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

    他嘴唇动了动,无声的说道:你的信任终究给错了人。
    月光下暗绿的叶子沾上了水光,宫人们绝对不会想到有人胆敢在这里解手。
    沈默醒来时已过午后,伴随着太阳穴一阵阵的刺痛,他睁开了眼睛。
    身上还穿着昨晚繁复的礼服,而他已经回到了窥极殿中。
    早已等候在外的赵宝端了水盆进来,大人,您醒了,昨晚您宿醉在宴席上,是帝君命人将您送回来的。
    沈默忍不住揉着额角坐起来,细细回想,昨晚他的确因贪嘴喝了不少酒液,往后的事回想起来朦朦胧胧却又不记得了,看来那甜酒虽甘甜,后劲却是不小,沈默并不细想,只当普通的醉酒,却也因此错过了至关重要的一环。
    昆国公主到来,当朝帝君宴席上来去匆匆,后又避而不见,当真是给了昆国面上好大的一巴掌。
    在宴席过后,沈默又被帝君派去陪远道而来的昆国公主解闷。
    这旨意当真莫测了些,要知道昆国公主前来,是为了嫁入后宫,帝君本人避而不见不说,还派个国师去陪伴,别说这国师还是个男人,男女有别,怎么时时相处,这帝君也当真是不在意,或者说,他本就不想要这昆国公主?既然如此,为何不在一开始就拒绝昆国公主的到来?
    沈默穿过花园,来到昆国公主暂居的宫殿,经过通报,又穿过宫殿蜿蜒的回廊,便见到了昆国公主昆潇。
    那公主又恢复了初见时的淡漠神情,穿着简单并不奢华,仿佛酒宴之时和众位大臣、女眷谈笑风生的人并不是她一般,正站在花园中呆呆的看着一棵树。
    沈默走到昆潇身后并不说话,只安静的站着。
    昆潇并未转身,只仍旧盯着那颗树,半响才轻声问道:这树,为什么不开花?
    沈默抬眸看了一眼那棵树,树干漆黑,全无枝叶,看来是枯死已久,便道:死树不能开花。
    你也觉得它死了?
    昆潇说罢一抬手,便有宫人递上一杯茶,她伸手接过却并不喝,而是倾身将茶水一点点洒在枯树周围,自问自答道:我不信,所有人都说它已经死了,可我偏不信。
    随即昆潇便转身,黑亮的眸子看着沈默,帝君倒是见也不想见我,可我却,万分的想要见见他啊
    说着昆潇的目光却幽远了起来,那样的神情,却并不像是一个少女怀春的模样,反而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充满了悲伤、缅怀与绝望。
    似乎沈默见到她的时候,她总是悲伤的。
    半响无话,沈默并不是话多的之人,甚至是过分沉默的,除了在凛暮面前,他看起来更显得木讷,昆潇也不理他,只自顾自的坐回了椅子,拿一本书翻看。
    两人一同娴静的呆了一天,过了晚膳时间,沈默便离开了。
    昆潇所住的宫殿很是偏远,周遭僻静,在来时沈默便挥退了打算等他的宫人,此时他便独自一人回窥极殿。
    他来到帝宫时日并不比昆潇多多少,也很少在帝宫内闲逛,此时周遭灯火昏暗,曲径幽幽,沈默便这么迷了路。
    眼前蒙的红纱在天光明亮时算不上遮挡视野,但一旦到了光线昏暗之时,便着实有些碍事。
    拐过一处角落,余光似乎有一道黑影快速闪过。
    沈默步伐一顿,侧头看去,那处除了低矮的草丛什么都没有。
    于是他便继续往前走,此处远离帝宫中心,寂静非常,除了风声,便只有草叶花枝偶尔随风摇动的细小声音。
    此时他已经走出了蜿蜒的曲径,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宽阔笔直的大路,前方灯火通明,沈默想,走到前方再找不到,便可以找宫人带他回去。
    却在这时,脚边快速擦过一物,那物似乎十分柔软,沈默立即低头看去,却见脚边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他环顾四周,空旷而安静,并不像能藏匿什么东西的地方,可刚刚的触感却又那么真实,顺滑而柔软,就像是人的头发。
    沈默只觉一股凉气顺着脊背缓缓升腾、攀爬,慢慢爬上了后脖颈,他捏了捏拳头,抿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抬脚快步向前走去,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跑了起来,他听到身后似乎传来轻微的喘息声,有什么跟在他身后,他不敢回头,快速的向前跑去,直到冲入那灯火通明之处,身后的喘息声也突然销声匿迹。往来的宫人诧异的看着喘着粗气站在那里的沈默,一名机灵的宫人跑了过来,问道:国师大人,您怎么了?
