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误会刚刚为什么不解释?”
“越解释越乱……”
江以萝自然怕季泊均误会,季泊均一定会以为她是为了激起他的醋意才处心积虑地勾搭黎铮。
沦落到朝不保夕的地步还垂死挣扎博关注,他会这么想自己吧?不过在季泊均的心目中,她的形象早就糟到不能更糟了,再多一条其实也没多大关系。
想通了这点后,重新振作的江以萝再次感到饥肠辘辘,她正想开口借钱,黎铮的手机却响了。
挂上电话后,黎铮看了江以萝一眼,江以萝顺势问:“要不要吃晚饭?”
“你想请我吃?”
“……好呀。”黎铮帮她摆脱那两个老男人,她理应请他吃饭,只是眼下钱包和手机都不在身边,“不过你能不能先垫付,等我老板来了,我就还你。”
黎铮不置可否,拎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走吧。”
出乎江以萝的意料,黎铮并没直接在酒店吃,而是带着她开车离开了闹市区。
眼见车子越开越远,身负巨债的江以萝渐渐开始忐忑不安:“黎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我爷爷家。”
“你爷爷家?”
“今天是我爷爷的死忌。”
“你是回来扫墓的?”
“嗯。”
待黎铮把车子开进了一栋看起来颇有历史的别墅,江以萝才想起问为什么要带自己来他爷爷家。
“我爸刚刚给我打了个电话,要我一定带‘女朋友’回家吃晚饭。”
“女朋友?”
“你叫我‘老公’的时候,我爸也在。”
“……你要我冒充你女朋友,为什么不事先问我的意见?”
“你在我父亲叔伯面前叫我‘老公’的时候,也没事先和我商量。”
“……”江以萝拉下副驾驶的遮光板,照了照镜子,“你早点和我说,我也好准备一下,这么素面朝天、两手空空地过来,要给你丢脸的。”
“越丢脸越好,你等下千万别拘着,更不用给我留面子。”
“我……理解不了。”
黎铮停下车,绕到副驾驶替江以萝打开了车门,言简意赅地解释:“我爸老糊涂了,想给我娶一位非常恶毒的后妈,我只好给他找一个更不着调的儿媳妇——这样才有谈判的资本。”
江以萝面露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和我一样也是没有亲妈疼的苦孩子。放心!这个忙我一定尽全力帮!可是,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爸爸觉得我不着调?”
黎铮牵起江以萝的手,低下头冲她笑了笑,这个笑容异常温柔,配上他英俊得一塌糊涂的面容,害得江以萝脸上一红、心中一动。
然而黎铮一开口,却又再次让她升起了与他同归于尽的念头——“你不用刻意表现,本色出演足以。”
见江以萝愣着,他又拍了拍她的肩,鼓励道:“我想要的效果只有你的达到。”
“过!奖!了!”江以萝仿佛能听到自己的牙齿在咯咯作响。
☆、第10章 十
他们到的时候,离开饭还有一段时间。江以萝一进屋,就受到了众人热切却不失礼貌的注视。
江以萝不知该如何“本色出演”,暂且安静地立在黎铮身边。
黎铮一一介绍父亲伯父叔父小姑等长辈给江以萝认识,却唯独漏掉了立在黎父身侧的年轻女子。
后妈看上去比自己还年轻几岁,难怪他不乐意。黎父至多六十岁,后妈如此年轻,婚后岂不是很快就要给黎铮添弟弟妹妹?人人都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再加上即将出世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念及此,同情心泛滥的江以萝立刻摒弃了前怨,向黎铮投去了一个充满怜悯的眼神。
年轻女子恰在此时冲江以萝客套地笑了笑,江以萝马上回了个微笑过去:“您一定就是黎铮说的那位很快就要给我们当妈妈的阿姨吧?伯母真不好意思,来得匆忙,没来得及给您准备见面礼。”
年轻女子瞬间黑了脸,娇嗔着喊了声“哥”,黎铮忍着笑向江以萝介绍:“这是我堂妹黎觅。”
江以萝一脸尴尬地表达了歉意,黎觅漫不经心地同她说了几句闲话,便坐到了一旁。
黎铮的父亲皱着眉瞪了儿子一眼,打量了片刻江以萝,简单地寒暄之后,再没开口。
阿姨送来了点心甜汤和水果,一整天几乎没吃过东西,又因醉酒吐空了的江以萝闻到食物的香气,胃部被刺激得一阵痉挛,想到黎铮说不必拘着,便放心地拿起了一枚香芒虾卷。
为了替黎铮分忧解难、达到他要的效果,江以萝本想来个狼吞虎咽,可到底优雅了二十几年,想粗鲁却一时无从下嘴,犹豫了片刻干脆将整只虾卷直接塞进了嘴里。
江以萝第一次咀嚼如此庞大的食物,咽不下去又不好吐出来,正踟蹰着,就听到黎觅说:“戴姐姐,你来了!”
