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祁神色凝重,轻蹙剑眉,眸光含忧,让人瞧着下意识的提着心到了嗓子间。
柳庆嫂和三强媳妇对视两眼,不确定苏老婆子是装还是真的。
三强媳妇急忙问:“你当真会给人看病?”
“对对对,你是大夫吗?”柳庆嫂紧追其后问道。
容祁蹙眉在蹙眉,很认真道:“你们可以不相信我,但不可以质疑我的医术。”
“!!!”
容祁见两人傻了,立即转头对苏慕山道:“快!傻愣着做什么,把人抱到床上去,让我用针扎两针。”
苏慕山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赶忙走了过去。
三强媳妇不肯放手,斥责道:“你想干什么?别碰我婆婆。”
“三婶,这个时候你就别任性了!难不成你包藏祸心,你是想让阿奶死!”苏慕山见三强媳妇不肯撒手,立即道。
“你少胡说八道!我有什么坏心,我是怕你们有坏心。”
苏慕瑶皱了皱眉,见场面闹哄哄的,烦躁地说:“容祁医术精湛,你们要是在敢拖着不让救治,信不信我叫人把你绑起来,送回苏家村让三叔好好教教你。”
“你……”
苏慕山推开三强媳妇,将苏老婆子抱起来,态度不是很好,拉着脸道:“还不起开。”
苏慕山把老婆子放在床上,他为人粗野,动作也野蛮,手没轻没重,导致苏老婆子头撞在了床栏上。
呯的一下,老婆子睫毛颤了颤了,眉头轻皱。
苏慕山并没有发现老婆子的异常,因为让老婆子撞了头,他憨憨地额了一声,贼头贼脑,压低声线说:“我没注意,抱歉抱歉。”
把人放在床上,身后的人也跟了进来。
容祁第一个坐在床边上,他伸手搭在苏老婆子的脉搏上,沉吟了下道:“啊呀呀,气息不稳,气息不稳啊!”
“什么?气息怎么不稳?气息不稳该怎么办?”柳庆嫂看容祁把脉的这操作,已经认定这容祁是个大夫。
“气急攻心就导致气息不稳,得扎挣,配药。”
苏慕山站在一旁,伸手挠了挠后脑勺,纳闷地说:“可咱家没有针啊?”
“绣花针就行,找到精准的穴位,一针下去,过个一盏茶的功夫,肯定好了。”
“……”
“对了!瑶瑶,赶紧去弄点金银花,菊花,枸杞,荷叶剁碎泡茶,给你阿奶服下。”
容祁说得像模像样,听起来还很专业的样子,可把人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苏慕瑶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容祁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了得。
吴氏赶忙去拿绣花针,急急忙忙地送来:“给,绣花针都在这了!”
柳庆嫂一看这锈铁的绣花针,就心里没底。
她不确定地说:“这真的可以用?都锈铁了。”
“没关系,只要在火里烤一烤,就没事了。”
苏慕山闻言出去找了蜡烛头点上送到容祁手里。
容祁一边烤绣花针,一边道:“这肩头的穴道上得扎两针,谁给我搭把手,把领子扒拉开。”
装晕倒的苏老婆子一听要真扎针,心颤地抖了抖。
她身体倍棒,从来没有生过病,穷人家是不敢生病的。
她这把年纪连口苦药都没有喝过,还扎针?
苏老婆子很害怕,毕竟自己不是真的晕倒。
柳庆嫂是那个搭把手的,正伸手扒拉苏老婆子的领子。
苏老婆子感觉到了领子被扒拉,立即睁开眼。
柳庆嫂呀的一声叫,吓得一颗心脏七上八下。
容祁喔了一声,嬉笑说:“醒了?看来是没事了。”
苏老婆子看着容祁那张笑脸就咬牙切齿,这个男人看着怎么这么讨厌。
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
这功夫可把人给惊着了,苏老婆子瞪眼道:“老婆子身子好着呢!你们这些坏心眼的东西,蠢上天的王八羔子,是巴不得我婆子不好是吧?”
苏老婆子从床上下来,对着柳庆嫂和三强媳妇掐了两下腰肉,两人可怜巴巴地红着眼。
吴氏生怕自己被苏老婆子掐,往苏慕瑶身后躲了躲。
苏慕瑶皱了皱眉,不悦道:“阿奶是在装晕倒?阿奶还真是个演技派,让我一家子围着你团团转,有意思吗?”
