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伯小心回应,又斟酌道,“掌柜的,您打算一直留着他们?”
陆见微:“怎么?”
“其实他们干活还没有村民利索,牛强他们教了许多遍也教不会,除了出力翻地,便没有其它可取之处。”
陆见微轻叹一声:“可他们还欠着我的钱,我总不能就这么放他们走。”
“若是有人愿意替他们赎身呢?”
“真的?”陆见微当即坐起,“谁要替他们赎身?”
张伯笑道:“之前金少东私下与我提过此事,说是种地的那群江湖客,虽多为三四级,等级不算高,但也能组成几个商队,给商行跑跑腿。”
金刀商行的生意遍布天下,但还是非常缺武者,如果能将这群人“买下”,无疑会给商行增添不少助力。
这群人对客栈而言是累赘,对金刀商行可不是。
陆见微的确可以监视客栈内的每一件事,但她不可能全天候将心思耗在这上头。
而且,对客栈伙计的言行,她一般选择屏蔽。
没听到这悄悄话也正常。
陆见微笑道:“一人一千一百两,金破霄出得起?”
共计一百三十六人,合在一起就是十四万九千六百两银。
若这笔生意真能做成,客栈账面就会更加充裕,她也可以升级攻击道具了。
张伯笑呵呵道:“金少东只是担心掌柜的留那些人有他用。”
言外之意,这些钱没放在眼里。
陆见微:“……此事待回客栈再议。”
富豪的世界她依旧无法想象。
望月城不算富裕,城墙修得不高,城门也不阔。
一般来说,下这么大雪,路难行,很少有人会进城出城,门口的守卫便也松散了些,守卫数量比平日少一半。
没办法,天太冷了,在外头站一会儿就冻成冰棍,只能多批次轮流值守。
南城门只站了两人,穿着不算厚的冬衣,手脚冻得僵直。
见不远处雪泥弥漫,不由瞪大眼睛。
“是、是江湖客!”
“直接掀开这么厚的雪,得是什么等级啊?”
“一会儿小心点,别冲撞了。”
“晓得的。”
华丽的马车停在城门口。
守卫照例查验,韩啸风拿出令牌,二人神色一变,立刻放行。
陆见微连面都不用露。
看了一路雪景,眼睛都要瞎了,她正坐在车内调息打坐。
“昨夜案发地在何处?”韩啸风问冯炎。
冯炎立刻道:“城东绿柳巷。”
“这我熟!”薛关河驾马改道,朝绿柳巷而去。
城内积雪已被清理,马车行驶没有阻碍,疾驰中带飞无数雪泥,溅到街道四周,所幸街道无人,并未惊扰到百姓。
绿柳巷发生命案,官府戒严。
此案虽由玄镜司接管,但玄镜司办案,需要当地衙门配合调度,守在这儿的是衙门的捕快。
“天儿真冷,再这么守下去,我就得成冰碴子了。”
“谁说不是呢,案子啥时候才能查明白?”
“江湖客作的案,哪能这么快查清?”
“听说这毒厉害着呢。”
一人持刀走近,粗着嗓子道:“都别闲聊了,紫衣使要来了。”
“头儿,那紫衣使能查出来不?”
王志搓了搓手,哈了一口气,瞪着他们道:“你问我,我问哪个?”
“里头不还有个青衣使,在研究毒药嘛,您去问问看,啥时候能查出是什么毒。”
王志一脚踹过去,笑道:“去你的!”
那青衣使傲得很,从来只用鼻孔看人,他才不去讨嫌。
马车的响动在空寂的街道上尤为明显,捕快们听到声音,当即挺直腰杆,神情肃穆,盯着前方巷口。
一辆极为华贵的车停下,驾车的少年从车上跳下,恭敬朝车内道:“掌柜的,绿柳巷到了。”
“咦,这不是薛家少爷吗?”一捕快惊讶道。
“就是他。”
“他怎么给人当车夫了?车上的是谁?”