见前天还在戛纳走红地毯的戴玖玖竟出现在了离自己不到十米远的地方,上午才冒充过她诈骗的江以萝自然要目瞪口呆。
她把虾卷吐到黎铮递来的纸巾里,刚想开口,就被点心渣呛得连连咳嗽。
在戴玖玖与众人的目光中,黎铮端起一碗雪梨燕窝喂到了江以萝的嘴边。
不同于时时刻刻都带着一副冷淡疏离表情的季泊均,黎铮似乎更容易亲近,但接触的越久,江以萝就越觉得他比季泊均还要难以揣摩。
如果她不是一早便知晓黎铮的目的,一定分不清此刻他脸上的温柔宠溺是出自假意还是真心。
起身迎接戴玖玖的黎觅看到这肉麻的一幕,脸上闪过一丝不快,拍了拍戴玖玖的肩,虽然戴玖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江以萝却断定这位戴女神与黎铮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刚刚从戛纳回来的戴玖玖给在场的每个人都带了礼物,连不期而遇的江以萝也收到了一条丝巾。
黎父谢过戴玖玖的礼物,仍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从大家的交谈中得知,戴玖玖和黎铮一样都是本地人,皆在此地念完初中才出国读书。戴玖玖回老家探望生病的奶奶,听黎觅说黎家人恰好也回来给黎铮的爷爷扫墓,特地赶过来叙旧。
晚饭摆上桌,众人纷纷入座,和戴玖玖形影不离的黎觅自然挨着她坐在江以萝和黎铮的对面。
黎铮的伯母大致问了问江以萝的情况,听到她是学大提琴的,歌剧演员出身的叔母自然要问她毕业于哪间音乐学院。
得知江以萝和自己竟是校友,叔母的语气亲切了不少。
戴玖玖不失时机地插话:“去年冬天你开毕业演奏会,我本想去捧场的,又怕过去会引起混乱给你惹麻烦……现在的粉丝太热情了,我轻易不敢一个人出门。如果不是真心喜欢电影,才不会入这一行。”
听到这话,江以萝十分意外。严格说来,她与戴玖玖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远到不了她给自己捧场的熟络程度。
看出江以萝的疑惑,戴玖玖笑着解释道:“我和黎铮季泊均一样,大学都是学法律的,算是他们的师妹。”
江以萝这才想起,之前遇见戴女神的那三四次皆是陪季泊均参加季家的活动。
提到季泊均,黎铮的伯母燃起了八卦之心:“听说季泊均退婚了?准岳父一破产,他就和人家的女儿退婚……那孩子看着不是这样的人啊,季家家风也很正派,这事做的……那女孩儿得多伤心呀!”
江以萝吃掉黎铮刚剥好的虾仁,转头对伯母笑道:“其实我也没多伤心,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如果不退婚,我哪能遇到黎铮!我们黎铮可比季泊均强多了,季泊均哪会给我剥虾呀。”
伯母正吃芋头汤,她被芋头噎得半晌说不出话,隔了好一会儿才招呼大家多吃菜。
原本不再关注江以萝的黎觅接连看了她好几眼,问:“你和我哥是怎么在一起的?”
