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气。”
对方说完挂了电话。
苏雪桢拿到电话号码后,速战速决,先给十一厂子弟学校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人是校长办公室的秘书,一听她是人民医院儿科的医生,态度很好,“同志你好,是有什么事情要咨询吗?”
苏雪桢没有明确说患者信息,模糊了下,“是这样的,我院前两天接诊了一位患儿,意识到当前我市对青少年儿童身体发育情况教育的缺失,想问一下你这边有没有可能同意医院医生过去举行几场简单的科普课堂?”
因为一个小孩子生病了就大张旗鼓找到他们学校来,还要开什么课堂,这人脑子怕不是有病,秘书顿了下,“你这是不是有点太大惊小怪了?”
“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懂太多才不好。”
“不,恰恰相反,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对于他的反问其实也反映了绝大多数大人对此的态度,事实上孩子最早对于性别的意识从他们能听清爸爸妈妈声音的区别就开始了,3岁以后这个意识会更明确,但一直到成年甚至结婚后很多人都不了解自己的身体构造,一直抱有疑问,想探索又不敢,也很难找到相关的渠道来学习,苏雪桢上初中的时候,生物那一章,老师甚至会跳过不讲,这一度让她感觉非常困惑,仿佛看一眼就罪孽深重一样。
“孩子的猎奇心理是非常重的,你越避之不谈,他们越想要去了解,接收到错误的信息也难以分辨,反而更容易受到不良的影响,提前了解熟悉自身发育情况,也有利于他们应对即将到来的身体变化,更从容自信。”
苏雪桢语气非常郑重:“所以我希望您能慎重考虑我的建议。”
秘书纠结不已,良久才道:“我问问校长吧,尽量今天之内给你回电话可以吗?”
“行,麻烦了。”
苏雪桢挂了电话,转头跟魏娟说,“等下有电话来找我记得喊我一声。”
魏娟听她刚才的电话内容就知道事情不太顺利,轻声答:“好的。”
苏雪桢随后回自己诊室开始门诊,一直到上午快下班的时候,玩具厂子弟学校那边终于来了电话,这个回复速度已经比她想象中要快了。
苏雪桢接起喂了声,秘书语气轻快,“校长已经同意了,说可以跟医院那边对接商量下怎么安排。”
厂区就是一个大家庭,这里的每一个成员都是家人,为家人谋福利的事情当然要做。
苏雪桢听到他答应又给厂区医院打去了电话,再次说明了来意。
厂区医院没有儿科医生,以内科和药剂师为主,不过男女生的发育特点是每个医生都要掌握的知识,他们也都了解,抽时间给孩子们开几场讲座没什么,一听校长也答应了就更没异议了,“那我们这边回头跟校长商量一下,看看什么时候举办比较好。”
苏雪桢连连道谢,“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随时打这个电话。”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亲自过去,不过厂里给职工子弟办的学校,一般不太欢迎外人过来插手内部的事情,所以只能厂区医院的医生来负责。
苏雪桢当时说完其实也没抱太大希望,职工性质的学校要举办这种活动一般可能会咨询家长意见,办这种活动对传统的家长来说可能还是有点超前了,不一定愿意在学校开这样的活动。
谁知过了一周,学校那边给她回了电话,事情还真成了!
苏雪桢又问了下才知道,洪江玩具厂建厂二十多年了,最初入职的青年职工早已成家立业,厂区学校里年龄段在10岁上下职工子弟的非常多,对这方面的知识其实正迫切需要,但家长都抹不开面子跟孩子说,有的他们自己都不太懂,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一听有免费的科普课堂,大多数人都表示了赞同。
半个月后十一厂子弟学校顺利举办了多场有关青少年儿童身体发育特点的讲座,并给她打来了反馈的电话,感谢她提的建议。
由此看来,并不是不需要,而是大家都羞于提起。
苏雪桢得知这个发现后,交资料的时候跟凌玉荣也提了一嘴,凌玉荣觉得是个挺好的切入点,可以加进第二章的儿童保健与生长发育中多加阐述。
苏雪桢更加卖力去阅读相关书籍,搜集资料,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平平安安满三个月了,即将迎来他们人生中第一个百天。
习俗里都说孩子过了百天就好养了,往往会在这天举行百日宴,不过苏雪桢跟岑柏两人商量了下,觉得满月酒搞得就够隆重了,没必要隔了没多久又来一个,打算简单点庆祝。
无奈两人在百天这日正好都要上班,只能提前两天挪到休息日给平平安安庆祝,正式的百日就交给家里人过。
张光香头天晚上就知道他们一家今天要出去玩,一早就骑车回家去了,平平安安百天也意味着她帮着照顾了三个多月,难得出去放风,跟老邻居聊聊天。
一早苏雪桢在平平安安咿咿呀呀的声音中醒来,她把头埋进岑柏怀里,眨了眨眼睛,“孩子醒了!”
