二次前面,似乎都是拿刀对峙着的状况,剑术社……不意外的话,很适合这两人吧?「怎么突然这么决定?」
    虽说适合两人,不过这样一来……她便没有了加入的必要,也就不能与山本武和梁衍两人一起参与社团活动;这么一想的话,深海光流都不禁要久违地感觉到「寂寞」了。
    「谬讚了,光流小姐。」梁衍有礼貌地表示谢意,说道,「可能是被激起了一些——恕我失礼——不必要的胜负心了。」
    「……什么意思?」深海光流听了不由得蹙眉,忙问道,「阿武是为了跟谁比输赢才创立新社吗……和谁?」
    虽然山本少年的确笑呵呵地跟深海少女说过,他是个很在意输赢、输了一定要赢回来的人……但似乎也没有那么严重吧?在深海光流心目中,总是笑呵呵的山本武还是个爽朗亲切的小太阳呢。
    「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
    说到一半,梁衍停顿了一下,倒也不是在卖关子,反而有种「这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的意味。
    终于,梁衍开口了:
    「——可能是和我。」梁衍的表情很正经,非常正经,正经到活像面对的是法庭与检察官时后一样,「我想他是不想输我。」
    深海光流:「……」
    这回换深海少女想摆出这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的表情了——虽说以她的面瘫做不到、而且这么说可能不太厚道……但每回见你俩持剑对峙,就没见过您老赢过一回啊?
    怎么山本少年为此有了危机意识,还决定暂时专心直往剑道之路发展了……你俩到底是闹哪样啊?
    「……呃、为什么,阿武突然不想输你了呢……?」
    应该说为什么山本武突然感觉他会输梁衍才是。不过就算是深海光流都知道做人不能这样讲话,太白目了。
    「……嗯,发生了……一些事。」梁衍像是不知道怎么描述他口中造成巨大转折的事件,蹙起眉还歪了歪头,忖度,「……总之,真要说的话,可能是因为山本武听说了我被大家选为深海小姐护卫队的队长,所以——」
    「……稍等一下。」
    深海光流快速打断了梁衍的话,眼神怪异地道,「……护卫队?能冒昧请问一下,那是什么吗?」
    「是的。」梁衍持续发挥他有问必答的精神,「有鑑于最近光流小姐您接连击败彭格列十世家族、白兰大人,您的才智越来越广为人知,过度暴露在眾人视线范围,后援会的各位担心作为校草的您的人身安全有所闪失,因此提议多增设一个护卫的部门。」
    「我什么时候……难道是,玩桌游和上武术课时的事?」想起这茬深海光流却不禁费解了,她应该也没有大肆宣传……话说,不过是桌游跟上课时的分组竞赛,这算是哪门子的活跃啊,「这种事情为什么会被别人知道呢……」
    「我说的。我想要尽量让大家知道光流小姐的了不起之处。」梁衍少年耿直地承认道,「白兰大人也认同我的行为,说是未来若有一日能打败光流小姐,到时候一定会更加开心。」
    「……」好样的,原来就是你们这俩天兵主从搞的鬼啊——深海光流此刻的心情实在太过复杂,但梁衍明显还有未竟之言欲一吐为快。
    「总之,正好前阵子成功将学生会转递给二年级的后辈了,大家都拥有了充足的时间;于是便一起改组成亲卫队,我则被推选为队长。后来我和山本武提及此事,他与我的意见產生了分歧——他认为光流小姐您不需要护卫。」
    纵使声音没有加重,然而光听语调就能感觉梁姓少年有多愤慨……当然深海光流完全不明白对方在愤慨什么就是了——虽然少年你看起来义愤填膺,但她还是觉得山本少年是对的啊。
    「山本武竟然同我说——他受未来的彭格列十代首领泽田纲吉的命令,会守护好光流小姐,因此不需要我担任护卫」梁衍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我实在无法认同他的想法,因此拼着一股气跟山本武来了场决斗——」
    「……所以,你赢了?」深海光流试探道。
    「……没有。」梁衍的神色平稳,然而语音似乎有点不甘心,不过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平手。」
