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请大夫过来给你看看?”她问。
男人摆手;“无事,喝几副药就好了。”
温明蕴点头,两人走在半道上,男人开口要和她分道扬镳。
“我感染了风寒,唯恐过了病气给娘子,今晚就宿在书房,夫人不必担心。”程亭钰说完话,冲她作揖之后,就匆匆离开。
看着他那加急的脚步,温明蕴忍不住皱眉。
“这人今日怎么这般奇怪?”
她特地打量了一下男人,男人依然穿着广袖长衫,身高、背影包括走路的姿势,还是熟悉的那个人。
但是说话做事却透着几分奇怪,她摇了摇头,将脑子里那股怪异感抛去。
“管他去呢。哎,难怪人常说孩子就是讨债鬼,这都不是我亲生的,为了程晏,我连武鸣将军都没看完!”
*
宫宴上,气氛有些诡异。
帝王坐在上首,文武官员分左右列席坐在两侧。
这是武鸣将军第一次回京,于情于理也该歌功颂德,称赞他的这些年在战场上的丰功伟绩,偏偏这些朝臣们,举起酒杯说出来的祝酒词,皇上占了一大半,更甚者是一大半,武鸣将军只有可怜的几句话。
能参加这场宫宴的官员,都是官场里的老油子,被皇上挑中情商最高的大臣,大半都十分具有溜须拍马之能。
他们之所以如此做,就是怕夸武鸣将军太多,引起皇上的不满。
毕竟这样一位战神,镇守边疆将近二十年,却是第一次回京,跟班儿说不过去,足见皇家对他的忌惮之处。
武鸣将军基本上没说过话,进殿之后,除了行礼和回答皇上的话之外,其余对这些歌功颂德的,他都是举起酒杯喝酒,一个字都没有。
说他没规矩吧,他每次都是喝一整杯酒,直接干了,旁人随意。
但说他守规矩吧,别人恭贺他,他又只字不说。
气氛是越发僵硬,再加上这些夸奖的话里,充斥着大量对九五之尊莫须有的追捧,哪怕是官油子,此刻也极度尴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坐在上首的皇上,也是龙颜不悦。
他将筷子一搁,不发一言,只是抬眼扫过去,但已经有人明白了他的意思。
“武鸣将军,在下性子直,有个疑惑想问你,还请你恕罪。”下一个站出来的官员,明显是要搞事的节奏。
武鸣倒了一杯酒,先一饮而尽,用手指点了点,示意他问,依然不发声,仿佛跟他们这群人说话,能要了他的命一般。
“武鸣将军进殿之后甚少开口说话,可是疲乏了?”
皇上见有人开口,状似体恤地补充道:“武爱卿,是不是这宴席上的菜不和你的口味,朕也觉得你没什么精神。”
武鸣将军立刻放下酒杯,冲着皇上行礼道:“皇上请恕罪,末将在边关久了,身边都是一群粗人,不太会说话,恐怕会冲撞了陛下和诸位同僚。”
“这有何难,让人给将军换上大碗,边关将士就要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皇上一声令下,立刻有宫人换大瓷碗上来。
这一个瓷碗能赶上好几个酒杯的量,若是武鸣将军继续按照之前的方法,只喝酒不说话,估计很快就得趴下。
皇上这是逼迫他多开口说话,少喝点酒啊。
太子为了缓和气氛,轻声问道:“将军在边关喜欢做什么?”
“上阵杀敌。”武鸣将军言简意赅。
太子轻笑一声,锲而不舍地追问道:“除了杀敌呢?平时生活中喜欢做什么?”
男人沉默了片刻,显然在思考,过了两秒才回:“准备上阵杀敌。”
太子:“……”
他就不该多这句嘴!
第060章 上门骂人
殿内的气氛显得更加诡异,太子扯了扯嘴角,想要尬笑混过去,无奈却完全笑不出来。
“喝酒,喝酒。”太子只能干巴巴地说出这一句。
武鸣将军端起瓷碗就灌,动作毫不拖泥带水,那一碗酒喝下去,大气都不喘,仿佛碗中装得是清水一般,显然酒量豪爽。
众人不信邪,纷纷再向他敬酒,他依然还是来者不拒。
大半的朝臣都喝趴下了,武鸣将军却岿然不动,甚至皇上与他交谈,他都丝毫未曾出错。
宴席举行到一半的时候,太监总管薛德凑到皇上耳边,低声道:“陛下,北魏使臣求见,想要进殿一起参加宴席,恭贺武鸣将军回京。”
皇上一听这话,顿时眉头就挑了起来,心里涌起几分不悦。
自从上回他从叶利扬那里抢来两颗秘药之后,整个北魏使馆就安静如鸡,成日待在驿站里,就算是私下举行酒宴,也不是和皇族,看起来倒像是冷战的态势。
在望京敢和皇家冷战,这绝对是蹬鼻子上脸的行为,偏偏皇上还没什么办法,毕竟投鼠忌器。
只要北魏一日没亡国,军力强大,始终都具有强大的威胁,大烨朝的皇族就不敢做得太过分。
就连之前的抢夺秘药,也是天时地利人和,才能有此等好事,否则根本不可能发生这样大的冲突。
大烨朝的官员,也曾有示好过,毕竟还是想双方和谈的,可是北魏使臣们都比较高冷。
如今武鸣回京设宴,都没请北魏使臣,他们却巴巴地要过来。
这么两厢一对比,九五之尊的心里着实不高兴。
合着在北魏眼里,大烨皇室完全不如武鸣,这又激起皇上的忌惮之心。
“打发他们走,朕不想见他们。”皇上挥挥手,沉声道。
薛德领命,立刻前去打发人。
当然这几句话都是悄悄话,底下的朝臣们并没有听见,哪怕注意到,也不会大剌剌地问出来。
宴席结束时,大半的人都走不动路了,显然喝得醉醺醺的,唯有武鸣将军出门之时,仍然昂首阔步。
可惜有面具遮住,看不清楚丝毫表情,根本无从判断。
*
温明蕴这几日十分清闲,已经清闲到无聊的地步。
程亭钰最近是真的病了,成日躺在床上,看起来应是旧疾复发。
而程晏被打得太严重,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哪怕用了上等的好药,受伤最严重的屁股也会留疤。
哎,可怜的小光头,不止要当一段时间的秃子,屁股上还要永久留下疤痕,以后娶妻了看到这几快疤都能聊一宿黑历史。
原本想约五公主出门玩耍,无奈由于武鸣将军回京,四处戒严,九五之尊的心情也不太好,她也就歇了这个心思。
温博翰还特地上门叮嘱:“我丑话放前头,你是个不省心的,五公主更是个惹祸精。你俩凑走一起,板上钉钉要出事,而且还都是大事。最近龙颜不悦,你给我夹紧尾巴做人,少联络五公主,若是再出事,这个家都不够你败的!”