岑柏没立刻起来,翻身去亲她,不过晚了一分钟,平平安安没见爸妈过来抱,闹得更厉害了,声音也更响了。
近来这对龙凤胎脾气见长,非常不好惹。
“小祖宗哎,我来了。”
岑柏只能坐起来去抱孩子,平平安安已经开始认人了,平时只要他们在家,一直伸手要抱,特别黏人。
岑柏一个个把平平安安抱到他们床上,平平前两天刚学会了翻身,掌握新技能后,只要一有空就开始翻身,整个一翻身中毒患者。
平时在婴儿床里他跟安安一起睡没有翻身的空间,这会儿身子一挨床,可活动空间大了,咕噜就翻了个身,抬起头冲安安笑,表情非常得意,好像在说,你看,我先学会的翻身!
安安还没学会,嘴里吐着泡泡,看到哥哥翻身成功,半个身子微微侧起,右脚尖努力抬着想翻过来,试了几下不行后,直接躺平了,又开始吐泡泡玩。
岑柏在一旁鼓励她,“再试一次。”
安安不为所动,手抓着玩具晃,听到声音的平平,伸手也过来抓玩偶。
这玩偶也是先前娄桂兰织出来的,是一只小熊,耳朵那里挂了一个铃铛,晃起来的时候会有声音,很清脆的铃铛声。
平时家里给两个孩子准备的什么都是双份的,但完全没用,别人手里的就是最香的,看到就要抢,哪怕你后面给他找一个一样的也不行,就是喜欢对方手里的,你扯一下我扯一下,一人揪一边,来回晃得那铃铛叮铃铃响。
从苏雪桢的视角看,能看到躺着的俩孩子头顶,一个黑一个灰,发量明显,先前一个月她还不怎么愁,眼下三个月了看安安还没怎么长就真的开始愁了,从床上也坐了起来,纳闷:“这头发怎么还不长!”
安安似乎听懂了她的意思,不想头发不长还不会翻身,非常不服气,脚尖用力,使劲尝试,终于成功翻了个身。
岑柏非常惊喜,伸手把闺女抱了起来,亲了又亲,“真棒!”
成功翻身后的安安也感染了翻身中毒症,左一个右一个,身子俯卧着,抬头看她,眼睛清澈又水灵,瞳孔乌黑发亮。
配上那张小圆脸,怎么看怎么可爱。
看到她这张脸,苏雪桢突然感觉头发少点也没什么了,毕竟人不能十全十美。
休息日的行程也简单,上午他们俩打算带着平平安安在市里四处逛逛,下午再剪一下头发,洗个澡。
整体时间比较自由,一家四口在床上玩到了上午十点才下床,岑柏下楼随便准备了点早饭,两人吃过之后推着车抱他们出去玩。
平时张光香也经常带平平安安出来,不过她一个人没法抱两个孩子,只能把孩子放进推车里,实际两个孩子光躺在推车里看天空云彩了。
平平因为比较重,出来玩一般都是岑柏抱着,苏雪桢抱着太累,安安正好,岑柏一手抱着平平一手推着车,俩人沿着家附近的街道走,平平安安靠在爸妈肩膀上,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眼神还有点惊恐。
会动的东西太多了,颜色也太丰富了,眼睛有点看不过来。
逛了一个多小时之后,两个人来到饭店吃饭,岑柏打算把孩子放进推车里,还没放,只弯了下腰,平平呜咽着就要哭出来,手抓着他衣服不丢,安安也是同理,没办法,夫妻俩只能抱着孩子吃饭。
苏雪桢还记得之前一个多月的时候,两个人还敢躺在推车里跟他们互动呢,这会儿三个多月了连躺都不肯,她拍了拍安安的背安抚,跟坐对面的岑柏说:“估计今天带他们看了太多陌生的东西不适应。”
岑柏看着平平紧抓着他胸口的衣服,笑了下,“现在也知道害怕了,完全不能离身了。”
漫长的冬季过后,一开春,各类海鲜齐上市。
岑柏看了眼菜单,首先就点了道清炖开凌梭,这个时节的开凌梭肉质尤其鲜美,食用期只有立春到惊蛰这一个月,过了这个时间,肉质就不行了,只能称为普通的梭鱼,因此尤为珍贵。
“酥炸面条鱼要不要也来一个?”
“点。”
两个菜就差不多了,不过光吃菜不挡饿,还是要吃点主食,岑柏想再来碗面,问她:“海鲜面要不?一人一碗?”