    「……已经很厉害了。」这是真心话,虽然梁衍一副认为自己不该输的样子,但深海光流参考了一下已知的资料和情报,判断梁衍落败是比较合情理的结果。
    「……不,作为光流小姐您的护卫,以及白兰大人的部下,还远远不够。」梁衍却摇摇头拒绝了深海光流的安慰,「不过我不会放弃的,今后会更加努力——这么说以后,山本武似乎有点困扰……后来,就决定成立剑术社,直到分出胜负前都互相牵制了。」
    「……是吗,是这样啊。」
    深海光流最后只简单地说了这么一句,听不出感想的发言;一旁梁衍看向深海少女,然而后者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饶是梁衍也看不出偶像此刻的情绪,于是也只能沉默以对。
    「前因后果我大概明白了,不过……」片刻,灰色的眸里似乎流淌过一股莫名的思虑,深海少女似乎在思索什么,「这些就是全部的原因了?刚刚你所说的『发生了一些事』,应该跟棒球社改组成剑术社重新成立有关吧?」
    「不然,你刚刚说的地方,某些环节我兜不起来。」指尖无意识地抵在下頜,深海光流慢慢以逻辑梳理资讯,「虽然阿武的确说过类似的话——像是被十年后的阿纲拜託了要看好我什么的——不过,他的话应该不是会为此放弃棒球的人……即使只是暂时性的。」
    「应该有什么更深刻的理由……让阿武觉得得先把他最喜欢的棒球放一放,认真的往剑道精进,而不只是为了遵从十年后阿纲的命令保护我这件事——我是这么想的。」
    深海光流理智地说道。她不认为她有那么重要,目前也没有危害到她个人安危的事件產生——是故这个理由,她认为毫无说服力。
    而且……虽然说不是一定得讨个说法不可,但是果然,棒球社解散了很在意啊——怀着这样的想法,深海光流目不斜视地看着梁衍,等待对方的回答。
    ——梁衍看着正以清明的眼光检视自己的深海光流,内心有着被看透的心慌,却也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名为感动的情绪,在胸口激盪。
    这就是深海光流。能与白兰·杰索拥有的绝顶才智相媲美的人物;能洞察一切、见微知着。同时,两者还都是他心目中的——
    「光流小姐,其实,我……」
    「喂——!那边的傢伙,你们知不知道讲师报到处在哪——」粗暴的男声由不耐转为惊讶,「——等等,你这傢伙是?!」
    「……」
    一道让深海少女感到万分熟悉的大嗓门,打断了即将吐露真相的梁衍。
    两人齐齐转头,果不其然,眼中立刻撞进来人那头正在风中猎猎飞舞的长发,白得发光的发丝也随风轻扬,剑士固定在义肢上的长剑泛出冷肃的银光——白发的剑士神情错愕,比之深海光流那冷静自持的模样,宛如二者立场其实是颠倒的一般。
    是的,立场相反——追杀人的和被追杀的。作为一个准被害人,深海光流实在镇定的让人讚叹,彷彿她才是那个追杀了史库瓦罗逾一年的杀手。
    「……ciao,」短暂搜索后深海少女率先开口,打算先尽量和蔼亲切地打个招呼再说,「好巧啊,史库瓦罗。你……」
    「——给老子闭上嘴!如果你又该死的要爆老子的病例!!」
    这时白发的剑士却又很快地从震惊中脱离,开口就是一阵粗暴地阻止深海光流的招呼词,「搞什么,老子掉发还有头痛那分明是混蛋boss的锅,为什么搞得好像是我的错啊——?!」
    那声抱怨还真是情真意切,充满了一名遭到上司苛待、职场伤害过重的过劳员工的血泪控诉,让深海光流都忍不住同情起对方了——当然,她很快也恢復理智,直觉这时候并不是同情对方的好时机。
    现下深海光流身边不只没有任何一位彭格列少年,还多了个梁衍——虽说不想被抓,但她更不想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而且,上次穿越到十年后的瓦利亚,他们似乎也没那么在意那包药丸吧?也许根本不必跑呢。
    思及此,深海光流向前迈了两步,毫不避讳地站到了梁衍面前,抬头看向与自己不过咫尺之隔的白发剑士。
    「……其实,我刚刚只是想要问你,你是不是剑术社新的顾问老师。」深海光流语调平稳地回答,「因为那是阿武……山本武的社团,听说你以前也教过他,所以想问问。」