    沈默缓了口气,慢慢直起身子,才平静下来,摇摇头,道:带我回窥极殿。
    过往的宫人恍然大悟,这位才来不久的小国师原来是迷路了,怪不得从废殿那里跑过来。
    有了宫人的带领,沈默很快便回到了窥极殿,一路上到三层,毫无形象的仰躺在草丛上看着星空,脑中思索。
    刚刚感触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里人烟荒芜、灯火昏暗,看起来并无人居住的模样,会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沈默并不十分信鬼神之说,却也对鬼神敬而远羽兮读嘉。之,此时想着刚刚一切,眉头越皱越紧,莫不是有人装神弄鬼?
    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凛暮在就好了
    沈默忍不住想起了几日不见的凛暮,这几日却仿佛几月那么久,如果凛暮在,他就能问问凛暮了。
    而此时待在寝殿的帝君伸手覆盖在缺了半条腿的膝盖,膝盖下隐隐作痛,之前随沈默在外太久,导致左腿负荷过重不得不休息些时日,不方便再佩戴假腿,这便是凛暮不得不离开些时日的原因。
    复又想到下人的回报,沈默果然不记得醉酒后的事情,倒也是意料之中,虽是意料之中,却又有些莫名的失望,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明明,沈默永远不知道他的身份才好。
    第28章
    第二日沈默仍旧去了昆潇的住处, 两人一个看书,一个发呆。
    只不过这次沈默没有待到晚膳, 中午就早早的出来了。
    这次他刻意带了赵宝,问道:周围可有无人住的宫殿?
    赵宝一愣,似是没想到沈默会问这个,犹豫片刻才道:有的,有一处废殿。
    废殿?为何荒废?
    是的, 废殿,是前皇后的寝殿自帝君登基后不久, 就荒废了。
    沈默点头, 又问:废殿中什么人都没有吗?
    赵宝答道:没有的,因为荒废许久,便是宫人也不会前去打扫。大人, 您怎么突然对废殿感兴趣了?
    沈默摇了摇头, 看了看赵宝, 又问:你似乎还知道些什么?
    赵宝神色一变,刻意绷紧的小脸上出现了隐忍的害怕神情, 又因他已经跟沈默相处了些许时间, 知道沈默其实本质是个十分好相处的主子, 便忍不住道:大人,您没事可千万别往那里去!
    为什么?
    因为都说废殿闹鬼!
    沈默一愣, 闹鬼?
    赵宝快走几步, 只在沈默身后半步位置停下, 打量一圈四周, 见没什么人,才小声说道:那废殿是前朝皇后的寝宫!而前朝皇后是在那里上吊死的!自帝君登基,那里就传闻不断,打扫的宫女总是莫名其妙的受伤,久而久之便没人敢去打扫,帝君也下令废了那宫殿,便再也无人前去了。偶尔有晚上负责巡守的侍卫路过,听说总能听到女人的哭声!
    女人的哭声?除了这些,可有看到什么?比如头颅之类的?
    赵宝顿住,看着沈默瞪圆了眼睛,似乎觉得很可怕,头、头颅?莫不是大人,大人您看见了什么?
    沈默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这些事情问赵宝,只能问到些模棱两可的传言,还是问凛暮比较可靠。
    凛暮
    凛暮为何还不出现?
    他是不是该去千机殿找他?
    想到便行动,沈默问了赵宝千机殿的方位,便挥退了赵宝,独自前往千机殿。
    千机殿与窥极殿并不算近,算是帝宫一东一西两个极端。
    行至千机殿,看着眼前不算恢弘的小小宫殿,沈默甚是诧异,传闻千机殿殿主与帝君关系极好,却没想到宫殿却如此简陋,门口连个守着的侍卫都没有。
    沈默上去敲了敲紧闭的宫殿门,当当当的声音在安静的宫殿门口十分响亮,半响却无人前来应门。
    稍作思索,他便使劲推了推宫殿门,吱呀一声,门便开了,竟是连门都没有锁。
    毫不犹豫的迈步进去,穿过简陋的前院殿门,沈默直冲后殿而去。
    可是千机殿内空空荡荡,什么人都没有,倒是屋内有不少精巧的摆设,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
    沈默前前后后绕了两圈,这宫殿不只简陋,还很小,很快便转了个透彻,沈默找不到人,只得兀自坐在前殿一桌案旁边,想要在这里等凛暮回来。
    这桌案上凌乱的摆着很多东西,还有些小刀、铁针之类的工具,桌角摆着些看不出用处的小东西。
    沈默拿起一个手掌大、像是小伞一样的东西把玩,他指尖不知在何处一点,那小伞突然打开、旋转,层层叠加,居然慢慢组成了一朵精巧的铁花。指尖一碾,小花在手中旋转起来,霎是好看。
    小心!
    突然一声喝,手中精巧好看的小花花瓣全都四散开来,变为无数锋利的刀片直扑沈默面前。
    同一时刻,一把铁扇猛地挡在了沈默面前,只听叮叮叮数声脆响,那些铁片便直直插入这铁扇之中,有些过长的铁片甚至穿透了铁扇,距离沈默面庞不过几毫。
    铁扇放下,便露出了凛暮少见带了些许怒容的面庞。
    你不要命了?