抱着孩子吃饭不方便,苏雪桢本来想点一碗跟他分着吃,后来又想岑柏的食量,两碗他都能吃完,到嘴边又改口了,“点吧。”
正值饭点,饭店里人来人往的,人声鼎沸,一上菜,每桌都冒着热腾腾的气,饭菜香也飘了出来。
春寒料峭,温度还没彻底回暖,但此时冷意也被室内的烟火气驱散了。
饭菜一道道端上了桌,香气诱人,为了吃饭,两人都改成了横抱,这样更方便了平平安安看饭桌,眼神专注地盯着桌上的饭菜,看着它们被筷子夹走,再分别进了爸妈嘴里,非常幽怨,不过很快盯累了,昏昏欲睡。
下午一点是他们平时午睡的时间,形成习惯了,一到这个点就困,看着他们饭吃到一半,一个个歪在爸妈怀里睡着了。
抱了一路,苏雪桢手都快僵了,小心翼翼把安安放进推车里,岑柏紧随其后把平平也放了进去,夫妻俩终于解放双手,可以安心吃饭了。
苏雪桢松了口气,揉了揉僵硬的手臂,叹道:“再过两个月我感觉我都抱不动他们了。”
“我一个人能抱他们俩的。”
岑柏抬手把剩下的面汤也喝了,他体力好,肩宽臂长,抱两个孩子没问题,在家偶尔也左一个右一个竖抱,就是到外面了不大安全,苏雪桢不放心,没让他全抱完,选了体重较轻的安安抱着,这回主要还是前期逛太久了,不然她其实也完全能抱住,辩解道:“下回不走这么久就行了。”
安安还不到十斤,抱着完全没压力,岑柏最是知道她体力有多差的,夹了一筷子鱼肉,催她多吃点,“这半条鱼都交给你了。”
苏雪桢还有一碗面没吃完,这半条鱼她肯定是吃不下了,直摇头:“我吃不完。”
“你吃,别浪费。”
岑柏拿起筷子又开始吃,把剩下的菜都光盘了。
饭后原本的计划是带他们去剪发,苏雪桢最后想了下感觉安安的头发着实没必要,便想亲自给孩子们剪头发。
平平安安午睡醒过来,刚喝完奶,就被送上了剪发台。
苏雪桢甩了甩毛巾,看着床上俩孩子,最后选中了安安,“先从安安开始吧,安安头发少,好剪。”
“我们会长的!”
岑柏为安安鸣不平,不过也认可这个事实,横抱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安安被裹成了一颗球,像一条黄色的小蚕茧,苏雪桢用毛巾在安安脖子上绕了一圈,以防等下碎发掉进去。
岑柏看了一眼安安的头发,感觉这个毛巾有点多余了,以示尊重没说话,“应该两三剪刀就能结束吧。”
“剪了咱们就能长头发了!”
安安其实没必要剪头发,就是中间有几丝头发比别的长出太多,不太和谐,苏雪桢索性剪平了,她事先也看过安安头皮,确实是有头发的,就是长得慢。
第一位顾客很快结束了,苏雪桢把安安脖子上的毛巾取下来,“来,下一位。”
岑柏想拍拍身上的碎发,结果发现根本没有,放下安安后,把平平抱了起来,“来吧,看你妈给你理个什么发型。”
苏雪桢剪发也是三脚猫功夫,只给岑柏剪过几回寸头,平时除了他也没在别人身上试验过,不过她感觉小孩子不用太在意外貌,剪毁了也没啥,放心大胆上手开始剪,“也剪寸头吧?”
“可以。”
岑柏想着她之前有过经验,看她下手这么迅速起先还以为是比较自信,后来看着身侧唰唰掉下的头发,以及平平越来越短的发型,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是不是该停了?”
剪发注重一个平衡,不能这边长另外一边短,苏雪桢又剪了两下,终于停下了她的大手笔,“差不多了。”
岑柏把平平身上的毛巾取掉,抱起来看了下,心想幸好及时喊住了,不然寸头都保不住,温声评价了一句:“有点短了,不过还行。”
苏雪桢拿着剪刀,越看越满意,笑得格外欢乐:“是吧,干净又利索!”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张光香傍晚骑车回来才发现他们已经给平平安安剪好了头发, 安安倒还好,看上去没什么区别,平平整个被剪成了刺猬头, 她伸手一摸, 还有点刺挠,话里带着嫌弃:“你们这找谁剪的啊?这技术也太差了。”
平平睁着大眼睛看着外婆,被禁锢在被窝里没法翻身,只能扭了扭身子表达存在感, 安安手指放在嘴里睡着了,似乎是习惯了哥哥闹腾, 丝毫不受打扰。
刚才苏雪桢跟岑柏在屋里给两孩子刚洗过澡换了贴身衣服, 怕孩子冻感冒, 直接塞进了被窝,苏雪桢对自己的技术还挺自信,直接认下,“我剪的,咋样, 厉害不?”
张光香作为亲妈可不会惯着她,直言不讳:“剪得啥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