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都在恢复的阶段,不过有些烧伤情况比较严重的,未来估计会留疤,而我们现在的技术对留疤还束手无策。”
苏雪桢叹了口气,这也是她明天再去上一天班的原因,烧伤除了克服感染的问题外,还有后续的疤痕,这些疤痕有的长在面部或者手上腿上比较明显的位置,对患者未来的日常生活可能会有较大的影响,要做好心理疏通。
张光香上完厕所很快上楼了,就看他们夫妻俩脸色一个比一个愁,不禁怨道:“你说说你们俩,这都当爸妈了,也该懂点事了,平时上班的情绪别带到家里来,孩子一天没见你们了,结果回来你俩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苏雪桢甩甩脑子里的情绪,笑了起来:“妈说得对,下了班就不应该再想工作的事情了。”
岑柏也把脑海里案子的事情抛开,开始布置晚饭,“吃饭吧?”
“这才对嘛。”
张光香满意地笑了,下楼去拿碗筷,吃完饭,睡了一下午的平平安安也醒了,苏雪桢抱起孩子喂奶,看到孩子软嫩嫩的脸,亲了又亲。
岑柏拿着玩具陪着孩子们玩了一个多小时才睡下。
第二天一早的早会上,高长东率先站了起来,“我昨天又问了附近很多渔民,发现大家其实对这种事都挺习以为常的,出海远洋很危险,每隔一两年都会失踪一两个人,乔洪生并不是第一例,不过因为乔家人闹得比较厉害,所以当年很多人都有印象。”
“现在乔洪生一家还住在原来的地方,乔大顺是大管轮,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跟船去捕鱼,他老婆跟儿媳都在公社做晒鱼工。”
江华接着汇报,“当年的事情发生后,乔大顺就再也不跟着林家柱父子俩的船去捕鱼了,两家人也一直不来往。”
岑柏看了眼周玉良,看他没话要说,正打算结束会议,周玉良犹豫半晌,突然又开口了,“我这有个从一个老婆婆那听来的事情,不过这婆婆记性不太好,我也说不准这消息是不是真的。”
岑柏又坐下了,“说。”
“她说早些年乔大顺跟林家柱父亲关系非常好,也经常一起出海捕鱼,不过在某一年突然闹掰,再也不来往了。”
周玉良当时听完还有点瘆得慌,“之前他们那地都流传,看不惯谁就跟谁一起出海,然后在海上干掉他。”
看来这个乔大顺就是突破口,岑柏马上吩咐下去,“长东,你去盯着乔大顺,注意他动向。”
高长东:“好!”
散会后,岑柏抬脚就去了法医部,陈锡元从书桌前抬起头来,“我正打算去找你呢。”
“怎么样?”
岑柏现在非常好奇,“导致林家人死亡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河豚你听说过吗?”
“听说过,这东西不是处理不当会中毒吗?”
都是老渔民了,岑柏感觉林家人应该不会这么蠢,连他都知道的知识,林家人不可能不知道。
“呐,这是检查结果。”
陈锡元声音很淡定,一点点给他把证据摆出来,“搜索现场也发现了别的食物残渣,是另外一种鱼,我估计可能是凶手把毒素注入到无毒的鱼里面了。”
岑柏看完终于信了,看来凶手是不放心放火能烧死林家人,下过毒后又放了一把火,两个孩子,大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吃,小的则是因为没法吃也没中毒,但最终都逃过了中毒没逃过熊熊烈火。
一直到下午,治保处五个人终于把资料整理完毕,岑柏看着乔大顺出海那栏一行行“正字”,终于确定了主要的纵火嫌疑人。
四年间,远洋或近海,乔大顺因为出色的技术,一直在航行中担任大管轮,总次数达到45次,而在这一次次的出海中,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或者是在预算里多加点重油,或者是把剩下的偷着留下来,总之是一点点把船航行用到的重油积攒下来,终于达到了一个足够的量,一把火点燃了。
岑柏带人马上驱车去棚户区逮人回来问话,抓到乔大顺的时候,他还在准备下一场的航行,似乎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从容走了过来,朝他伸出了手,“带我走吧。”
“铐上。”
岑柏半点没犹豫,挥手让高长东把人给铐上,带回警局审问。
押回去的路上,乔大顺表现也很平静,苍老的面容,头发已经花白了,只有一双眼睛流泻出些许的精光,看着窗户外逐渐远去的蓝色大海,在他眼中却仿佛变成了血色一片,翻滚着赤红色的浪,想着自己半辈子都在船上度过的日子,他不由得喃喃自语,笑着问岑柏,“警官,你上过船吗?”
