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脩急忙拉住张氏,宽慰道:“娘你莫哭了,我同妹妹去说。”
张氏到底是听儿子的话的,帕子捂着脸,严脩走到严华跟前,看着她脸上的泪痕,拿出了另一条帕子,严华甩开,“谁用你的臭帕子。”
严脩颇为无奈,“是是是,不用我的,走,去我院里说。”
话落,严脩回头望着张氏的丫鬟说道:“伺候母亲梳洗一下。”
“母亲,我先带妹妹回去,一会儿再带她回来给你赔罪。”
回了院子,严华就道:“你别用母亲那套劝我,我就是看不惯这些做派,李棠是准太子妃时,万事皆好,现在不是了,便是连李棠这两个字好像都脏了似的,这么快忘记她们曾经的嘴脸了?恶心。”
严脩眸光微暗,“世风如此,你何必因这事儿跟母亲生气,母亲肯定也是听外面说得难听,至于陈家,那小子要是敢这么想,我弄死他。”
“说得难听就驳回去,曹湘和万之褚定了亲,六娘子心里肯定不好受,我这才约了出去散散心。”
“嗯,我都明白。”
严华见严脩没有跟母亲一样怪罪她,心情才平息了一些,语气也柔了下来,“那就好。”
“李棠和万之褚,是之前就有什么渊源吗?”严脩漫不经心的问道,严华顿了顿,看了一眼自家兄长,“二哥怎么这么问?”
“还真有渊源?”
严华听着严脩的话,愣了愣神,“有吧,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严脩垂眸勾了勾唇,边斟茶边说道:“应该还是不一般的渊源吧?”
严华皱了皱眉头,不解的望向严脩,只听严脩道:“今日重新归档户籍,我特意瞧了一眼,李棠的户籍放入了洛河李氏一族里了。”
“洛河李氏?”
“嗯,说起来她们倒也还是一族人,只是祖辈上分了家而已。”严脩话落,严华走到了严脩身侧,低声问道:“还是良籍?”
“自然。”
“万之褚办的?”
严华问,严脩无声的看了她一眼,“除了他还能有谁?新的户贴都是他亲手写的。”
“陛下那边……同意?”
严脩又笑了,“你知不知道我听了一个多荒谬的传言?”
“什么?”
“传言说万之褚谋划一切,只求陛下将六娘子留给他全权处置,陛下是允诺了他的,加上如今朝局,还有老臣拥护着旧太子,左相又倚老卖老,需要万之褚的时候还很多。”严脩话落,严华琢磨了片刻,终究是松了口气。
李棠托她帮忙查看户籍,估计也是想看看她能否从相府走出来吧。
如今这样,倒是好事了。
见严华沉默,严脩指尖轻轻的摩挲着,淡淡追问道:“所以,李棠和万之褚之前到底是有何渊源?”
“二哥你好奇心那么重做什么?”
严脩心头一个激灵,轻笑一声,“好奇是人之本性啊,我也只能跟你这个亲妹妹打听了,其他人面前我还得维持一下形象呢。”
“呵呵,就算你是我二哥,我也是不能告诉你的,唯一可以告诉你的,就是他们之间牵绊颇深。”
“你这不废话么。”
严脩端着茶盏,犹疑了许久问道:“万之褚对她好吗?”
闻言严华脸色微变,“不太好吧,要是好那也不会和曹湘订亲了。”
话落,严脩也沉默了下去,眸光暗沉了些许,“嗯,等母亲消消气记得去给她道歉,有话好说,别惹她生气。”
“知道了,那我回去了。”
七月初三
是万老太君的寿辰,按往年的规格都是宾客满堂,今年多了一个万之褚,可能比往年更热闹。
因为要去老宅,万之褚起得很早,李棠还熟睡着。
他望着李棠的睡颜,本来他是想着趁老太太寿辰的时候带她过去,见一见长辈的,但没料到他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定了亲了。
今日曹家定也是会来的,若让她也去,她会不会不痛快?
