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怀的是男胎?”蔡耀辉猛然抬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很显然,听到是男胎之后,他再也维持不住演戏状态,显露出了真是表情。
他恰好对上了温明蕴似笑非笑的眼神,瞬间轻咳了一声,扭过头不看她。
“是啊,二姐夫差点就有儿子了,可惜被人坑害没了。”温明蕴轻飘飘地道。
她努力不让自己说得咬牙切齿,免得流露出真实情绪。
眼前这个男人,其实一直戴着假面,让他时时刻刻处于演戏的状态,自己的妻子流产出血,他没什么真心担忧的情绪,倒是一直想要哄骗温家人。
倒是听说流掉的是男胎时,他才露出真实的情绪。
温明蕴心里的恨意更加浓烈了。
古代女人的命真不值钱,当她们还是在母亲的肚子里时,一旦被确认了性别,就好似天生矮人一头,哪怕被流掉也无所谓。
等她们长大了,又会被当做生育工具,生不出男孩儿就一直生。
而现在她只不过骗一骗蔡耀辉,谎称流掉的是男胎,他就露了马脚。
“我能进去瞧瞧娘子吗?”
男人有些迫不及待,也不知道是想进去看温明霞,还是更想去确认流掉的到底男胎女胎。
“能啊,只是怕二姐夫不敢,毕竟都说未出生的婴儿被人害了,会成为鬼婴。他们戾气很重,对害他们没降生的仇人,更是报复心极强,不死不休。如果害死他们的人,还是自己的生父,那仇恨加倍,他们会缠在仇人的脖子上,张嘴吸食那人的脑髓——”
温明蕴边说边让开了大门的位置,但凡蔡耀辉往前迈几步,就能走进屋内,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可是他这两条腿却如何都抬不起来,耳边萦绕着女人故意压低的嗓音,充满了恶意和阴森感,再对上她那双冰冷的眼眸,更是让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三妹,你可不能说这些胡话,鬼怪乱神之语,切勿轻信,否则只怕害人害己。”他立刻打断了她的话,语气颇为一本正经。
温明蕴嗤笑一声:“我早就听闻你家的蔡老太很喜欢这些,就信这些鬼怪之说,以为二姐夫也信这些呢。你明白就好。”
她说完就走了,对于他到底进不进去,毫不关心。
蔡耀辉站在门槛外,看着屋内,没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显得黑黢黢的,透着阴冷。
再加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弥漫,让这间屋子都带着几分阴森的意味,让他莫名想到地狱,好似里面真的有个鬼婴在等他一般。
男人迟疑片刻之后,最终还是没进去。
温博翰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咬了咬牙。
这个混账东西,对别人狠,对自己却胆小如鼠,面对这种恐惧,他连装都装不下去了。
*
“夫人,那些江湖骗子全都不见了,属下扑了个空,屋子里被翻得十分凌乱,走得相当匆忙。”
抓人的小厮们回来了,但却是空手而归。
温明蕴皱了皱眉头,心底着实不快,这种情况明显是有人通风报信。
“继续追查,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找到他们。还要尽快,虽说蔡耀辉是个文人,但显然不是什么君子风度,他很可能会杀人灭口。对了,可以去蔡耀辉那些难缠的亲戚入手,我记得他有几户近亲在京郊租赁房子住,还有一些荒山野岭,人迹罕至的地方,你们都去看看!”
