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饭

    鸿宾楼简简单单吃完一顿晚饭后,肖祈与三人分别,独自一个人,游荡在街上。
    他累了的时候,很喜欢翘掉晚自习,也不去打工,慢悠悠地压马路。顺道接小鬼放学,领着他去莲花道找田秀梅,一起回家。
    今天肖祈却不知道该去哪里,只好将脑袋放空,信马由缰地乱走。
    如今三月份,已然步入早春时节,白天变长。晚上六点,天还是亮着的。
    泥土腥气和花草清香混杂着钻入鼻腔,仔细辨一辨,依稀地嗅出微微的海咸味。
    肖祈机械的走着,他将小黑包左手倒右手,又把小黑包从右手倒左手。放在左手,觉得左边碍眼,拿到右手,瞧着右边难受。
    唉。
    …你还别说,十万张一百块迭到一起,还挺重。
    肖祈颠颠份量,估摸着有两瓶550ml矿泉水重。
    三十万的话,那就是六瓶矿泉水的重量。
    尊严呢?有多重?
    肖祈在HIGH  FIRE俱乐部搬酒瓶子的时候,经常能听到其他侍应生们之间的互相调侃。每当有人半感慨半开玩笑“我不想努力了”,旁边的损友立刻凑上来出损主意。
    什么磕头认干爹,委身吃软饭,下海捞块钱。
    一个主意比一个主意坏的冒泡,最后来一句顺口溜“男儿膝下有黄金,此刻正是变现时”
    被损的人也不在意:“得嘞,我回去先买个钢丝球,提前适应一下”
    “你发达了,别忘了哥几个”
    “你也是,卖屁股需要常备痔疮膏”
    “滚蛋!!!”
    “欸欸欸,急了急了,你急了…”
    大家哄笑成一团,把这种折了脸面换钱的事当互损的乐趣。
    虽说互损的时候都嗨得不行,有人真的遇上这样诱惑的时候。他逃的别谁都快,像被鬣狗狂追的野兔,撒丫子就跑。
    回来后惊魂未定的跟同伴讲述遇到的奇葩:“我操我操我操!我跟你们讲,今天遇到个变态。上厕所的时候非要站我旁边,一直用那种笑眯眯猥琐的表情看着我,问我两万一次可不可以,我操他大爷,两万你爹的两万。”
    “我也不是那么在乎钱的一个人!”
    “哈哈哈哈哈哈…”周围人把他的悲惨遭遇当成八卦,笑话完了之后,纷纷报以同情。并在往后的日子里,时不时跳出来犯点小贱,“哎哟哟,挣到两万没有?”
    “……”
    大部分人都是这样,心里有一杆秤。儒家文化中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根植血骨,沁入灵魂。
    尊严蛮重的,至少几万块是不行的。
    唉。
    迷茫间,丝丝缕缕的凉意飘到脸上,外界的冰凉将肖祈从晃神中出来。抬头,天悄然变得阴沉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潮湿。
    下雨了。
    他寻顾四周,想要找个有屋檐躲躲雨。猛地,他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来到莲花道妈妈摆摊借住的平房。
    肖祈一时脑子有点懵,忘记妈妈去给弟弟开家长会了,伸出手,准备敲敲时柠的房门。将将要碰到房门时,方才想起妈妈不在,又把手放下。
    …最近遇到的超出认知事情太多,他也跟着不正常了。
    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身后传来时柠的声音:“你站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肖祈回过身,时柠一脸戒备的看着他。
    独居女孩收摊回家,看到家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真的很吓人欸!
    肖祈尴尬起来,他一向很少与同龄女生接触,交流最多的异性就是老妈。日常经常是带着小跟班肖盼,在他上蹿下跳的时候及时出手摁住他。外加,偶尔关心一下另一个不省心的“弟弟”陈敬磊,防止乔温温悄悄憋坏绪大招惊吓所有人。
    以前还会有女同学来问问题,自从他跑到楼上跟高三后,这唯一一项与女孩子接触的渠道也没了。
    为数不多几次跟同龄女生有接触,都是跟时柠。这小姑娘人长得真的漂亮,是能让所有人都认同的漂亮。她的美,就像冬日里熊熊燃烧的烈火,明艳张扬。
    只是…肖祈总跟她不对付。
    “我找我妈”肖祈接触到时柠半信半疑的视线,惊觉自己杵在人家门口略微猥琐,慌忙往后退了一大步,让出位置,“你,你你,请进去”
    时柠撇撇嘴,目不斜视地精准挤开肖祈,掏出钥匙,打开铁门。
    肖祈无端被撞了一下,翻翻白眼,不当一回事。
    他伸手,绵绵细雨落在掌心,冰冰凉凉。
    还行,雨势不是很大。
    肖祈抬脚欲冒雨往肖盼的学校走去,蓦然,时柠叫住他:“进来吧”
    肖祈意外:“让我进去?”
