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的确有几分讨好的意思了。
“你耍什么花样?”他眯起眼睛,根本不相信。
“没有耍啊,你喜欢什么花?”温明蕴歪了歪头,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听着这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程晏立刻翻了个白眼过来:“少跟我来这套。我告诉你,无论你想耍什么心眼,我都不可能被你讨好的,只会讨坏。”
“那你可以试试嘛。”温明蕴无所畏惧。
“出去出去,我要换衣服了。”程晏不耐烦地挥挥手。
“换衣服,要我帮忙吗?为娘帮你穿衣啊?”
“门在那边,赶紧走!”
程晏倒是想折腾她呢,可是一看见她那双白皙细腻的手,他就害怕。
就是这双手,无数次提起他就转起了风火轮,他在她手里千变万化,可以是个球,也可以是个陀螺,还可以是个风筝,总之是各种玩具。
唯一不是个人。
他要是敢让她穿衣服,那么等她上手,估计他所有的衣服都得变成碎布条,一撕一个准。
不得不说,跟温明蕴斗勇过数次后,他已经非常了解这个敌人了。
程晏穿好衣裳,墨海端来早膳,他正吃着小菜,随口问了一句:“她人呢?”
“夫人在院子里,给您的救命恩树捉虫。”
“什么!”程晏一听这话,当场魂儿都快吓飞了,碗筷一搁,就立刻连滚带爬地冲出去。
有这颗橘子树在,昨晚女鬼都没来找他,而且他还有了莫大的心理安慰,坚决不能让温明蕴给他嚯嚯了。
“住手,你别动那棵树!”
程晏出门,就看到温明蕴站在梯子上,手里拿着剪刀,一副要辣手摧树的样子,连忙叫出了声。
“我说你一大早说那些鬼话,是抽什么风呢,原来是为了弄死我这棵救命恩树,好让女鬼继续来害我!你给我下来!”他跑到梯子下,厉声命令道。
“我不是,我没有!”温明蕴想解释。
但是程晏却完全不听她的话,依然叫她下来:“你不是要讨好我的吗?怎么连让你下来都不行?”
温明蕴一听这话,还是从树上下来了。
她的动作慢吞吞,一步步踩在梯子上的时候,程晏的心都跳出来了,生怕她一个不小心,直接吧他的救命恩树给踩死。
“我真的没有祸害你的树,不信你问木匠,他还夸我剪得好呢。”温明蕴解释。
一旁的木匠连忙回话:“少爷,夫人的确是在帮橘子树的枯枝败叶剪掉,这样明年会长得更好。”
程晏低头看了看,果然看到地上的枝叶,全都是发黄或者带着虫咬的痕迹。
温明蕴并没有故意剪下好的枝叶,他满脸狐疑地看向她,难道这个女人今天转性了?真的不是来搞破坏的?
“哎,我也知道继母这个身份,让你深恶痛绝,但我也没办法啊。我只是一个弱小的女子,婚姻大事完全不能做主,你就算要怪,也得先怪你爹吧,是他去求来的赐婚圣旨。”温明蕴开始打感情牌。
程晏瞬间警惕起来:“你说这话,是不是在挑拨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我告诉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我永远都是爹最疼爱的儿子!”
温明蕴颇为无语,程晏这颗不灵光的脑袋,面对温明蕴的时候,倒是智商直线上升,警惕心超级强,甚至都能瞬间反应过来是挑拨离间。
“我怎么挑拨了?我是为你鸣不平啊,你这么孝顺又这么有出息,夫君不是应该把你捧在手心里吗?结果不仅没有捧着,反而娶了个后娘回来,这不是纯粹给你添堵吗?为娘真的心疼你。”
温明蕴语气激动地道,完全就是真情实感替他感到不值得。
程晏瞬间晃神,她说得挺对的,明明他是个这么好的儿子,亲爹为什么还要找后娘?
温明蕴身为一个外人,都能如此体贴他,亲爹却不行。
但是这话也不该由她说啊,因为他爹找的继室就是她,让他添堵的罪魁祸首也是她啊。
可她又在替自己打抱不平,最后他彻底搞不清楚了,好人是她,坏人也是她。
“昨天也是,我只是和他在下棋,他听见你来了,也不知道心虚个什么劲儿,就要我躲进被子里,结果闹了一出乌龙,还让你深受打击。”
“我昨晚都没睡好,就担心你多想,今儿一大早就过来了,其实是想说声对不住的。毕竟你也才十四岁,没见过成年人世界的险恶……”
温明蕴见他迟疑,立刻再添一把火,态度极其真诚。
躲在一旁看完全程的影卫,整个人都是一脸懵逼,心里已经对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夫人真是唱作俱佳,这真诚的语气,一副为小少爷着想的模样,真是让人感动不已。
如果不是他知道内情,影卫所里还放着她装神弄鬼吓唬小少爷的假发,他真就信了。
程晏果然立刻就被她忽悠了,明显对她的话越来越听得进去,态度也从坚决不信,到半信半疑,而现在则是七分相信。
“你真不是骗我?我总觉得不可能。人家都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这不会是你和我爹一起联手来骗我,想让我接纳你吧?”他摇了摇头,连续后退两步,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坚决不能被温明蕴蛊惑,眼前这个女人虽然语气真挚,神态也无比真诚,但是他总觉得她的一颦一笑,都透着欺骗的意味。
温明蕴忍不住在心底嘀咕:嘿,这傻小子,脑子不灵光,但是第六感却挺准的。
“的确有这句话,但是你也应该听过一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如果在你和他之间,我肯定站在你这边的。不信我证明给你看!”