“你这死丫头!坏心眼的贱丫头,你要老老实实应了我老婆子的事,我能给你演这一出?死丫头,贱丫头,大逆不道的混账东西,你连你阿奶阿爷都不知道孝敬,天怎么不来道雷把你给劈死了!”
苏老婆这话换来了苏慕瑶冷冷的两声笑,她倒是不怒也不急,神色冷漠道:“我是死丫头,贱丫头,大逆不道的混账,那阿奶又是什么?一只脚踏入棺材又老又丑瘦成皮包骨的老太婆,老天爷怎么不长眼啊!怎么不来道雷劈死你这又老又丑的死作精。”
这话落下,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气,很是不可思议地看着苏慕瑶。
苏慕瑶真是个大逆不道的存在啊!
苏老婆子再不对,也不能诅咒自家的阿奶被雷劈死吧?
大家都这么想,可没人敢呵斥苏慕瑶。
柳庆嫂暗暗想:啊呀,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怼自家婆婆,在婆婆底下讨生活,终于看到婆婆吃瘪了。
三强媳妇心想:吴氏那懦弱包子怎么教出了个小辣椒。这场面有点爽!
吴氏心里激动,心想:闺女可真给娘长脸啊!死老婆子真是作精。
苏慕山心想:妹妹真凶悍,谁敢这么诅咒人?真替容祁担心。
容祁心想:未来娘子可真棒!怎么瞧都有一丝丝女中豪杰的英姿飒爽。
“你,你……你诅咒我?”
“人与人相处在于尊重,您尊重我,我尊重您,你若不尊重,我还舔脸讨好?我是狗吗?”
“你……”
“我又不靠您老吃喝,你又不是我发家致富的秘籍,我为什么要迎合你?把你当做祖宗供着?我今日把话放这了,您要在这么闹下去,我们就府衙见。我就不信了,我一个准备嫁出去的闺女还要拿出手艺活来孝敬阿爷阿奶的。天底下没有这个理。”
苏老婆子气得半死,可没有合适的话可以打压苏慕瑶的气焰。
是的,十年前就分了家,十年不联系,一听分出去的儿子家日子好了,就上赶着来分一杯羹,天下没有这个理。
柳庆嫂忙扶住气的急速喘息的苏老婆子,柔声说:“婆婆,今日就算了。本来就是来找老二家的人一起做生意,老二家不愿意,咱们也不能强求,先回家吧!”
苏老婆子也不想待下去,老二家真是个晦气地方。
苏慕瑶这死丫头长了一张刀子嘴,句句能气死人。
“行!今天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跟这个丫头计较。吴氏!你管管你这不像话不尊老的闺女,别到时候没人要。”
苏慕瑶斜睨了苏老婆子一眼,冷硬的开口道:“这就不劳您老操心了,保重您的身体,别我嫁人那天您已不在这人世间了。”
“你,你这死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苏老婆子伸手就要去打苏慕瑶,被柳庆嫂和三强媳妇给攥着,两人把苏老婆子拉出了东屋。
吴氏很是抱歉,弱弱地说:“婆婆,路途遥远,我给您叫个驴子送送您吧!”