念及此处,他有些纠结,但转念一想,她若是不痛快了,那不也比心无波澜的好,没有爱,有恨也好,有厌恶也好,都好。
他推了推她, “起了。”
李棠迷迷糊糊的睁眼,屋内暗沉,他坐在床榻上,还未更衣。
“怎么了?”她问。
“今日祖母寿辰,你要跟我一同去,起来梳洗。”他的语气淡淡,李棠皱了皱眉,“我去做什么?”
“你是我府中的侍妾,你说你去做什么?”
话落,李棠深吸了一口气爬了起来,“对啊,我是你府中的侍妾,我去做什么?”
万之褚看着她这样,冷笑了一声,“今日宾客众多,会有很多熟人,你这是不敢见了?”
李棠望着他,眼神平静,“所以,你今日带我过去,是想让着满京城的人都看看,曾经的李六娘子,如今是你的侍妾?”
“还是你想看看曾经的李棠如今有多抬不起头来?”
“若是如此,那我同你去。”
第24章
◎李六娘子真是能屈能伸◎
万之褚被她一句话顶住了,定定的看了她片刻后收回了眼神,起身更衣洗漱。
他出去后,京墨也进屋给她更衣。
“娘子今日想穿什么颜色的衣裳?”京墨手中拿着拿着几套衣裳,艳素皆有,她眼神落在那套砂红色的衣裳上,京墨以为她想要这一套,正想留下,便听她淡淡道:“杏色那一身吧。”
京墨点了点头,将其他的放回柜中,她更衣出来时,万之褚已经洗漱结束了,坐在案前喝着茶。
两人四目相对,眼神皆是淡淡的从对方身上扫过,再无多余的交流,梳洗结束后两人一同前往老宅。
她是第一次登万府的大门,老太君她认识,但并不相熟,想来也不会与她一个侍妾为难吧。
清晨的空气清新,她轻轻的推开了车窗,迎着微风,听着马踏石板的声音,深吸一口气,今日宾客众多,她将要见很多人,要面对很多人异样的眼神,想起那天找到他时的欣喜,不管不顾的答应了做他的妾,还天真的想着他们能够重归旧好,她想着只要同他在一起,是什么身份,怎么样都无关,可到底是她天真了。
如今做了他的妾,他们不但没有和好,甚至觉得更糟糕了,就像是漂洋过海去见了一个记忆中无比美好的人,见到了方知物是人非,仔细想来,让人难以忘怀的不一定是某个人,只是留在过去的记忆而已。
真是无用,失去的人没找回来,还把回忆丢了,把自己丢了。
她眼眶微酸,咬着牙,闭上了眼睛。
万之褚坐在她的身后方,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缓缓的闭上的眼睛,他双手交握紧捏着,指节间发白。
他也不知怎么了,面对着她,永远是这样的患得患失。
有些事情,做了后悔,不做也悔,越是害怕越是想要握紧,可越是握紧,好似失去得越快。
虽还是清晨,但老宅内已经热闹起来了,万大将军带着白氏和三个孩子过来了,正巧同李棠和万之褚在巷口相遇。
驾车的老刘见前面是将军府的车架,开口问道:“相爷,前面是大将军的车架,让将军先行吗?”
