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刹那，楚阡陌猝不及防，就这样被商迦臣捧着脸，不得不被迫与他的双眼对视。
    又一次面对商迦臣那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楚阡陌的目光猛地一怔，她来不及掩饰，此刻眼神里自然呈现出的目光便是最真实的她自己，灼灼又骄傲，坚毅又果敢。
    楚阡陌整张脸的五官都改变了，唯独这双眼睛，还是她从前的眼睛。
    突然间对视上夏以陌的双眼，商迦臣像是突然间看到楚阡陌再度出现一般，整个灵魂连同神识，都通通被这双眼睛给吸了进去。
    像是受到巨大的刺激一般，楚阡陌看到商迦臣刚刚还深邃浩瀚的眼神一点点变得涣散起来。
    像是突然被催眠一般，商迦臣感觉自己一下便掉落在从前的回忆深渊里。
    那些他极力想要摆脱、极力不想记起的回忆，此刻通通如同电影一般在他面前回放起来。
    他不禁回想起从前和楚阡陌相处的每一个画面，他们一起上学，他们一起熬夜看书学习，他们一起在涵雅的研发室里彻夜奋战，他们一起逛街，他们一起出去度假……无数曾经的美好如同潮水一般袭来，哪怕他拼命反抗，不断后退，可是这一双眼睛却仿佛勾魂夺魄一般，让他不得不面对他灵魂深处的歉疚。
    楚阡陌感受到了商迦臣的异样。
    明明上一秒商迦臣还和风细雨一般和她调情，可是下一秒，她却从商迦臣的脸上看到了深深的恐惧和忏悔，他一步步在后退，分明在害怕什么。
    可是，他在害怕什么呢？
    楚阡陌先是大大地惊讶了一下，紧接着，她迅速反应过来，商迦臣之所以害怕，是因为她现在的眼神没有任何伪装，就是原原本本的楚阡陌！
    一个人的神情是可以伪装的，唯独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一定是她刚刚那一刹那来不及掩饰，所以商迦臣从她这双眼睛里，看到了曾经的她。
    她接触商迦臣这么久以来，一度以为商迦臣没有心，直到此刻她才发觉，商迦臣其实内心是恐惧的，他似乎一直在拼命试图摆脱掉曾经的回忆，这说明，他的良心并不安宁。
    意识到这一点，楚阡陌索性放弃了伪装，她彻底露出原来的眼神，一步步逼近商迦臣，连语调都故意用了从前的语调：
    “哥哥，你怎么了？哥，我是陌陌啊——”
    从前每一次商迦臣不理会她，她都会这样跟在他的身后呼唤他。
    然而此刻，商迦臣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他更觉毛孔悚然，他愕然停住了脚步，恍惚中，竟像是看到了曾经的楚阡陌一步步朝着他走过来一般，这种诡异又真实的感觉，让他浑身冒出鸡皮疙瘩的同时，也让他陷入了更深的迷离之中。
    “陌陌，我好想你。”
    恍惚中，商迦臣情不自禁把朝着他一步步走来的楚阡陌拥入怀中，他像从前那样轻轻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当楚阡陌柔软的发丝从他的指尖滑过之时，相同的触感让他产生了一种更深的错觉。
    这种错觉，就像是楚阡陌并没有离开，一直都在他身边一般。
    “哥，我天天都在你身边，你怎么还说想我啊？”
    成功把商迦臣带入到一种情绪的迷离之中后，楚阡陌依偎在商迦臣的怀里，故意佯装无辜地说道。
    她清脆悦耳的嗓音，让商迦臣瞬间从刚刚巨大的恍惚之中回过神来。
    意识到他刚刚无意之中完全把夏以陌当成曾经的她之时，他感觉像是做了噩梦一般，瞬间把楚阡陌从他怀中推离，他的瞳孔愕然间地震了一下，一种莫大的恐惧在他的心间蔓延开来。
    “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见商迦臣的反应如此巨大，楚阡陌连忙问道。
    见商迦臣惊得额头冷汗直冒，她丝毫不顾自己今天穿的是白衬衫，便直接用衬衫的袖口为商迦臣擦拭掉额头的冷汗。
    可是，这个动作，也是曾经的楚阡陌经常做的。
    商迦臣更加惶恐地看了夏以陌一眼，内心如同地震海啸一般的震撼，让他再也无法和夏以陌独处下去，他转身跌跌撞撞地离开了琼华的大门，内心深处满是无边的恐惧之感。
    直到这一刻他才深深明白，原来，他那么喜欢夏以陌，是因为他潜意识里压根没有忘记曾经的她。
    原来，他一次次选择相信夏以陌，是因为她身上，有曾经的她的影子。
    明白这一点的那一刻，像是有人将一盆冷水彻头彻尾淋在他身上那般，商迦臣感觉到一种彻头彻尾的寒冷。
    他从前拼命告诉自己，他恨楚阡陌，他从未爱过她。
    可是现在，他尽管不想承认，可他还是悲哀地发现，他爱楚阡陌，自始至终都爱着，哪怕他潜移默化想要把这份爱转移到夏以陌身上。
    但那也是因为，夏以陌像极了她的影子而已。
    他并不恨她，他一直爱着她，他自始至终一直都在因为错害了她而忏悔，他日日夜夜都活在良心的煎熬里。
    这一刻，他终于认清了自己，也认清了自己的内心。
    可是，她，已经不在了，是被他用计谋亲手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