    「……嘖。那个第一杀手果然没骗人么,又要我来教训那个榆木脑袋又三心二意的臭棒球小鬼……」
    史库瓦罗以让人惊讶的低声——当然是以他的标准而言——嘟噥了一声,吐着不耐烦的话,唇瓣间跃跃欲试的凶暴的笑容,却宛若闻到血腥味的鯊鱼一般,愉悦至极,「很好——!这次一定要把剑术之道就是唯一的念头狠狠塞进小鬼的脑子里!」
    ……听起来会很痛,希望阿武没事。
    深海光流一面这么想着,一面随口应道,「嗯,那么看来你不是来找我的了。那么,告辞了。」
    接着深海少女捉住身后梁衍的手腕,不动声色地告别……很好,只要现在能逃掉,未来也许都能这样蒙混过关了;果然十年后的瓦利亚们说的是真的,为了包药丸追杀人这种事,就算是这群精神病患般地暗杀者也觉得很荒谬吧——
    「等等,既然都遇上了,老子可是也有帐要好好跟你算。」白发的暗杀者用力一甩顺着指臂延伸出去的长剑,剑刃发出破空般地惊人声响,「洗好脖子等着吧!喂!!!」
    「……」深海光流闻言,深深地看着史库瓦罗,眼神里头有着浓浓的失望,看得白发的剑士一阵莫名奇妙,「……我……不,应该说,十年后的史库瓦罗,看到现在的你,一定会觉得很失望的。」很可能还会觉得脸很痛。
    ——说好的牛排药丸很蠢为了这个追杀人更蠢呢?俗话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果然不错;这不是鬼话连篇,一点也不可信么?
    史库瓦罗:「……」
    身为成熟的意大利男性,面对女性时,只要不是目标,史库瓦罗认为自己多少该有点包容心,不过——
    「你这傢伙怎么可能认识十年后的我……不对,你这傢伙为什么一副能替未来的我代言的样子?当心老子把你剁成八段喂!!!」
    ——去他的绅士风度和包容心。
    史贝尔毕·史库瓦罗一向没什么耐心,眼前的这个女人手无缚鸡之力却愣是在他们瓦利亚的追杀榜上掛了大半年没被逮到;后来虽然上头撤销了追缉令,但因为……他仍耗了不短的时间在寻找对方这件事上。
    也就是说那点耐心,这不早被这女人弄得丁点不剩、剩得也都切碎餵给野狗了么。
    深海光流这回没答话,仍然拉着梁衍少年的手——毕竟刚刚的对话让她认知到,眼前这个时间点的白发剑士立场与十年后的仍然不同。
    也就是说——是敌人。
    正当深海光流如此想道,一直被动地被她牵着跑的梁衍突然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使了个巧劲后,高大的华裔少年将她挡在身后,跟着迅速地缩回了手,将手悬在腰间带鞘的长剑上。
    「……梁衍?」
    这厢深海光流还有点懵,就看少年摆好了宛如一把拉满了弦、即将放箭的弓弩一样的架势,整个人似是如疾矢欲射,一触即发的备战状态。
    「……虽说与山本武战成平手,但那也不代表我会输瓦利亚的二代剑帝。毕竟,先前败北的经验实在难以忘怀,也许我不自觉受了这种先入为主的影响。」梁衍目不斜视地直盯着白发剑士,却仍分神同深海光流如此说道:
    「但是,我——身为光流小姐的护卫,这种时候绝不能逃。」
    「梁衍,你……」你别挑这种时候展现这种不必要的骨气啊——
    深海少女正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这么劝解对方,然而这话甫一落地,黑发的少年正如他展现地姿态一般,以长弓远射的架势倏地向前衝出,深海光流看到梁衍的剑直直撞上史库瓦罗的剑,两兵器硬抗硬,一时之间还看不出高低上下——至少深海光流这个大外行看不出来。
    「喂喂……你这傢伙又是哪里窜出来的——这不是挺美味的猎物嘛!!」
    结实扛下梁衍一击的史库瓦罗看上去没受到什么伤害,却对使剑的人產生了兴趣——同为使用剑的人,遇上稍微强劲的对手,史库瓦罗一向乐于将其击溃,以期在过程中找到属于自己的最强奥义。
    于是,闻到血腥味的鯊鱼行动了。
    白发的剑士流畅地挥舞着已如指臂延展的剑刃,若山本武在场,便能轻松辨别出那是名为「鮫牙刺」的特技;深海光流没有能见招喊招式名的特异功能,但由于视力特别好,却看出了史库瓦罗每一剑都是从不同角度不同轨跡穿刺,宛若在魔术箱里插上无数的刀剑,准备把人捅成蜂窝的架势。