    沈默突然见到了他在等候的人,嘴巴张开想要说话,却又不知说什么,就这么傻呆呆的看着凛暮。
    凛暮眉头微皱,半响撇了撇唇角,怒气消散,看沈默一副呆样,勾勾唇又笑了出来。
    许是沈默当真许久没见到凛暮了,此时见了凛暮惯有的笑容,竟是觉得气血莫名上涌,面庞渐渐浮上丝丝红晕。
    凛暮与沈默距离极近,沈默的变化他自是看的清清楚楚,见到沈默这幅羞涩状态,眉毛一扬,眼中似是划过几许诧异。
    可正沉浸在突如其来的羞意中的沈默,自是什么也发现不了,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凛暮的眼睛,又突然垂下眼帘,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模样,与凛暮初见他时的冷漠已经大相径庭。
    不过是一个月左右的相处,到底是年少,这么轻易的就已经交付真心了吗?
    凛暮又凑近了沈默几分,细细看着面前薄面微红的少年,抬手解开了少年脑后的红纱系扣,那红纱便慢慢垂落在沈默颈项间,一双黑亮剔透的眼眸正专注的盯着他看。
    伸出拇指在沈默嘴角抚了抚,凛暮放开沈默,退后半步到了安全距离。
    回神了。
    沈默一怔,似是才反应过来,立刻放下还捏在手里花瓣散尽只剩一根细细铁杆的小伞,唤道:凛暮。
    凛暮从那铁扇上一片一片的拔着刺入的铁片,道:怎么来了千机殿?其神态自如,仿佛刚刚一脸怒容的并非是他。
    沈默歪了歪头,为什么来千机殿?
    我来找你。
    凛暮又笑了,为什么要找我?
    沈默眼中浮现一丝茫然,随后摇了摇头。
    凛暮嗤笑一声,傻气。
    随后又道:记住,千机殿你可以来,但是没有我在,任何东西都不要碰,这里随便一样小东西,就可以要你的命,记住了吗?
    沈默想到刚刚惊险的一幕,点点头,便又不停盯着凛暮瞧。
    沈默没有经历过这些情感,便也从不懂得隐藏,他自己尚且不懂,又怎会隐藏。
    凛暮被这直接而火热的眼神盯着,手里一片片的摘着铁片,唇角勾起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他似乎不反感这种被沈默用如此眼神盯着的感觉。
    一个晃神,指尖便被铁扇上的铁片划了道口子,鲜红的血液滴了下来。
    凛暮看着眼前的血珠,刚刚升起的莫名感觉又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同时心间升起一股寒意,眸中温情也慢慢沉淀,最终淹没进一片黑暗。
    他抬手,伸向沈默。
    沈默仍旧盯着他看,此时见他手指划破,立刻凑了过来,明明是焦急的,却又不懂该怎么做,紧绷的脸上一片懵懂的可爱。
    可凛暮却心中冰凉,他伸出手指将沾染着鲜血的指尖点在沈默唇上。
    沈默一愣,下意识的张嘴,那指尖便带着血气伸进了他的口中。
    凛暮看着沈默,道:帮我处理伤口。
    沈默脑中灵光一闪,闭嘴舔了舔,顿时血腥气充满了口腔。
    凛暮看着眼前含着他手指眉目乖顺的少年,轻声说道:不要浪费。
    沈默曾在国师册封礼饮过一杯血酒,而血酒之主的血液,有加强血酒功效之用。
    沈默自是不知凛暮所说的不要浪费是何意,可此时他正心潮彭拜、慌乱,大脑一片混沌,又怎么会去多想?
    半响,凛暮缩回手,眉目间已经恢复了正常,所有的黑暗顷刻间褪了个干净。
    好了,够了。
    沈默视线仍旧跟着凛暮的手指,道:不用上药?
    凛暮隔空点了点沈默唇角,调笑道:比上药好用。
    沈默又是一阵心脏紊乱,面覆薄。红,可笑的是他却没发现自己情感的变化。
    两人之间静了片刻,沈默又想到他之前想要问凛暮关于废殿之事,停滞的大脑终于开始转动,问道:凛暮,你可知废殿?
    凛暮将手缩回袖袍下,拇指在受伤的指尖使劲按了按,这疼痛对他来说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废殿?为何提起废殿?
    沈默便将他前日在废殿附近的所见所闻,以及今日赵宝说的传闻,通通交代给了凛暮。
    赵宝若是知道他极为信任的主子转身便把他给卖了,不知要作何感想。
    凛暮听了,沉吟片刻,才道:废殿的确是前朝皇后在世时的寝殿,但却无法推测你所说的东西是何物,那里荒废许久,不该有什么异样才对。
    沈默坐在凛暮身旁,专注的听着凛暮讲话,边听边忍不住不自觉的越凑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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