“我和季泊均分手后心情不好,多喝了几杯酒想去找他理论,扑过去的时候头昏扑错了人,黎铮不清楚我家住哪儿,就把我送到了酒店……”江以萝含情脉脉地看了‘男朋友’一眼,“后来我没钱吃饭过不下去了,只好偷偷爬进被法院查封的家里拿点值钱的东西应急,没想到那房子成了黎铮的,这就是电视剧里说的缘分吧……哦,还有一次我被人当街追债,也是黎铮路过救的我。黎铮答应会帮我和爸爸解决江家的债务,帮我爸爸东山再起。能遇到他,我们简直是三生有幸。”
素着一张脸的江以萝像极了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她的声音楚楚可怜,说辞坦率,只是把不谙世事表现得太过,泄露了急于钓凯子的心机。黎铮没有答话,看向江以萝的目光里却饱含了款款的深情,一脸被美色所惑、准备随时随地舍身散财的蠢样。
江以萝揉了揉笑僵了的脸,偷偷朝黎铮翻了个白眼,这人的演技浑然天成,倘若肯出演戴玖玖电影里的男主角,冲出亚洲、拿下小金人指日可待。
黎铮竟读懂了江以萝的白眼,用唇语回了个“彼此彼此”。
碍着礼貌,黎家人自然不会在江以萝面前询问江东欠了多少钱,但人人都知道承江集团的烂摊子有多大。
沉不住气的黎觅刚想说什么,就被黎铮的叔母用眼神制止了,她脸色不佳地说吃好了,拉起戴玖玖离开餐厅,去了花园。
黎觅和戴玖玖走后,餐桌上的气氛很是沉闷,连累得江以萝也失去了好胃口。
饭后,江以萝继续腻在黎铮身边,正准备告辞的时候,黎觅和戴玖玖走了过来,黎觅无视掉江以萝,径直对黎铮说:“哥,你是不是后天才走?我和戴姐姐明天准备回母校探望魏老师,你和我们一起去。”
黎铮回头询问江以萝:“想不想去?”
收到黎铮的眼神,江以萝嘟着嘴撒娇:“不想,没意思……”
黎觅冷哼了一声转身就想走,却被戴玖玖拉住了。
戴玖玖莞尔一笑,向江以萝道了个歉:“真不好意思,我刚刚不是故意提起季泊均的。”
“没关系,圈子这么小,等以后我和黎铮结婚了,这些事长辈们也是会知道的,还不如早点坦白……”
“你们还准备结婚?”黎觅声调极高,全无名门闺秀的风度。
一坐进黎铮的车子,江以萝就沉下了脸。
“怎么不高兴了?”黎铮侧头问。
江以萝没有回答,除了和黎铮的关系是假的之外,其它相遇的过程都是事实,原来黎铮说的没错,她不必刻意伪装,本色出演便能让黎铮的家人头痛不已。
周圆圆常说人要想过得开心,第一个该抛却的就是骄傲和自尊,但直到现在,江以萝才发觉,原来自己还没完全放下这两样无用的东西。
黎铮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颗巧克力,他单手剥开锡纸,将巧克力塞进了江以萝的嘴里。
这巧克力恰是江以萝过去最爱的,小时候每次江东出差回来,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从行李箱里变出一盒巧克力给她,想到身陷囵圄的爸爸,江以萝不由地眼眶发酸。
她怕丢脸,赶在眼泪掉下来前把脸扭到了窗边,假装看风景。
黎铮轻咳了一声,打破了车内的沉默:“没想到戴玖玖会来,气我爸爸之余你又帮我挡了次桃花,想要什么,我买了谢你。”
“不需要!”江以萝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每次遇见你都没好事,你要想谢我,下次再遇到,千万假装不认识。”
黎铮刚要开口,手机就响了,见是江以萝的老板,他按下接听,把手机递了过去。
老板恰在附近,约好见面的地点,黎铮把江以萝送了过去。
他目送江以萝下车,见她和看起来脑子同样不怎么好的“老板”叫着笑着抱成一团,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正要发动车子离开,又看到江以萝折了回来。
不等江以萝敲,黎铮便第一时间降下了车窗。
“有事?”
“你刚刚说要谢我还算数吗?”江以萝的声音里早已没有了片刻前的委屈和悲伤。
“算。”
“有纸和笔么,借我。”
江以萝拿到纸和笔,唰唰唰地写下了一行字,递给了黎铮。
“我想要你书房里的那两个灯罩,打包好了寄到这个地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