不得不说,亲爹的提醒十分及时,否则这两人说不定已经凑一起了。
正是无聊到唉声叹气的时候,红枫急匆匆地领着个小丫鬟进来。
“见过三姑奶奶。”
姑娘出嫁了,称呼就变成了姑奶奶,会这么称呼她的,必定是娘家那边的丫鬟。
“你是伺候谁的丫头?”温明蕴眯了眯眼,轻声问。
“奴婢叫坠儿,二姑娘出嫁前,刚到她身边伺候。”
“我想起来了,之前发现莺儿尸体的那个倒霉小丫头,就是你吧?”温明蕴觉得这名字耳熟,稍微一想就有了印象。
“是奴婢,姑奶奶,我们夫人不大好了,您救救她吧!”芍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眼泪吧嗒吧嗒流了下来。
温明蕴一惊,“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脸上急变:“二姐怎么了?”
“夫人今日正在午休,却忽然疼醒了,掀开锦被发现已经下身流血了。奴婢们就赶紧去叫大夫,并且通知姑爷和老太太,姑爷过来询问饮食起居,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但是等大夫来了之后,却忽然让人围住后院,不让人出去,说是夫人院子里出了内鬼,要抓出害夫人的人——”
坠儿虽然一直在发抖,显然十分害怕,但是嘴皮子却很利索,说个不停。
温明蕴的眉头越皱越紧,见她说了好几句话,依然没说完,显然此事非常另有隐情,还非常复杂,一时半会儿根本说不完。
她直接挥手打断了:“停一停,不着急说。”
这一听就是长篇大论,而下身流血很可能小产,而这位二姑爷行事显然不靠谱,她多耽误一刻钟,二姐的危险就越重。
“红枫,拿上大爷的名帖去请姜院判去二姐家,今日他休沐,但这老头儿喜欢钓鱼,多半在湖边,你派几个脚程快的侍卫去请人。”
“绿荷,为了防止和这老头儿错过了,你去把同仁堂的妇科圣手刘大夫请上,让侍卫直接赶马车去,如果同仁堂不放人,丢下名帖抢到人就走!”
“翠儿,你回温府和我爹娘说这事儿。”
“喜儿,你去徐侯府通知我大姐。”
……
温明蕴一连发下去数道命令,听起来要请很多人,但是从她口中说出来,却是井井有条,并且连请人的法子和可能遇到的各种状况,她都想得清清楚楚,应对突发和紧急状况十分沉着。
身边伺候的人全都行动了起来,几乎一窝蜂冲出去各行其是,又互不打扰。
看着这么多人替自己的主子忙碌,原本惊恐万分的坠儿,忽然觉得心里有了底,苍白的脸色都缓和了些。
很快,温明蕴便换了一身外出见客的衣裳,边走边对着坠儿道:“你继续说,蔡耀辉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姑爷说有伺候的人害夫人,院子里就紧张起来,大家都说要揪出真凶。可是夫人一直处于昏迷之中,还流血不止,姑爷却不让我们院里的人去温府请老爷和太太,几位主事姐姐觉得不对劲,商议之后,想法子让最不起眼的奴婢混出来,要我去报信儿。”
温明蕴的眉头越皱越紧,脸上充斥着不满。
恰好二人走到外院,看见院门口已经站着两排人。
这些男人都穿着短衣短打,看起来像是小厮,但一个个人高马大,站姿整齐,看起来训练有素,明显就是侍卫。
坠儿自觉地闭嘴,脸上惊疑不定,着实是没见过这阵仗。
“夫人,小的们已经准备好了。”头领看见温明蕴,立刻上前。
这是她提前让人召集的程国公府侍卫,当然主要都是守卫他们大房的,才会如此听从她的调度。
“你们稍后骑上马,跟在我的马车后面。”
“是。”所有侍卫整齐划一地应答,掷地有声。
温明蕴大步走上马车,并且让坠儿与她同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