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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漆黑的室内,只有大型的液晶萤幕散发着光芒。
男人坐在沙发中,一手支着头,一双修长笔挺的腿间适的交叠着,而另一手则是捧着玻璃杯。
他轻轻晃动杯子,杯中冰块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了清脆声响。
橙红双眸倒映着萤幕所发出的亮光,而那屏幕则是拨放着一则电车上随机杀人事件,以及随车发现的不明爆裂物。
他抿着唇,眼眸微瞇,晃动酒杯的动作停下,似乎是不悦上头所拨放的讯息。
他沉默着,并没有动作,只是阴鬱的双眸显示着他现在的情绪,没有平常他人所见的儒雅风趣,有的,只有会让人为之一惧的冷漠。
外头传来了滴滴答答的声响,他紧皱着眉头,目光扫向半开的窗,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那滂沱的雨势,嘈杂的雨声更是让他压抑的情绪濒临临界点。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自沙发中起身,来到窗前重重的将窗户给关上,然后拉上窗帘,才转过身,却见一道身影坐在他刚刚离开的沙发,修长的手指正顺着杯缘画着圈。
他的心陡然一跳,冷意自脚底窜起,可却没有任何动作,但眼睛……却是充满着惊愕。
「还满意,你看见的吗。」有着银白发丝的男性似乎是知道对方看着他,薄唇吐出言语,可却没有看向他,而是看着电视萤幕。
银白发丝的男性面容俊秀,唇角勾起的弧度显示着他的好心情,半晌没听见回应,这才有些无奈的转过头来,看着站在窗边的他。
「嗯,听见别人的话却不回答,是不太礼貌的行为喔,最少,我就不喜欢这样。」他困扰的说着,手指离开了杯缘,纤长的手指上沾着微微着水珠,随着他的动作滴落在小茶几上。
「你、你怎么会来。」男子吞了口唾沫,他努力压下自心底涌出的惊惧,可面上虽不显,但他出口的话却已经显示了他的紧张。「不是应该、在执行组织的任务?」
「这么关心我真是受宠若惊,但不用担心,那简单的任务我还不怎么在意。」他微微瞇起眼眸,明明是张无害的脸,可看在男人眼底,却更加惊悚。
「还是……」银发男性转过头看着微微湿润的手指,随兴的拿出手帕擦去上头的水渍,动作明明很一般,但做起来却是优雅的夺人心神。「你觉得,我不该出现在这里?」
「樱野……先生?」
他一个音一个音的出口,恍若情人间玩笑的呼唤,但语气中,却饱含着淡淡调侃。
被称呼为樱野的男性,也就是「樱野莲」,脸色在剎那间刷白,他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不懂你为什么会突然来我这,你不都是用电话连系?」
「嗯?」男子歪头,不太懂樱野莲话中的意思,他低头貌似思索了会儿,才恍然大悟。「啊,我还以为你会知道,看来你真的没有我想像中聪明呢。」
他苦恼的抿唇,有些好笑的摇摇头。「还是你只是装傻,假装不知道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他一边说着,一边迈开脚步,走近樱野莲,他的脚步很慢,可樱野莲却恨不得他待在原地,但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他看着银发男性走了过来,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一步,可脚跟抵着的墙面提醒了他,他根本无处可退,甚至,无处可逃。
在他设计他们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无处可逃。
更甚者,早在当初,眼前这男人找上自己时,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不管他如何挣扎,如何抵抗都一样。
他抬眼看着停在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外的男子,顿感口乾舌燥,明明是夏夜,可他却冷汗涔涔。
见他没回话,男子轻轻一笑,微瞇的双眸、微勾的唇角,恍若一幅精心描绘的画,那般赏心悦目。
「还要装傻?罢了,反正我今天心情不差,你帮我把水无月姊妹弄到车上这件事就当作谢礼,不跟你计较其他事情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还是希望你长长记性,不要每次都不懂记取教训。」
他侧过身,随后又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那一眼,已没有任何笑意,衬着他笑着的唇角,以及完全没入黑暗的身躯,竟是惊悚万分。
单单只是一眼,他就有种彷彿从灵魂深处都被看透的冰冷自身体深处窜出。
他说完,便转过身,步伐轻缓地走到门边,旋开门把后开门离去。
门,在眼前缓缓闔上,他甚至在门关上后好几分鐘,都无法移动。
而等到他的身躯不再像刚刚那般无法移动时,他只感受的到自己全身上下都被冷汗给浸湿。
松口气的同时,同时也有着疑惑。
那个男人,commandaria只是来和自己说这些话?
只是单纯来警告他?
他不认为他会做出无意义的事情,纵然在组织眼里,那人常常做这样的事情,只是,只有当事人,才知道那人做的事情,是有多么让人恐惧……
可,他是怎么进来的。
稍微冷静下来后,他才想到这个问题,他昨天将招待券拿给水无月姊妹后就称病没有出门,这房间的一举一动都不可能逃过自己眼里,那么刚刚他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他狐疑的迈开脚步,目光同时在阴暗的房间内巡视,可才刚扫过放着酒杯的桌子,便察觉了不对。
桌子上多了东西。
直觉的,他认为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但那多出来的,也只是一叠装在资料夹中的纸,薄薄一层。
他拿起那叠纸,才微微一翻,冷意再度袭来。
他的手一个颤抖,资料夹没有拿稳便掉落在地,文件散落一地,而他却没有心神去收拾。
樱野莲跌坐在沙发上,俊容刷白,他低头扶着额,像是在瞬间看见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他甚至不敢再去看那些散落一地的纸张。
他脑海只想起组织中的一句话,那句话,其实用来形容组织再贴切不过,可是,最后的那句话,他深深觉得,根本就是为了那男人量身订做。
──we’renotwalkinginthedark.
──wearethedark.
他就是那隐藏于光芒后的黑暗,无论何时,不管身处多么光亮的所在,阴影始终在身后。
只是从未注意到罢了。
那些纸张,不完全是资料,还参杂了几张照片。
那些照片,看不清楚对方拍摄的主题,但,那些场景和人物,他很熟悉,而那些纸张上会写什么,他不用想也知道。
那些是纪录。
除了照片上的,那电车上持刀随机杀人的人、仓库中被炸死的一个个本欲和组织交易的帮派成员、还有组装炸弹的背影……以及,他自己的身影。
而纸张上记录的,就是他做这些事情的纪录。
commandaria从一开始就知道,电车上那人是他安排的,炸弹也是他放的,而那些组织成员之所以会换地点……也是他在后面操弄……?
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把一切痕跡都擦掉了,但是现在这些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他猛地咬紧牙,浑身颤抖着。
不……他绝不能坐以待毙。
commandaria放过他这次?组织中根本没有人会不记仇,尤其是那个男人。
在他下次行动前,他必须──
他再次抬眼,萤幕中仍拨放着新闻,那光亮倒映在那双橙红双眼中,看上去宛若染上血液那般腥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