既然要杀人灭口,自然是选择没人的地方,这样才不会被发现。
蔡耀辉心够狠,反应也够快,但是他实力有限,并不能完美的毁尸灭迹。
所以不能在人多的地方杀,否则温家追究起来,牵连到他的话,他也不好过。
“是。”
她有些着急,那些江湖骗子相当重要,必须得找到才行。
一旦找不到,就缺少了重要一环。
毕竟蔡耀辉本人不可能说,而蔡老太都被灌了哑药,更不可能开口了,只有抓住那些人,才能问出重要证据。
程家侍卫们效率很高,不到一个时辰,再次回来通禀。
“夫人,人抓到了,您料事如神,果然就躲在一处破庙里。属下们赶到的时候,那些人正席地而坐,被招待准备吃酒,结果那酒里有毒,还是砒霜。其中有个嘴馋的假和尚,当场吐血死了,没救回来。”
这些侍卫们显然训练有素,有条不紊地将情况说得一清二楚。
虽然是寥寥几句话,但是温明蕴能够想象当时的情况有多紧急,但凡他们再去得晚一些,等那些所谓的“大师们”全都吃了酒,绝对死的精光,一个都找不到。
拿住这些人之后,温明蕴彻底松了一口气。
“之前大爷给了我几处田庄,你们挑一个最不容易被怀疑的,把人关进去。打骂可以,但是吓唬为主,不要再出现纰漏。”
“是。”侍卫领命,心底忍不住嘀咕。
主子可真大方,明明之前都穷得不行,都快到了一文钱逼死大汉的地步,结果对夫人倒是出手阔绰。
那些田庄可都是良田啊,说给就给了。
“需要属下审问他们吗?”侍卫主动询问。
温明蕴摇了摇头:“不用,一切等我二姐醒过来再说。她是要私了,还是要报官,都随她心意。”
她一挥手,侍卫便领命离开。
她虽然很想替二姐报仇,但是做得已经够多了,再多的话就是越俎代庖,还是得交给温明霞自己决定。
*
某处烟花之地,今福和绿荷走了下去,立刻有人迎了上来。
“把你们老鸨叫过来,我要卖人!”今福一句废话都没有,直奔主题。
龟公一听这话,视线直接往绿荷身上扫,显然他以为绿荷是被卖的人,见到这样标致的小娘子,且通身气度极佳,虽然是丫鬟的打扮,还戴着面纱,但和小门小户的千金也能比得,这种女子很受欢迎的,顿时喜得眉开眼笑,一溜烟跑进去叫人。
“这是甄娘子。”很快龟公就领着一个头戴红花的妇人前来,稍微引荐一句,就直接指着绿荷道:“甄娘子,您快看,这小娘皮多俊呐,之前的张大官人就喜欢这种,咱买下她可就——”
龟公边说边搓手,满脸猥琐的笑容,那油腻的眼神,更是忍不住上下打量绿荷,像是池塘里的淤泥一样,糊在人身上,难受至极。
“闭嘴,瞎了眼的狗东西,这位姑娘可不是你们这地方能肖想的!”今福立刻呵斥了一句。
他一挥手,立刻有小厮将人从马车上抬下来,自然那人仍然是套着麻袋。
“哟,这是怎么回事儿?别死了吧?”甄娘子一见这副场景,当下就变了脸。
能这样被随意处置的丫鬟,肯定是犯了大错,瞧这模样兴许被打得很重,还套着麻袋只怕脸都被毁了。
“没死,这丫鬟犯了大错,我们爷要处置了她,已经喂过哑药了。不要你们银子,只要给她罪受就行,千万不能让人跑了。”今福主动解释。
甄娘子伸手要掀开麻袋,却被绿荷阻止了:“慢着,等我们走了再说,我不想再看见这刁奴的脸。”
“小娘子,这恐怕不行,我们春意阁虽然是做皮肉生意的,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你看这刁奴露出来的手,皮肤干燥粗糙,这应该不是个年轻丫头,而是个老妪吧?”甄娘子收回手,但是不情愿的态度也十分明显。
“啧,就算是老妪又如何,你们这里的姑娘难道不要人伺候吗?白送一个伺候人的给你,你还那么多话。”今福并未多想,还十分不满。
“这种来路不明的人,谁敢收啊。万一身上带了什么病,传染了我阁里的姑娘们,那可没地方哭去!”
“哎,你这老鸨怎么说话的?到底谁身上带病啊,我们府里出来的下人,怎么着也比你这里的人干净吧!”
