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处理好教授交代的事情后,我随便买了颗饭糰当午餐吃掉,早早便来到了图书馆,果不其然,梧桐已经双手环胸气鼓鼓地在门口等我了,旁边还站着来串门的笑呵呵湖神,摸着他的长鬍鬚,且看来并没有为我解围的打算。
「你真的是──!」小萝莉抡起拳头就想揍我,声音兇归兇,但也不可能兇起来秒变御姊音,因此听起来还是很可爱。
我边闪躲边往图书馆里走,很怕被路人侧目。等来到熟悉的四楼书库,却被倒在书柜旁诈尸的人吓了一跳,仔细一瞧,原来是被梧桐禁足的女鬼啊!摆那种电影命案现场才会出现的跪地垂头姿势,害我以为图书馆出现凶杀案了。
「你、你还好吧?」我好心地问了句。
女鬼没有回答,只抬眸毫无生气地看了我一眼……虽说她本来就逝世了,可比起前几天大哭大闹的模样简直天差地别。该不会梧桐已经订好要将她送走的时间了吧?
我绕过她,默默坐到早已习惯的桌位前,说也奇怪,这张桌子无论何时总是空的,即便在图书馆总爆满的期中期末考前也是,或许都是梧桐悄悄为我保留下了这个位置吧?
才刚想到她,后脑杓便被重重推了一下,害我的鼻子差点和桌面做亲密接触。
「为什么要把人约到这里来!让她见到,也许更走不了了。」梧桐明显不赞同我的作法,态度却让我认为有转圜的馀地。
「我是觉得,他们当初可能有什么话没能告诉对方、或没能说清楚,才会造成现在这种情况。」我揉着脑袋。这么多年来经歷了各种事件,我对所谓的遗憾深有所感。「不能帮忙解决问题,至少我还能当个传话的中间人,让他们把该说的说完。」
「如果他们的愿望就是跟彼此在一起呢?你不就还要帮他们办冥婚。」梧桐瞪我。
「不会。」我摇头,很诚实地用同音不同义来装傻充愣,「因为我也不会办啊。」
冥婚什么的,我又没学过,不专业办什么办呢。
见我耍小聪明,梧桐瘪了瘪嘴,又伸手往我前额弹了一记;我捂住额头哭丧着脸看她,现在是要让我从头到脚都痛个过癮吗?够可怜了真的不用再补刀啊。
一会儿后,书怀学长也到了,手里居然抱了一整套的日系轻小说,少说也有十本,还对我使了个眼色,我偷偷朝他比出拇指,这拿来让梧桐消气再适合不过了,他真是救援及时。
至于思昀的男友则非常准时地在一点抵达,发现陌生的书怀学长也在场时微微一怔,又立刻回过神迈步走来,「不好意思,我应该没有迟到吧?」
我摇摇头,视线同时瞥见听到熟悉嗓音的女鬼猛地抬眸,却在起身亟欲靠近时被梧桐拦在距离五步远处,仅能目光灼灼地望着我们这头。
在背对女鬼的方向坐下,思昀的男友抓抓头发,「上次在餐厅好像没有自我介绍过?我姓戴,戴立杰,跟思昀是在打工的地方认识的。」
「我是萧以柔。」想必对方很清楚我跟思昀是同学,我便不再多提。随后书怀学长也简单介绍了下自己的身分,见戴立杰的眼神不断在我们之间游移,我索性主动道:「我跟书怀学长是『一样的人』,该知道的他都知道,等等你可以不用顾虑,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欸?」戴立杰又是一怔,我也没催他,等他反应过来后,才略显訕然地说:「本来我还不太确定的,但听你那么说,果然是『看得见』吧……」
「你不正是为了这点才来找我?」我将双手交握放在桌上,「所以,你想问什么呢?」
在这之后,是段长长的沉默。我和书怀学长互望了眼,都明白对方很难开口的心情,首先他会想来确认,脑中一定是有大致的猜测了,问题在于他能不能完全直面这件事情,正视他所在乎的对象伤害了另一位同样被他放在心上的人。
「那天推思昀下楼的,是嫚萱吗?」思忖之际,戴立杰驀地出声,用手机点出一张照片推给我们,「这个女生就是嫚萱。」
只瞧一眼,我就睁圆了眼睛,照片里的确实就是这当下站在戴立杰后方不远处的女鬼,年纪也相仿,只不过照片内的她穿着医院的病服,头上也戴着毛线帽。
「原来……真的是啊。」戴立杰深深叹息,抹了把脸,「以前有跟你们类似的人好意警告过我。这几年身边频频出事,我其实也隐隐约约猜到了……是不是嫚萱过世后始终没有离开?抱着这念头,我一直纵容意外发生,大概是基于歉疚或捨不得的心态吧。」
拋不下存在于过去的亡者,就结果论,也等于捨弃了存在于现今的重要之人,最后只能两头空收场,他也会被困在恶性循环中无法自拔。
「她是你的初恋女友吗?」即便唐突,我仍试探性地问了。
「严格来说,我们并没有在一起。」戴立杰苦笑,「我跟她从小学就认识了,对彼此都有感觉,不过迟迟没有跨出那一步。直到高中时她被检查出癌症,我们才说好只要她康復了,我们就交往。」
可惜最后,她并没能好起来,而这个约定也没能实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