    至于另外一人,梁衍的表现——却让深海光流震惊了,因为黑发少年此时看起来,比她印象中的要强太多了;不说别的,至少深海光流就没见他被史库瓦罗的剑刺中哪怕一次。
    并且,不只是闪躲,梁衍甚至拔出了腰间掛着的第二把剑——深海少女原来还以为是替换用的,但看着眼前的少年一手一把左右开攻,明显是个二刀流——换上两把刀后梁衍少年显然更顺手了,多出来的长剑没有阻碍他的肢体,反而因两手平衡而使动作流畅不少。
    不过——深海光流思考了一下,就双眼视觉上的感觉而已,她总感觉哪里不协调。
    这种不和谐的感觉,因为平时梁衍只舞一把刀所以看不出,然而当刀的数量变成了复数,那点不协调却被放大了。
    「等等……你这傢伙,你是……!」
    史库瓦罗明显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再继续攻击,反而朝后方远远跳开。而梁衍少年则站在原地,手持双剑,一步不退地守在深海光流前方。
    史库瓦罗见状,狠狠蹙起了本来就不见放松的眉头,抬起绑着单手剑的那隻手臂不客气地指着梁衍,语调也冷静下来似地衝深海光流问道:
    「你这傢伙,知道他是谁吗?」如同忌惮着什么一样,史库瓦罗也不朝深海少女暴躁地吼什么了,只道,「不管你知不知道,想要小命的话最好过来我这里……那傢伙可不是什么好人。」
    「……」深海光流听了这话,真的只能以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白发剑士了,「……恕我冒昧,但是,在黑手党学园里面寻求好人,史库瓦罗你是否搞错了什么?」
    所以说能不能先搞懂现在在什么场合再说话啊?虽然她认为作为朋友,梁大会长实在是个好人;而且作为意大利最兇恶的暗杀团体却还高谈阔论别人是坏人,这样真的对么?
    史库瓦罗:「……」
    「……少说废话!你个丫头一定没搞清楚那傢伙是谁,他可比白兰还要再黑个一百倍!」
    「……啊,是吗,这么巧啊。」深海光流冷静地继续答话,「梁衍的直属上司就是白兰。」世间真是无巧不成书呢。
    「废话老子当然——你在耍我吗喂!!!!!」
    史库瓦罗气的乱甩单手剑,朝着空气发洩似地胡乱砍了一通,发洩完后才「嘖」了一声,「虽然还有帐要跟你算,不过死了可就麻烦了……」
    似乎思考完了什么利害关係,白发的剑士很快地又将视线移到深海光流身上:
    「喂,你这丫头,快点给老子过来。」史库瓦罗衝深海少女的方向做了个伸手……或者说是递剑的动作,「山本武那小子没跟你说吗?你前头站的这个傢伙是谁。」
    「……如果你是说当初阿武给我介绍时的说法……」深海光流看了一眼沉着地站在原地的梁衍,「……偶尔会一起来棒球社的同伴。」
    「……山本武那小子……又是棒球?!那小子是棒球脑吗?!!」
    好像很生气啊,史库瓦罗。现在的话能逃掉吗——就在深海光流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高速转动大脑以期能脱身的时候,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呼唤。
    「阿流,你没事——唔哇!」
    自远处跑来的山本还来不及招呼深海少女,一个激灵后一歪身子,险险躲过擦着肋骨而过的兇猛剑气,抬首就看到发出剑气的白发剑士正怒视着自己,「啊哈哈,原来是史库瓦罗啊,这样乱挥很危险喔?」
    「少囉嗦!你这臭小子!!」史库瓦罗对着空气又是一阵乱砍,最后剑尖朝前比向深海光流与梁衍的位置,「那丫头旁边站着的那个傢伙,不要跟我说你认不出来啊,喂!!!」
    「欸……果然史库瓦罗也认出来了啊?」山本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一副有点困扰的样子,「也是,毕竟第一次是在史库瓦罗你的『通往剑帝的一百场战斗』录影带里头看到的嘛。」
    「你小子果然认出来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让这傢伙待着啊,喂!!!」
    ……听山本的意思,史库瓦罗跟梁衍约过战?然后山本则是曾透过录影带的方式看过他俩约战……是这么一回事吧?