“这位小哥你来卖人的,还是来砸场子的?”
甄娘子很不满意,和今福立刻吵了起来,两人都觉得对方离谱,且包藏祸心。
“行了,你废话太多,别忘了你们爷是怎么叮嘱的。”绿荷打断他们。
今福虽然心生不满,但是身后还盖着温明蕴带来的小厮,也不敢闹事,只能勉强压住火气:“咱不在她家卖,去别家。”
“没有这么多时间,你赶紧的,掏钱给这位甄娘子。”
“什么?还要我倒贴?”今福眼睛瞪得老大。
这回换甄娘子喜笑颜开了,直接开始冲着绿荷说好话:“还是这位姑娘明理,您一看就不是寻常人。麻袋里的这老货,说是只喂了哑药,没有旁的变故,可谁知道真假。我首先得请大夫来瞧瞧她,到底身上有没有病,那也是要花银子的,况且这种人就是个大麻烦,给我银子也是应该的!”
今福根本不愿意给,张嘴想辩驳,可是绿荷冲着那两个守在车旁的壮实小厮招手,瞬间那两人就走了过来,那结实的胳膊都能打三个今福,他自然不敢造次。
“多少钱?”
“五两银子。”
“你怎么不去抢,没有,最多一两,你不要我就拖去别家卖了。”今福就很想骂人,这甄娘子明显是个有眼色的,趁机狮子大开口。
倒贴还要这么多钱,他们到底是来卖人的,还是来买人的?
“哎,这位小哥,我们真的承受了很大的风险——”
“少给我来这套,你也说了是卖个无儿无女没人要的老货而已,你承受什么风险,若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还可能惹来麻烦,这么一个老帮菜,谁来找?你们不要,我把银子送给旁人!”
“哎,回来回来,我买了还不行吗?”甄娘子立刻拦住他们。
今福直接从衣袖里摸出一两银子,扔向了龟公,转头就准备走。
“几位慢走,咱们得立下字据。这可是正规买卖,万一以后有人找上门,我们也好有所依仗,不能当了替罪羊。”
不得不说,这位甄娘子十分老道,便宜要占,麻烦一点都不想沾。
“你们快点儿!切,谁会为了个老妪来找!她是背主之罪,谁还要她!”今福花了银子出去,心里那是相当憋屈,嘴里的牢骚就没停过。
甄娘子听到这话,更加放心了。
不来找就好,眼前这两人明显是富贵人家的下人,奉了主子之命来卖人。
这种好事虽然少,但不是没有,不过大多数都是年轻貌美的丫鬟。
有些下人仗着自己得了主子的信任,就生了二心,爬上爷们儿的床,想要春宵一度当姨娘,结果被主母发现之后,不想让丫鬟轻易死去,就发卖到烟花柳巷之地,让她们遭受更多的凌辱。
这还是头一回有卖老太婆的,不过毕竟是开妓院的,每日见到的稀奇事儿太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件。
只要不惹麻烦,还给银子,万事好商量。
“这婆子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你就写蔡婆子吧。”绿荷接话。
“绿荷姑娘,这不大好吧?若是让我们爷知道了,只怕会怪罪。”今福提出抗议。
“怪罪就怪罪,让你主子找我们夫人告状去。”绿荷态度十分强硬,完全不为所动。
甄娘子眼珠一转,看到这两人的情形,立刻聪明地选择站在绿荷这边,明显这位绿荷姑娘更加强势,今福显然拗不过她。
果然甄娘子把“蔡婆子”几个字写上,今福也没敢吭声,等字据写好之后,双方签字画押,就算是完美收场了。
字据一式两份,当甄娘子把其中一份递过来的时候,绿荷一把接了过来,直接叠好塞进了衣袖里,今福完全扑了个空。
当然他还是不敢多言,只能随着绿荷上了马车离开。
龟公拽下了麻袋,露出蔡老太那张脸,当场被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