“呸,谁要你烂好心。这个时候装什么小绵羊。”
“对不起,对不起,婆婆您别生气。”
苏老婆子被两个媳妇攥走了,一路上都是骂骂咧咧说着苏慕瑶。
三强媳妇撇了撇嘴:“婆婆,你怎么能拿对付我们这一套对付人家老二家的。”
“咋了?我还不是为了你们。”
“老二一向不孝顺,是个彻彻底底的亡命赌徒。他连生养他的爹娘都不管,能管吴氏那几个?没有爹教养的孩子能长大已经不错了,还你强求人孝顺你。做爹的不孝顺,嫁出去的闺女能向您?别做梦了。”
苏老婆子一听觉得很有道理,老二生出来的东西能是个什么好东西?肯定随了老二。
柳庆嫂犹豫了下道:“看样子主动求好,让慕瑶侄女分享她挣钱的法子是不可能的了。现在只有一条路,把老二找来,趁着老二还没回家前给慕瑶侄女定门亲。”
“定亲?哪一门亲?”三强媳妇皱眉问。
“我娘家侄子刚好到了适婚的年纪,人高马大是个老实庄稼人,配慕瑶侄女可是绰绰有余。”
这话落下,三强媳妇呵呵两声笑,心里想:平日里没少接济娘家人,这次又是想着给娘家找个能挣钱的侄媳妇,如意算盘打得可正妙。
苏老婆子微微蹙眉,心想:谁家不想要个能挣钱的儿媳妇,亏她对大媳妇那么好,这混账也只一心想着娘家人。我能如了你的意?呵呵哒。
“这事回去再说吧!总是要跟老头子商讨的。”
再说苏慕瑶把正准备打劫她的苏老婆子打发走,开始拉着吴氏说些家常话。
吴氏一直哭戚戚,一副柔弱小可怜的样子。
苏慕瑶也不要求吴氏变得强大起来,毕竟吴氏三十年都这么过来了,还能怎么强了去?除非换了芯子。
夜里容祁等东屋熄了灯,开始骚扰苏慕山。
他推了几下苏慕山道:“醒醒啊!快醒醒,别睡了?”
苏慕山迷糊睁眼,看着黑漆漆的屋里有个脑袋对着他,他慌的一下卧起身。
两人头对头狠狠地相撞了下,容祁一屁股栽坐在地上。
他伸手捂住撞疼的脑门,黑着脸道:“要死了!你有病吧!”
苏慕山捂住脑门子,委屈撇嘴,弱弱地说:“谁叫你吓我。”
“快起来!我们去田间。”
“大晚上的你有病吧?去田间做什么?”
“你知道田鸡吗?跟癞蛤蟆差不多的,抓了做诱饵去河里钓龙虾。”
“!!!”
苏慕山脑袋里闪过一个疑问,龙虾是什么?
“你肯定不知道龙虾是什么?有两条长长的须,有钳子,这么大小。”
苏慕山皱了皱眉,不知道什么东西。
河里的物种太多了,能吃的也就鱼吧!
“反正你跟着我去就是了。”
苏慕山白日里睡得多,这会被容祁给喊醒,一时半会也没有睡意。
于是就跟着容祁去了田间,相比容祁的精神抖擞,苏慕山却是懒洋洋的。
两人走在乡间小路上,小石头有些硌脚,两边都是呱呱的青蛙叫。
苏慕山跟着容祁,迟疑了下道:“容祁,我准备回鹤家寨了。”
“什么寨?”
容祁并不知道苏慕山在山上当土匪,他彻底清醒的时候就在回清泉村的路上。
苏慕山努了努嘴,一脸无语地说:“土匪窝。”
“!!!”
苏慕山见容祁毕竟诧异,闷闷道:“我知道,你是战功赫赫的将军,瞧不起我这种土匪,可我们鹤家寨真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山寨。我们虽然抢劫朝堂贪官的银两,劫走富商的钱财,但我们拿这些钱是救济更多的人。
萧寻国年年打仗,苦的都是老百姓,如今这世道民不聊生,一群接着一群的难民,流寇。我看着那些快饿死的妇人,小孩,我起了怜悯之心。我们鹤家寨收留的妇人,小孩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哦,那你好好干。”容祁不知道说什么,他并没有歧视苏慕山是个土匪。
并不是当土匪的都是坏人,至少在他看来苏慕山这样的土匪就是好人。
苏慕山听着容祁的口气有些淡,提着心道:“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容祁摇头,张嘴准备说些什么,没想……
苏慕山一头栽了过来,直接一把抱住了他。
容祁:“……”这是什么奇怪姿势?
苏慕山带着颤音,激动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瞧不起我这个姐夫的。等我干出一番大事业来,我一定来接你和妹妹上山。”
容祁很是窘迫,一脸黑线地将他扯开。
他一本正经道:“感动归感动,不要动手动脚,被人瞧见不好,会误以为我们两个大男人有什么怪癖。”
“容祁~你真是……”
“煞风景?”
容祁不确定地反问,见苏慕山颔首,他呵呵哒道:“你一个大男人搞得那么煽情做什么?我虽不怎么喜欢母系但也不太喜欢公的,你离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