    然后,就史库瓦罗的话来看,他似乎不太喜欢梁衍,还认为看了战斗录影带的山本也应该对梁衍有恶感,不知道具体是发生什么事。
    「……嘛,因为很多原因啦,总之我想梁衍没有恶意喔,对吧?」山本衝梁衍看去,收到对方頷首同意后,才将视线转回来,「虽然还是有点不放心,不过没事的啦,史库瓦罗,我会保护好阿流的——」
    说到这,山本武抽出背上背着的武.士.刀,站到了史库瓦罗的对立面。
    「——因为答应阿纲了嘛,而且阿流也是我的朋友……所以即使是你,史库瓦罗,我也不会让你伤到阿流哟。」
    「……哼,还是那么天真,还老爱说些笑掉人大牙的笑话。」
    史库瓦罗唇角咧开一抹笑意,那样的笑意,有别于见猎心喜的锯齿鮫露出的、带着血腥味的笑,能自其中看到教师看到优秀学生时的骄傲与随之燃起的、作育英才的热情——自史库瓦罗的笑容中分辨出种种情绪的深海光流想,这两人大概是亦师亦友的关係吧?
    光是从一旁看过去,深海光流都会不禁羡慕的羈绊……大概是因为,她曾经也有一名很好的老师吧。
    虽然不应该说是如同朋友的存在,对深海光流而言,老师——西尔弗,也许更像是父亲之类的长辈。
    就在深海少女忍不住追忆起过往的回忆,原先挡在她面前的梁衍突然回过头:「光流小姐,我们走吧。」
    「……」深海光流沉默片刻,眨了眨眼,努力把不合时宜的多愁善感给眨掉,「……也是呢,那么走吧。」
    「是的——」
    「喂!!谁准你们走的!!!」正在和山本武缠斗的史库瓦罗抽出空来衝两人吼了一嗓子,「特别是你,臭丫头!不准溜!!」
    「唔哇,史库瓦罗你还真精神啊,哈哈哈!」山本武爽朗地笑出声来,「不过……为什么那么想抓阿流呢?小鬼跟我说过了喔,瓦利亚的追杀令已经取消了吧?」
    「……」深海少女闻言忍不住停下脚步,「等等,取消了?」而且作为当事人,她还比山本少年晚知道?
    「已经取消了却还追杀光流小姐?」梁衍插话,「实在不可取,瓦利亚的二代剑帝。」
    「……吵死了!我才我想被你这种傢伙教训!」
    白发剑士恼怒地大吼大叫,看向仍然一脸冷静面无表情,恍若事不关己模样的深海光流,就更来气了——
    「……还不是这丫头害得!就算被追杀了,有必要把电话号码也拉进黑名单吗——老子想约个门诊都找不到人!现在好不容易逮着人了,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人逃了喂——!!」
    瓦利亚暗杀部队的队长、号称当代最强的绝代的剑士,史库瓦罗此时也是被逼急了——要是在这里让能治病的人跑了,他去哪找医生……重点是,这傢伙还是拿他那些烦人的职业伤病还有办法的名医。找遍整个意大利,竟然还该死的找不到第二个。
    察觉这点的史库瓦罗得知对方正进行环球治疗之旅,左等右等直到对方旅程结束,接着却马上收到了针对深海光流的追杀令……为此,史库瓦罗曾经很苦恼。非常苦恼。
    他竟然得把可能是这世界上唯一能减缓他的偏头痛/掉发/幻肢痛/胃痛的医生当作目标——要不要杀掉对方还得看他上头那个不按牌理出牌的混蛋boss的意思——要不是他作为暗杀者的职业素养是顶尖的,他其实更指望的是深海光流成为瓦利亚暗杀部队配置的专属医生,让他从此摆脱顽疾的纠缠。
    「……」灰发的医生冷静地自白掛的口袋中掏出手机,迅速点了几下,抬头,「……好了。史库瓦罗,你现在不在黑名单里了。」
    然后,深海光流看向史库瓦罗,眸光深深并语重心长地道:
    「还有,其实你可以透过阿武联络我,不然随便借一只别人的电话打给我也成;只要你保证看诊期间不抓我,有需求的病患我不会放着不管——请不要太小看我的医德了。」
    史库瓦罗:「……」
