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餐盘,我起身对书怀学长说:「家教学生跑到学校来,在校门口,不晓得怎么回事,我可能要先走。」
「那一起走吧!也吃得差不多了,我要顺便去打工。」闻言,学长也端起他的空盘子,大概是见我整个人瞬间一僵,不禁纳闷地问:「怎么了,是不是不方便?」
「也……不是。」我乾乾地笑了两声,不晓得该如何说明,乾脆道:「学长等等就知道了。」
书怀学长歪着头,却没多问,我们一起将用过的餐盘放到整理区的塑胶篮中,走出学生餐厅。学餐离校门口并不算太远,走个三分鐘左右就到了,远远地,我就望见笑妍同一个娇小怯懦的女生站在校门侧边,两人正在交谈,笑妍还时不时拍她的肩膀,似乎正在安慰她。
「笑妍!」
我啟口唤了声,两个明显还没完全发育,站在一群大学生边边被衬得矮小的女孩子抬眸看来,笑妍同学的面孔也映入我眼帘。
软软的,软软的暖暖的,很像麻糬,不明原因,我脑袋里瞬间浮现了这些古怪的形容词,大概是那个女孩子给我的第一印象吧。
本来以为只有我这么认为,但紧接着,我却听见学长喃喃地说了「草莓大福」四个字,我促狭地斜眼看他,学长连忙解释:「就是莫名其妙想到。」
……好吧,麻糬跟草莓大福的程度差不多,我没资格笑他。
而且在我笑之前,笑妍已经衝过来了,毫无意外地,目标不是我,是站在旁边的书怀学长──没办法,因为笑妍是个大哥哥控,偏偏自己家和眾多亲戚家又是姊姊居多,之前有次见到慎行学长,她也跟现在差不多疯狂。
「以柔姊!这是谁?这是谁?这是谁?这是谁?这是谁?」头顶上开满无形的花,笑妍根本不须要我的回答,就能一个人对着被惊吓的书怀学长问个没完,无外乎身家和喜好调查,因为同慎行学长一起和她巧遇时就经歷过,所以我见怪不怪了。
我直接转向麻糬,哦不,草莓大福……呃不是,从刚才开始就有点被忽略的笑妍同学,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笑妍的家教萧以柔。听笑妍说你有事想找我帮忙?」
「啊,对!你、你好,以柔姊,我叫梅小缘。」她意料中地有些害羞,低着头不敢看我,害我有种自己很兇的错觉。「听、听小妍说,以柔姊有、有阴阳眼所以……想问问我身边是不是有……那个。」
末两字,音量压得特别低,接近气音了。
那个?我怔了两秒才会意过来。一般人不愿意直接提鬼怪的时候,大多都是用如此模稜两可的词代表,我并不意外;我没猜到的是,笑妍明明说有阴阳眼的事是我跟她之间的小祕密,却又介绍同学来问我这方面的事,害我相当尷尬,同时也有些纳闷。
一般碰到这类问题时,都会先求助于家人吧?难道小缘没告诉家人?或是家人听了没带她到庙宇之类的地方问过吗?
但面对她温软略带怯意的眼神注视,我不仅不好意思追问,也硬不下心来拒绝帮助,只好假装咳了几声缓解气氛。
我往周遭环顾一圈,没有特别的发现,而且附近人多,一般也不太看得见。可是我明白,小缘会產生怀疑肯定有理由,为防万一,还是问清楚会比较好。
「为什么你会想问自己身边有没有『那个』?」我很配合地也使用这两字作为代称。很多人都有「说鬼引鬼」的观念,但事实上,这要看身处环境以及心中念想而定,处在接近鬼怪的空间,又内心阴暗恐惧的人愈容易招鬼,反之则否。
没等小缘开口,旁边聒噪的笑妍就分心插嘴:「以柔姊,她其实是我们班的转学生,搬家的关係。她一直觉得新家里除了她跟父母亲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在,一些东西放的位置常常被移动,她的课本跟笔记上甚至会出现多馀的文字,笔跡不属于她。」
我瞥她一眼,还是忍不住叹气了。「笑妍,你可以先放了书怀学长吗?他还要打工,害人家迟到怎么办?」
然后笑妍欢呼了,我这才晓得原来她还没问到学长的名字。
不管怎么样,笑妍总算愿意放人,但八成是因为目的已经达到的缘故。我想,之后再听到我要见家教学生,书怀学长绝对会避之唯恐不及吧!从他摆出一副小动物表情逃离的模样就知道了。
接着我拎起两个小国中生,转移阵地到学校附近稍嫌高价的冷饮店,自掏腰包请她们喝茶吃点心──没办法,我现在等于被笑妍拖下水了,就算今天没上课,我领到的薪水却不会被扣,这样多少有点心虚,只好稍微弥补一下了。
「所以,是一搬家就发现了吗?除此之外,家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问罢,我啜了口店里最便宜,竟然也要六十元的奶盖绿茶,却嚐不出什么特别,是我味蕾不好吧。
离题了。搬家的话,的确很可能遇上原本就住在那个家里的地缚灵一类,不过,他们本来就住在那里,会排外也是理所当然,就跟大蜥蜴拒绝他的地盘上被盖学校一样。
然而,小缘却摇了摇头。「与、与其说发生不好的事情,还不如说常常避免掉了……像妈妈忘了关瓦斯炉就出门,忽然想起来赶回家时,火却被关掉了;还有忘了设定起床的闹鐘,早上却被莫名其妙掉下来的闹鐘敲醒所以没睡过头……」
咦?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地缚灵会做这种事,挺酷的嘛。
等等不对,小缘家有没有地缚灵还尚未确认。
「那课本上出现新文字呢?」这点是我最不懂的。
「哦……像考卷上我解不出来的数学题目,一觉醒来就被解出来了,还有还有,一直找不到讲义上的化学公式在哪一页,去个厕所回来,讲义就会自己翻到那一页。」说着说着,小缘的语气变得略显激动,「不只一次了!爸爸妈妈都不当一回事,还说题目是我自己解出来的,只是忘了。可是,那么难的题目……我真的不会啊。」
听她叙述完,我支着头思索,忍不住莞尔──这例子太罕见了!现在基本能够肯定小缘的家里是有「非人」存在,非但不具恶意,还很热心,至于是不是地缚灵,得亲眼见见才能判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