    时柠从布兜里掏出用皮皮虾和牡蛎以及螃蟹跟隔壁摊子换的海胆,看也不看肖祈,说:“昂!走不能赶你出去吧?”
    让田姨的儿子躲躲雨,这个气量她还是有的!
    肖祈瞄一眼外面,眼见雨越下越大,也不矫情,找到一个离门口最近的地方坐下来,说:“谢谢”
    “把门关上,怪冷的”
    时柠从角落里搬出一个做工精巧体型轻盈,一瞧就很值钱的小型煤气罐。
    肖祈视线驻足在这个很值钱的小型煤气罐上,时柠感知到他的目光,心虚的眼神躲闪了一下。
    原本并没有想太多的肖祈:…
    OK,原来是“赃物”。
    肖祈挪开视线,眼不见为净,今天他累了,没精力教导扒手时柠改邪归正回头是岸。
    只要他没看见,他就不知道她偷了东西。
    时柠清清嗓子,想要缓解尴尬局面,她问:“你…你吃饭了吗?我,我可以做咱俩的饭”
    闻言,肖祈的目光重新移回来,投到时柠脸上。
    四目相对,肖祈无来由的感觉到紧张。
    点燃的煤气罐滋滋作响,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外面的雨淅淅沥沥,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不时夹杂着冷风刮到玻璃上的声音。
    很吵,又很静。
    静到他能清晰听到胸膛里心脏跳动的声音。
    嘭,嘭嘭,嘭嘭嘭。
    属于陌生异性私人空间的气息扑面而来,肖祈生理本能反应地抽动鼻子闻了闻。
    这里好香…
    肖祈破天荒地忘记了男女社交礼仪,他凝视着时柠。
    她的眼睛往上挑,看起来很妩媚。嘴唇水润鲜红,手指白皙纤长,脖颈光滑细腻。
    她好漂亮,他对她,产生了欲望。
    内心的燥热涌上来,像是在身体里点了一把火,烧的他五脏六腑全在冒烟。
    少顷,肖祈后知后觉发现行径不妥,闻闺房的味道,盯着人家的脸看,还起了生理反应…猥琐男,非常猥琐。
    他慌忙说:“抱歉抱歉,我吃过饭了”。
    时柠被肖祈莫名其妙的“抱歉抱歉”搞的一头雾水。
    神马意思?吃过饭了不用跟她讲抱歉吧,这大哥学习学傻了吧?!
    她不再管他,低头,专心致志洗海胆。
    洗干净后,正准备一股脑的将海胆丢进烧开的水里。
    一直余光主意这边的肖祈,顾不上隐藏猥琐,不可置信地问:“你要水煮海胆?”
    时柠不明所以:“对啊,煮一煮,熟了直接吃啊”
    肖祈一听这话鼻子差点气歪。
    这么贵的海鲜,竟然要水煮。
    他是一块钱掰两半花的人,看不得别人糟蹋好东西。无奈之下,只好痛心疾首想要移开注意力,毕竟这里是时柠的家,是时柠的海胆,是时柠给她自己做饭。
    他算哪块小饼干去指手画脚。
    挣扎半晌,肖祈还是心有不甘,问:“你,会做海胆吗?”
    “不会,但是海鲜做法不都一个样吗。熟了,不腥,能吃就行”时柠耸耸肩,满不在乎的打算把海胆丢进锅里。
    吃个饭还那么多讲究,累死她算了。
    肖祈终于找到了插手的借口,他将小黑包丢到凳子上,一个箭步冲上来,挤开时柠,咬牙切齿:“你起开!我会做!”