“那真是一个上去了就下不来的地方啊。”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岑柏感觉他问的应该是远洋航行的船, 他摇摇头,“没上过。”
乔大顺其实幻想过不会被警察抓住,毕竟自己做得也算是天衣无缝, 可还是低估了如今警察的工作效率和聪明程度, 不到一周就找到了他头上,本来还想着给儿子报完仇再陪孙子几年,现在看来,只能在梦里实现了。
他轻笑一声, 态度很坦然,“放火跟下毒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跟家里人没关系。”
一个杀人凶手说的话, 是不能信的, 不过他这么直白的认罪还是让车里的警察都非常意外,还没见过这么直接认罪的凶手。
岑柏冷淡回,“这个我们回警局自会调查。”
乔大顺没再说话。
岑柏看他反而对自己被抓到很期待的样子,似乎有很多的话要跟警察说,到了警局让人先带去关押了, 转头跟徐志虎说:“让郑文权来一趟,跟我一起审。”
“得嘞, 我去看看他下班了没,别提前走了。”
上次拐卖案之后, 局长选了个人去省里培训审讯技术,他们局里的郑文权被派去学了三个月, 不过这个点正好快到下班时间, 徐志虎不确认人走了没, 赶紧去办公室找人。
岑柏给医院打了个电话, 提前跟苏雪桢说了声自己今天会晚点回去, 挂了电话后,徐志虎带着郑文权也来了,咧开嘴笑道:“正好逮到,差点就让他下班了。”
郑文权跟局里很多老前辈都不一样,他是今年警校刚毕业分配来的,近身格斗不太行,但文化基础很好,这也是张毅辉选择派他去省里学习审讯的原因,他资历浅,刚来没多久又被派去学习,平时跟岑柏接触很少,这会儿面对面,总有点怕得慌,“处长好。”
“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今晚的审讯可能比较长。”
治保处缺审讯的人才,岑柏有意想把他培养起来,乐于给机会让他锻炼,把电话让了出来。
“谢谢处长。”
郑文权嗯了声,接过电话给家附近的电话亭拨了一通电话回去,电话几秒就被接通了,他轻声开口,“嗯,麻烦你帮我跟家里人说一声,今晚回去会晚一点。”
在警局吃过晚饭,岑柏带着郑文权正式开始审讯乔大顺,周玉良在一旁做笔录。
灯光明亮的审讯室,一排长桌上坐了三个人,岑柏坐在最右边,中间是郑文权,最左边是周玉良。
岑柏打算把审讯的主动权交到郑文权手上,对他轻声道:“你来。”
郑文权紧张地抓紧了笔,看向里面的乔大顺。
乔大顺安稳坐在椅子上,冲他们笑,“没想到这牢里的饭还挺好吃。”
“比我们公社的饭好多了,我们公社厨子做的饭每道菜都咸到齁人,每天不是咸鱼就是虾,绿叶菜都很少见。”
老油条就是老油条,多少年在海上飘过来的,游刃有余的架势淡定十足,他这话一出,郑文权更慌了,求助地看向岑柏。
岑柏目不转睛盯着乔大顺看,安慰了郑文权几句,“别慌,该怎么问就怎么问。”
“嫌疑人乔大顺,1923年生,户籍地洪江市武黄区,现住地洪江市南汇区津湖街道35号,渔业公社大管轮。”
郑文权有条不紊叙述起他的基本情况,依次进行核对,“上述信息的准确性你有异议吗?”