她左右打量着他的院子,似乎想找能让她发挥的机会,最终视线停留在橘子树上。
“你想做什么?我可告诉你,不能打救命恩树的主意!”程晏立刻警惕起来,还挡在了她与橘子树之间。
“放心,我肯定不对你的树动手,我只是希望你对它好点儿,它毕竟能救你的命啊。”温明蕴道。
“我已经对它很好了,每日亲自给它浇水除草,比对我亲爹都好了。”程晏瞬间拍拍胸脯,一副很骄傲自满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认他当爹呢?”
“哈?你说什么?”正在喜滋滋的程晏,一听这话,瞬间就怔住了,满脸蒙圈地提问,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温明蕴又重新说了一遍:“你被女鬼纠缠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了。我可怜的乖儿子,真是受苦了。这棵救命恩树都救了你的命,若你是小姐他是书生,你可能要以身相许,如今情况不允许,浇浇水除除草,就能报答它了吗?”
“那必然是不能的!”
温明蕴忽悠起人来,那真是一套一套的,成功把程晏给带歪了。
程亭钰正在书房里查看密信,忽然耳边传来一声急促的哨声,他手指一转,桌上的密信已经消失了。
不过片刻间,程晏已经冲了过来。
不过这回他却学乖了,竟然在门口处站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之后还敲了敲门,待得到程亭钰的同意后,他才施施然走进来。
“爹,孩儿有一事相求。”程晏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什么事?说。”他毫不在意地挥挥手。
“我要认救命恩树当干爹。”
程亭钰原本心不在焉地听着,手里还在磨墨,暗自打着腹稿,要怎么回复方才查看的那封密信。
结果一听到这话,瞬间一惊,墨汁都溅了出来,弄脏了他的衣袖。
“你要认谁当干爹?”
“我院子里的橘子树。它救了我一命,让我免于遭受女鬼侵扰。”
“那你也不用认它当爹吧?你把我置于何处?”程亭钰不停地拍着桌子,显然他是真觉得荒谬。
对于亲爹的发牢骚,程晏还是有些发怵的,但是一想起救命恩树,胆子就大了不少,一切都是为了干爹,值得的!
“爹,您还记得之前我让您帮我烧纸给女鬼吗?您当时狠狠地拒绝了我,只让影卫帮我。影卫又不是我爹,女鬼肯定不满意了,她才又找来了一个同伴,那天晚上我头发都被剃了,这就是鬼剃头。要不是橘子树出手了,我肯定已经成了两个女鬼的盘中餐。这么一对比,您还不如一棵树对我好呢?我叫它一声干爹,那是委屈它了!”
程晏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这么逻辑清晰的话,甚至都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程亭钰听得怔愣了半晌,忽然双手抱头:“哎哟,我的头好痛啊。”
造孽啊,哪儿来的女鬼,都是假的啊。
那晚上看到两个白衣女鬼,是因为他俩去偷橘子的时候,穿得就是白衣。
原本他俩都穿得深色衣衫,为了不在夜色中被发现,只是后来他决定要吓唬程晏,才让侍卫去找的白衣过来。
把他吓唬晕了之后,两人就穿着这身白衣继续偷橘子了,哪里晓得被程晏看到了。
这傻小子也会联想,都没用人引导,他就自己认定那是女鬼和她的同伴。
好家伙,这一番听起来很有道理的话,实际上狗屁不通,偏偏他还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总有一种回旋镖扎到自己身上的感觉。
他也没想过有一天给程晏找个干爹啊!
这不要命吗?
“你认干爹可以,我没意见,但是你好歹认个人吧?但凡你找个会喘气能说话的,我还巴不得让你干爹好好教育你呢?让我轻松轻松。认棵橘子树当干爹,你咋想的?”
程亭钰快晕了,生气的情绪倒是不太多,主要是荒谬啊。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奇葩之事。
“活人救不了我的命啊,只有我的树干爹救我。”程晏振振有词。
“你这都叫上干爹了,还来求我作甚。先斩后奏需要我点头吗?”程亭钰没好气地道。
“孩儿是想让您给点银子,毕竟认亲要好好办一桌。当然我干爹的身份太过特殊,肯定有一些宵小之辈狗眼看人低,瞧不起我干爹,为了不让人嘲笑他,就不大肆操办了。但仪式还是要走的,我要办桌酒,但是一分钱也没有,全部被你收走了。”
程晏说到后面,声音也开始发虚了。
倒不是心虚,而是害臊。
想想他,程小少爷何曾穷过啊?从小到大都是穿金戴银,哪怕横行望京,都有亲爹安排的影卫兜着。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他连藏得私房钱都被没收了,小小年纪就体会到一分钱逼死英雄汉的窘迫。
难免羞臊了些。
“问你干爹要去!跟我要作甚,你这桌酒又不是给我办的!”程亭钰冷哼一声。
这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酸气,虽说他时常抱怨自己倒了八辈子血霉,给程晏当爹。
但当这傻儿子去认一棵橘子树当干爹的时候,他这心里真是无比煎熬,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
“我干爹没钱啊!”
“那让你干爹去卖橘子养你啊!”程亭钰回怼道,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意思。
程晏气得跳脚:“爹,你好狠的心啊,那些橘子是我干爹的孩子,也是我的兄弟姐妹,你竟然让他卖儿卖女养我,最毒我爹心!”
“滚蛋!”程亭钰抄起桌上的笔筒就疼了出去,属实是面目狰狞,嘴脸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