    “欸欸欸…”失去做饭权被赶走时柠瞪大双眼,难以理解,居然躲雨的人跑过来跟她抢做饭。她狐疑的打量着用脸盆水洗手的肖祈,“你会做饭?”
    看着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奶油小生,居然会做饭?
    肖祈洗干净手,用找到的剪刀剪开海胆,勺子挖出海胆籽,头也不抬地说:“当然会。我爸走得早,我妈还得去工厂干活养我和我弟。我弟弟是我带大的。”
    时柠点点头:“哦…”
    “你也别闲着,跟我拿个鸡蛋去”肖祈拿起厨具,一秒进入跟弟弟肖盼的相处模式里,像支使肖盼一样指挥时柠。
    时柠嘴角抖了抖,还是听话的去拿了一个鸡蛋。
    肖祈低头挖海胆籽,间隙抬头看了一眼,时柠居然只拿了一个鸡蛋,感到很无语。他一无语,嘴就开始毒:“大姐,别这么抠”
    时柠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回喷:“你也没说你要几个啊!”
    肖祈翻白眼,说:“你这有七个海胆,拿三个鸡蛋吧”
    “哦”
    肖祈做饭干净利落,三下五除二把海胆蒸蛋放到蒸锅里,他擦擦手,说:“十五分钟就好,你主食吃什么?”
    时柠从被窝里掏出半个糖三角,说:“这个就行,现在还是温的呢”
    肖祈的视线从糖三角转到时柠的脸上,再从时柠的脸上转回糖三角,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嫌弃。
    时柠底气不足,音量拔高为自己造势:“怎么了!糖三角很好吃的!”
    肖祈对着时柠漂亮的脸蛋长叹一口气,没有说话,转身,在时柠的小屋里扒拉还有什么能吃的能做的。
    时柠又蹦起来。
    侮辱,这是侮辱!
    她跟在肖祈的身后,吵吵闹闹:“好学生,你不要对着别人的脸叹气欸…”
    “去,把它们洗了”肖祈扒拉出来三个皱巴巴的土豆和一根同样皱巴巴的胡萝卜,以及一根干瘪严重失水分的黄瓜,举到时柠面前,“我给你做土豆泥黄瓜卷,时间短,马上能吃上”
    时柠看看皱巴巴的土豆,又看看半个糖三角,当即弃暗投明,老老实实当大厨肖祈的洗菜工。
    二十分钟后。
    海胆蒸蛋和土豆泥黄瓜卷全部做好,时柠支起小餐桌,肖祈挨个端上来。
    时柠摆好碗筷后,低头,凑近闻一闻,享受的眯起眼睛:“好香!”
    她竖起大拇指,讨好地冲肖祈笑:“哥,你真厉害”
    “嗯哼”肖祈点点头,很受用时柠的夸奖。
    时柠一脸谄媚地请肖祈先坐,说:“哥哥,你上座”
    肖祈环顾左右,真心实意:“就这地方还上座”,随便选了一个位置坐下,挥挥手,“你坐下快吃饭吧,小姑娘家家的,过得这叫一个糊弄”
    时柠局促地笑笑,不敢回嘴。挑离门近一点的凳子,跟肖祈坐对角。
    甫一坐下,椅子上有个东西硌了她一下。
    低头看去,只见一个跟香奈儿链条手提包大小的小黑包躺在凳子上。她脑袋瓜混乱着,偷的东西太多,自己都记不清偷过啥,还以为这是某天在街上“顺走”忘记转手卖掉的。
    时柠将小黑包拿起来,拉开拉链,小声嘀咕:“这是哪一天在哪里偷的呀,我怎么记不起来了?我这记性,一天不如一天…”
    肖祈一开始没有注意,直到发现时柠手里的东西,大惊失色。
    靠北,光忙着给人做饭,把这鬼玩意给忘了!
    他站起身,伸手去抢:“别动!那是我的…”
    滋啦——
    拉链拉到底,口袋大敞。
    红艳艳一摞摞的钞票,闪亮登场,大剌剌摆在俩人面前。
    时柠瞪大双眼,呼吸一窒。
    她张大嘴巴,震惊的看向肖祈:“你的?这么多钱?真钱?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肖祈疯狂摆手:“不,不是我的…”
    时柠眼睛瞪的更大:“不是你的?那这钱怎么来的?你去抢银行了?”
    额滴天老爷啊。
    好学生都玩这么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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