万之褚闻言冷声道:“我们先行。”
“是。”
对面的车夫也见到了万之褚的车架,问了同样的问题,万鸿钧闻言掀开了车窗探了头,还未曾说话,便见万之褚的马车加快了速度先一步转入巷口,他沉沉一叹,眉头微皱。
白氏见万鸿钧蹙眉,纤细柔软的手轻轻的覆了上去,“夫君。”
万鸿钧回头望着白氏,紧握着她的手,露出一抹温柔的笑,“为夫没事。”
白氏身子一软,靠在了万鸿钧的胸前,万鸿钧搂着她柔弱的肩,“今日恐怕又要让你受委屈了。”
“只要夫君一直同妾身在一起,那所有的一切对于妾身来说,都不算委屈了。”白氏一席话,说得万鸿钧心里妥帖极了,“有妻如此,乃我此生大幸,绣绣,跟着我还是让你受委屈啦。”
“夫君说的哪里话,此生能同夫君白头偕老,也是阿绣的幸运。”
话落,白氏看着万鸿钧的神色,顿了顿道:“今日母亲可能会为阿褚说话,夫君,我们将一切都给他吧,终究是我们欠他的。”
万之褚想起那日白氏上门,被万之褚拦在门外,满城风雨传得沸沸扬扬,还让那个侍妾在白氏的脸上来踩一脚,导致白氏回来之后大哭了一场,就开始盘点府邸所有的东西,说是要补偿万之褚,要消了他心底的恨。
“我们欠他什么?你生下了他,我们也养活了他,战乱之下他是长兄,我难道还要将老二丢在那儿吗?他倒好,活下来也不回来,还恨起人来了!”
看着善解人意温柔如水的妻子受委屈,万鸿钧心底对万之褚那一丝丝少得可怜的愧疚感,也在自我麻痹中消失殆尽。
白氏听着万鸿钧的话,垂下眼眸,眼底是胜利的讥笑。
这老宅内,自从万鸿钧和白氏搬出去了之后,老太太便将家里这些事儿都交到了安氏的手上,这府中的大小事,与各府往来都是安氏张罗,老太太寿辰,虽然大办宴席,但她还是早早的就起来给老太太亲手做了一碗长寿面,卧了糖水蛋,老太太起来就看安氏已经做好端过来了,她心中欢喜,吃了长寿面给安氏递了个红封。
安氏见她递出来的东西,给她推了回去,“我这是每年给您煮一碗长寿面然后讨个便宜?”
老太太笑着拍了一下她,“胡说八道,赶紧拿着。”
“要给我您平日给我,今日您寿辰我不要。”
安氏贫嘴,老太太不依,硬塞她手里,“我没有亲生女儿,按老规矩是要女儿给我做寿的,每一年都是你忙前忙后,辛苦你啦。”
安氏将东西还回她手里,“我一直觉得咱俩是亲娘俩,我就是您女儿,感情您不是同我一般想的?我可伤心了。”
老太太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眼眸上起了露,安氏一看急忙道:“我开玩笑的呐,我嫁进这个家里来您对我如亲女儿,我也把您当亲娘,我就愿意给您张罗这些,无需娘再给我什么了。”
听她一席话,老太太沉沉一叹,“你啊,给你你就拿着。”
安氏望着手里的东西,老太太每年给的都是银票,她都收起来了,以后老太太若是需要她再拿出来,她母亲早逝,继母偏心,嫁给了还不是嫡长子的万鸿堃,未出嫁之前她只听闻过婆婆是个有硬手腕的人,嫁过来后就怕婆婆磋磨,处处陪着小心。
但成亲的第二日,老太太训话,只是把万鸿堃说了一通,说他成家后就要顶起一片天,护住自己的妻儿,然后还特意交代若万鸿堃有欺负她,尽管告诉她。
她那一天走路都是飘飘然的,总觉得不太真实,后来日子久了,她才知道老太太的好。
如今,她已经是三四个孩子的娘了,丈夫房中也没有妾室通房,与她恩爱互敬,老太太从不插手儿子房中之事,在这京中,很少有人比她幸运了。
吃过长寿面,老太太还惦记着万之褚,让人备下了早膳,亲自到门口接人,她们刚到门口,万之褚的马车也到门口。
“巧了巧了,我刚出来你们就到了。”老太太说着便迈步出了大门,一旁安氏笑道:“大公子孝敬您,怎么会让您等,不得早早就来了。”
万之褚听着说话声,和李棠一同下了马车,人刚下来还未站稳便道:“祖母生辰,孙儿肯定要第一个来给祖母贺寿的,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长命百岁!”
李棠听着这通俗得没有一丝新意的祝寿词,只见老太太喜笑颜开的下台阶朝万之褚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