乔大顺摇头,“没有。”
1923年生,今年也才53岁,但看乔大顺的状态,说他是七十岁都有人信,可见海上的日子有多辛苦。
眼下掌握的证据实际都建立在他们的猜测上,并没有直接指向乔大顺的证据,郑文权也没采取单刀直入的方式,选择了“引而不发”法,意图勾起他的倾述欲,“当前我们警方已经掌握足够多的证据,能描述下你最近都做了什么事吗?”
这种简直太小儿科了,乔大顺不大看得起这种新人,“不能由你旁边的人来问吗?”
“放心,该招的我会全招。”
郑文权扭头看向岑柏,眼神求助:“处长,你看?”
岑柏索性接过了笔,直勾勾地看着他,语气沉静,反问回去:“该招的都会招是吧?”
乔大顺回:“是。”
郑文权默默在一旁学习。
岑柏看出来了,这个乔大顺恐怕真有点东西要抖搂出来,而他估计因为儿子的事情对警察的信任度比较低,很清楚郑文权这个等级的警察听了也没什么用,所以有意想让他来负责审讯。
既然如此,那就看看能审讯出什么吧?
岑柏收回了审讯的主动权,目光死死看着他,直接了当问,“1月26号发生在棚户区的大火,是你放的吗?”
乔大顺点头。
“用什么方式放的?”
“泼油,然后点火。”
“导致林家柱夫妻跟他父母死亡的河豚毒也是你放的吗?”
“是。”
“怎么放的?”
“我把河豚的血抽出来注射到普通的黑鲷鱼上,挂到了他们家门口。”
岑柏继续追问:“你怎么确定林家柱一家人在这晚上会吃黑鲷鱼呢?”
乔大顺露出几丝身为渔民的自豪,“黑鲷鱼难捕,白天喜欢跑到水底躲着,晚上才出来找食吃,越到冬天天气越冷潜的越深。”
“林爱国就爱这一口,大家平时为了讨好他,时不时自家捕到了都喜欢去送他一条。”
“鱼肯定是越新鲜越好吃,过了夜味就变了,他们不可能拖到第二天再吃的。”
这么了解林爱国,看来早些年两家关系确实不错,岑柏终于来到了最关键的问题,冷声问道:“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他们该死!”
乔大顺表情非常坚定,脸上肌肉松动,甚至有些扭曲,追问他:“杀人偿命不是应该的吗?”
岑柏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拉长音轻飘飘提起:“哦~”
“你说的是72年乔洪生在海上意外死亡的案件啊……”
他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乔大顺,又是意外死亡!那根本不是意外死亡!
这两句话简直是在往他伤口上撒盐,他脸色涨红,怒骂道:“洪生他是被这群人害死的!”
“你们这群废物警察,就知道草草结案。”
岑柏眼里带着探究,声音很慢,“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意外死亡?”
“我知道,我见过他们这些人的手段。”
乔大顺动作都激动起来,“你们这些没上过船的人根本不会了解海上到底有多么恐怖!”
“我就曾经不止一次见过林爱国亲手把船员从船上推下去,有的人甚至只是因为伙食的问题跟他抱怨了一句。”
岑柏瞬间清醒了,周玉良本来在记笔录的手也顿了下。
乔大顺面部紧绷,神情格外痛苦,“你经历过远洋航行吗?二三十个人整日待在船上,有的人你可能根本不熟悉,拉帮结派是常有的事情,就这么被困在一起出航,眼前除了海还是海,没找到捕鱼点就一直在海上走,完全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大家只能靠打扑克度日,稍微一丁点矛盾就会让人动了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