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女仙鱼贯穿过东厢的回廊,在回廊的尽头,恰巧碰见快步奔来的莲儿。
「娘娘,小婢方才去看了峻文和语霏,语霏已经倦得靠在床边睡着了,峻文依然未醒。」莲儿简洁地交代完,便让开一条路,挽着手向孟乔恳求道:「莲瑀师哥重伤未癒,小婢请求娘娘,准许他暂留房中静养,见到观音娘娘时,由小婢代他请安。」
孟乔沉吟了一会儿,才笑道:「莲儿,依你看,我待你怎么样?」
「这……」莲儿听完一怔,半个时辰后,观音娘娘莲花座便要抵达殿中,猜想孟乔突然这么问,定是要她在旧主与新主之间选一边站,不禁露出犹豫惶恐的表情,颤抖道:「小婢不敢胡言。」
「瞧你怕得跟什么似的。」孟乔笑道:「难道觉得不满意么?」
「不!」莲儿急道,「娘娘对待莲儿极好,虽有主僕之别,却……却情同姊妹。」
莲儿焦虑地在背后绞着手指,抿着小嘴,想不透孟乔突然这一问代表着什么,儘管她知道孟乔不会故意让她为难,但还是担忧自己说错了话。
「这就对了。」孟乔步至莲儿身侧,柔声道:「所以,不该有事瞒着我,对吧?」
「奴婢没有……」莲儿不自觉退后了,后背正好顶在墙上,心头一惊。
「不说呀?」孟乔直视莲儿的双眼,低声道:「我待会帮你在观音姊姊面前求个情,她要是肯法外开恩,我便还你自由,让你随师哥师姊们回佛家界去罢。」
「不,娘娘……」莲儿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小婢愚蠢,不知哪里得罪娘娘,请娘娘再给小婢一个机会……」
「怎么?你不想念观音娘娘么?」孟乔看着莲儿跪在地上,全身不停发抖,暗暗叹了口气,「让你回到佛家界去,和其他青莲仙子一起修炼,过上逍遥生活,岂不是更好?」
「小婢既已来此,便要全心全意侍奉娘娘起居,只是……小婢愚钝,伺候娘娘寝食多有怠慢,小婢从未斗胆想过要回佛家界,但娘娘若要撵小婢走,小婢也不敢有二话。」莲儿说着说着,两行清泪,顺着眼尾滴下,两缕青丝垂在颊边,恰恰遮去了惨变的花容。
孟乔心里也是难受,她本意只是要让莲儿说出心里打的小算盘,说笑两句,也就没事了,没料到莲儿会曲解,当下一阵鼻酸,扶起莲儿道:「唉,我也是捨不得你走的。」
莲儿支起身子,哭得更厉害了,粉颊上泪痕交错,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其实,你不想让莲瑀出来,是不想让观音娘娘惩罚他,是不是呢?」孟乔从怀中拿出一面手巾,递给莲儿擦脸,莲儿推辞半天,才双手接下。
莲儿擦着眼泪,点了点头,「师哥刚受重伤,实在禁不起惩罚……」
「傻姑娘,为何不直接告诉我就好了呢?」孟乔慈爱地摸摸莲儿的头,「我才说两句撵你的话,就哭成这样。唉,这样的话,以后真不能随便说啦。」
「小婢真以为娘娘要撵小婢走了。」莲儿将手巾塞入怀中,「我怕直接说,娘娘会觉得不妥,一方面也担心观音娘娘心生误会,以为小婢在包庇莲瑀师哥。」
孟乔「嗤」的一笑,接着说:「不用你出这个头,我会跟观音姊姊说明,莲瑀不会有事的。」
莲儿释然地笑了,孟乔回顾霜雪姊妹,吩咐凯堤雪将曾峻文和柯语霏两人照料好,便领着凯堤霜与莲儿,朝着正厅行去。
正厅内,莲殷、莲杏、莲青三仙皆没有就座,一字排开,垂手而立,面露庄严之色。
「观音娘娘将要抵达奈何殿,三位随我到殿外迎接吧。」孟乔说完就朝门口走去,莲儿马上跟在后头,接着是凯堤霜,三名青莲仙子尾随。
阴间夜晚苦寒,满地结霜,走起来滑溜。莲殷一个重心不稳,向前一滑,凯堤霜本来欲出手拉他一把,但思及他油嘴滑舌,还捉弄凯堤雪,索性装作没瞧见,让他摔了饱实的一跤。
「猫仙姑娘……」
「师哥!」莲杏和莲青赶紧把莲殷搀扶起来,莲殷发觉凯堤霜明明可以拉住他,却故意害他当眾出丑,心里又是气恨,又是喜爱,黯然地扑扑身上的脏雪,胸中燥热异常。
「师哥,可摔疼了么?」莲杏关切地问,「莲瑀师哥已经受了伤,要是莲殷师哥也……」
「别胡说八道,只不过摔跤罢了。」莲殷面子很掛不住,火气一来,对莲杏冷言冷语道:「有工夫多管我间事,不如当心你自己脚下。刚才围攻那妖狐的时候,要不是你大意被折断了肩胛,那妖狐有可能逮到机会逃跑吗?你别再给我丢脸了行不行?」
莲杏小嘴一噘,想不到莲殷会突然发火,自己的好意,竟被他嫌弃得一无是处,低头訥訥地应了声是,便不敢再多口,泪眼汪汪的看着灰濛濛的地面,下步的力量越来越重,留下一个个深达吋许的鞋印。
莲青看出莲杏心里难受,但碍于莲殷同是她的师哥,也不好出言顶撞,只好将她带紧了些,替她抹掉眼尾的泪珠。
莲青无法当场开导莲杏什么,毕竟要说,无可避免提及莲殷的不是,总不可能当着莲殷的面,只好保持沉默,一边帮莲杏抹眼泪。
莲杏虽然修为较浅,但忍耐的工夫却很足,一路上不知流了多少泪,抹到莲青手都痠疼了,却不肯发出任何一点啜泣声,和莲殷赌着闷气。
一行男仙女仙走下奈何殿的阶梯,由孟乔立于中央,青莲仙子平均分站两侧,凯堤霜则是应了孟乔的话,化身成一隻小白猫让她抱着,在等待莲花座的时候,给她挠挠摸摸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