“之前不是说过吗,他拜城外八方客栈的掌柜为师了,如今也算是个江湖客了。”
“我还以为是谣言呢,好好的江湖客,在咱们这儿开客栈,嫌钱多吗?”
王志:“你们懂个屁!噤声!”
他大步迎上去,见衣识人,抱拳道:“小人见过紫衣使大人、青衣使大人。”
又看向薛关河和张伯。
“这二位……”
戒严的意思就是不允许无关人等进入,他不清楚张伯的身份,也对薛关河出现在这里存疑。
“王捕头,我是跟着掌柜来办案的。”薛关河跟他解释,“张伯也是。”
王志:所以掌柜人呢?
陆见微掀开车帘,利落下了车,站在韩啸风身旁,问:“可以进去了?”
韩啸风伸手:“陆掌柜,请。”
两人并肩前行,若是仔细看,还能瞧出韩啸风稍稍落后半寸。
王志:“……”
他下意识拦住薛关河,呆呆问:“薛少爷,方才那位……是你的师父?”
薛关河骄傲道:“是啊。我师父可厉害了!”
王志:这是走了什么运,能拜到武功这么高又生得这般美的师父?
他又不瞎,能看出来紫衣使对她的尊敬。
紫衣使是什么人?那可是玄镜司数四数五的高手,在江湖上也无人敢轻易招惹。
除了指挥使和两位副指挥使,玄镜司就他和其余几位紫衣使说了算。
能被这样的人小心对待,八方客栈的陆掌柜岂是寻常之人?
薛少爷也太叫人羡慕了!
陆见微走远,他依旧呆立原地,其余弟兄的神情与他一模一样。
“哦,对了,”薛关河突然跑回来,礼貌问道,“王捕头,能不能麻烦一位大哥去我家跑个腿,跟我爹说今晚我和师父还有张伯歇在家里,让管家准备好厢房。”
他掏出十枚铜板,“辛苦了。”
王志倒是想赚这个钱,可他是捕头,得坚守在这,遂点了一个腿脚快的人。
“小事一桩,不麻烦。”
“多谢。”薛关河抱了拳,加快脚步追上队伍。
陆见微抬脚踏入一方小院。
院子格局简单,进门便是主屋,左右是东西厢房,一眼望到边。
几串大蒜挂在檐下,还有腌制的腊肉,很有生活气息。
死者趴在门槛上,半边身体在外,两条腿在里面,目眦欲裂,面容极为扭曲,脸贴着一滩血,血中似有碎肉。
若在以前,陆见微见到这样的死状,或许会被惊到,但经历过人体模型的各类可怖病症后,她已非昔日阿蒙。
她刚要蹲身查验,屋内忽然传来一声呵斥。
“谁让你碰的?离开这里!”
陆见微挑眉,转向韩啸风。
“陆掌柜见谅,他是司里的青衣使朱桥,精通药理。”韩啸风厉目看向屋内,“朱桥,陆掌柜乃本使请来查验毒症的,休要无礼。”
“韩上使好大的威风。”一人缓步踱出,身形瘦长,颧骨略高,细长的眉眼尽是嘲讽,“你若不信任下官,何必请下官来这穷乡僻壤?”
他高昂着头颅,看都没看一眼陆见微。
陆见微:?
一个四级的青衣使哪来这么大底气?
韩啸风早已习惯,面色未改,冷硬道:“你可查出什么了?”
朱桥轻嗤,并不回答他的话。
他身材虽瘦削,皮肤却白皙细腻,不像是经常风吹日晒的,反倒像是富贵人家娇养的大少爷。
再观发冠和腰饰,看似低调朴拙,实则极为贵重,就连脚上的皂靴,都透着一股豪奢之气。
想必出来办案,为免弄脏,穿的已经是最便宜的一套衣裳了。
此人应当出身不俗,否则也不会这般不将韩啸风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