    「……谁小看那种东西了——能够治好老子的病就好了!!」
    白发的剑士恼羞成怒地大吼,然而动作却很明显地表明态度;他收回指着深海光流的双刃剑,两手叉在胸前——这动作难度实在太高,深海光流都不知道对方怎么有办法不让剑伤到自己——似乎不打算再出手。
    「嗯,我会尽力。如果你是我的病患。」深海光流进入职业模式认真地回答,「那么,约后天下午三点的门诊如何呢?不过我想你的问题一时半会看不好,可能得请你定时来看诊了。」
    「……可以。」史库瓦罗瞇眼思考了一会儿,最后答应,「不过……关于那傢伙,」他锐利的目光瞅着梁衍,「你们是真的不打算处理?」
    「……你跟梁衍有私仇么……」为什么老diss人家啊?搞得深海光流都想去看看传说中的「通往剑帝」的录影带了,「谢谢关心了,不过,梁衍没什么好处理的喔?」
    话说,大伙儿都是同一个学校的同学,是要处理什么啊?
    「谁见鬼的跟他——那不是重点!我不过是担心你跟那傢伙一起,活不到治好我的那一天!」史库瓦罗哼了一声,「劝你最好还是弄清楚……曾经背叛一次的背叛者,不论对象是谁,都有可能背叛第二次、第三次。」
    深海光流不知道史库瓦罗的「背叛」是什么意思,但是她想了想,还是对着梁衍说道:
    「……梁衍,虽然这么问有点奇怪,不过,你会因为奇怪的理由,随便跟我还有阿武绝交么?」
    「不会。」梁衍直视着同样只看着他的灰眸,秒答得毫不犹豫,「我永远不会背叛光流小姐。」
    「……呃,其实我说的是绝交……不过,好吧。」觉得身后史库瓦罗的视线实在紧迫盯人的深海光流为了快点脱离这种状况,只得先妥协,「我相信你。他都这么说了,这样就没问题了吧,史库瓦罗?」
    「哼,谁知道他是不是说谎——」
    「您——愿意将您的信赖託付予我么?」梁衍打断史库瓦罗的话,目光定定地看着深海光流,然后——突然跪下了,并且低下自己的头颅:
    「这实在是我的荣幸……明明对白兰大人而言,我都不是能委以重任的可信赖之人,您却……」
    「……梁衍?」这傢伙在胡扯什么呢?
    觉得对方不对劲的深海光流皱着眉头叫了一声,后者却充耳不闻,只是执起深海少女的右手,握在掌心。
    「感谢您愿意信任我……白兰大人的话终究是不会错的。」他说,语气越见高昂,同时丝丝缕缕的靛色的雾在他身周繚绕,甚至膨胀到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您是值得侍奉的『神明』啊——」
    迷雾退尽后,少年抬首,显露出与先前的「梁衍」全然不同的面容——曜黑的发丝覆盖在白皙的前额,狭长的眼是银杏那样的金耀,并且闪着狂信者特有的光。
    少年微微一笑,将攫在手心的少女的手缓缓就上唇畔——
    啪。深海少女面无表情地拿手背抽在对方脸上。
    被抽了一耳瓜子的换脸少年:「……」
    围观的山本武和史库瓦罗:「……」
    好的,现场的气氛可以说是十分尷尬了。
    「……啊,抱歉。」回过神来的深海光流眼中带着点歉意,连忙解释道,「你突然变脸还做这种动作,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就……对了,换了张脸应该有别的名字吧,方便跟我介绍一下么?」
    少年金耀的眸子回神,看向深海光流的眼神依旧炙热。
    「失礼了……不过可以的话,请您称呼我为『幻骑士』。」
    「是您最忠实的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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