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显国过去对这个徒弟了解不多,也没什么话题好聊,只好又说起了考试的问题,“今年政治题难吗?”
顾芸比较拘谨没回答,苏雪桢看她有点尴尬,主动接了话头,“整体挺基础的,但如果没有好好看书复习可能就比较难。”
苏显国喝了口丝瓜豆腐汤,“这是考试停滞后第一回 研究生考试,不只是你们考生没准备好,其实国家也没准备好,刚结束完高考的录取就开始了研究生的考试流程,一切都很仓促。”
“尽力而为就好。”
顾芸却是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要知道她考的普外科出题人可是洪江大学的教授,时间仓促没准备好的情况下,这意思不就是指题目可能出的也比较偏?
三个人吃到一半,学生们也下课了过来吃饭,很快整个食堂都坐满了。
苏显国不是出题人,但看过试卷,知道会考什么,但他自然不可能告诉学生,问起了别的,“小顾,你是洪江市本地人吗?”
顾芸把饭咽下去赶紧回,“我不是市区的,老家在洪江市下面的岳浦县。”
“那现在是住咱们医院分配的房子吗?”
顾芸摇头,“没有,我跟老公住他们厂里的房子,那边租金稍微便宜点,能省点钱。”
苏显国感叹了句,“也是,年轻人攒点钱不容易。”
要是没她在,苏显国可能会带女儿去自己办公室休息一下,不过碍于顾芸考的他们系研究生,办公室还有出题的教授在,考前提前接触影响不好,想想就作罢了。
吃完饭三个人走出了食堂,苏显国给她们指了指图书馆的方向,“现在才十二点,距离考试还有一个多小时呢,可以去图书馆坐一下,看看书,下午去考试。”
苏雪桢点了一下头,“行,爸你也回去休息吧。”
顾芸也连连道谢,“谢谢老师。”
苏显国摆摆手离开了,说了句祝福的话:“考试顺利!”
待他走了之后,顾芸感觉自己才能重新呼吸,跟苏雪桢一起往图书馆走,语气还有点后怕:“我没想到你爸爸是苏主任。”
苏雪桢略带歉意冲她笑了下,“不好意思,因为知道你考的是普外科,所以不太方便说。”
顾芸表示理解,“这是当然。”
考生大多也都没走,吃完饭以后默契地来图书馆看书,苏雪桢跟顾芸过去的时候已经快没座位了,两个人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各自看各自的书。
午后惹人困倦,但大家都知道下午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每个人都很精神,看书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下午的英语考试时间。
苏雪桢跟顾芸起身前往下午的考场,位置重新开始排,三个监考老师也全都换了,重新开始检查准考证。
苏雪桢这次坐到了第三排的位置,英语考试时间要比政治长一个小时,两点开始五点结束,在这次备考阶段,除了专业课以外,英语是她备考总时长最多的科目,托之前努力看书的努力,做起来很是得心应手。
毕竟是第一届考试,国家之前对英语也不太重视,整体难度不高,选择题偏多,做完基础的完形填空以后是阅读理解,看到翻译题的时候苏雪桢也懂了当时谷红青为什么要她多看名著,一看这题目考的不就是莎士比亚的著作。
不过可惜的是她没看过莎士比亚英文著作,好在题目给的比较简单,用自己的知识储备也能勉强翻译出来,唯一比较难的就是作文。
英语就是你会就会不会就不会,耗时间是没用的,而且不少人对英语准备明显不够,愁眉苦脸的,考场里不断传来唉声叹气和频繁翻动试卷的声音,极其影响心态。
苏雪桢望着外面的烈阳,沉下心继续往下做,读清题意后,先提前构思了一下作文的结构,顺着往下写,一番努力后,总算把作文写完了。
考完试收卷大家都愁眉苦脸的,跟上午考完政治的积极不同,这会儿连议论的声音都少了,苏雪桢收拾完东西出门的时候看到晚霞映满了天空,橙红色的,很是好看。
顾芸哭丧着脸,“完蛋了,英语肯定考得不行。”
苏雪桢知道她刚刚还跟同考场的人对了下答案,安慰道:“考完就结束了,不要想了。”
“也只能这样了。”
顾芸没再说话,猜出她肯定考得很好,有苏显国那样一个爹,家庭教育这条比她好,她当年是家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学生,本来拿到本科学历就挺好,但顾芸不想就止步于此,研究生考试一恢复就报名了,为了准备考试难免疏忽家庭和孩子,为此家里丈夫没少跟她吵架,弄得她整个复习状态也不太好。
结束了两门考试一身轻,苏雪桢猜出这会儿张光香跟平平安安肯定在校门口等她,脚步轻快。
门口等着的人太多,张光香怕挤到孩子,站得比较远,不过她一直盯着门口看,一眼就看到了走出来的苏雪桢,高兴地大声喊:“雪桢!”
苏雪桢脸上表情也亮起来,朝他们挥了挥手。
顾芸扫了一眼没找到家里人,不由得有些失望,不想去看人家母女重逢的场面,跟她说:“我车在门口停着,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考试再见。”
“嗯,明天见。”
考完试了,苏雪桢满心想着早点见到家人,跟她分开走。
顾芸点了下头,转身去找自己的车,苏雪桢快步走到张光香面前,平平安安看到妈妈出来了,激动地伸出手抱住了她的腿,仰头甜甜地喊妈妈。
苏雪桢蹲了下来,抓着他们的小手握在手里,“今天跟外婆玩得开心吗?”
平平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有很多事情要跟她分享:“梯梯!”
安安给她指了指自己小辫子,“痛痛。”
闺女头发好不容易长到这么长,苏雪桢也格外在意,“头发咋了?”
张光香赶紧跟她解释,“今天白天把他们俩送去幼儿园试了下,洗手的时候被一个小男孩揪了下小揪揪。”
苏雪桢愣了下,“警局的幼儿园吗?”
“对,今天小柏领我们去看了,中午还在里面吃了顿饭。”
张光香亲自去考察了下,跟她说自己的感受:“确实跟一般的幼儿园不一样,乖乖,那里面的小孩子可混了,跳上跳下的。”
“他俩在里面就跟兔子进了狼窝一样。”
苏雪桢被她的比喻逗笑了,“哪有这么夸张?”
“下回你去了就知道了。”
张光香待了一天简直太佩服那些保育员了,怎么能忍住这么多小孩子一起叫唤的,她光听着就要崩溃了。
平平安安趴在围墙栏杆上,去够里面的叶子,眼下人也接到了,该准备回家了,张光香又往校门口里面看了看,“你爸呢?啥时候出来?”
苏雪桢回答:“估计还要半小时。”
张光香带着两个孩子来一趟不容易,她又不舍得直接丢幼儿园走人,幸好来的时候从家里拿了双排儿童椅放在车后座,左一个右一个,一路慢慢悠悠骑过来的,花了快一个小时,不过这她当然不敢当着苏雪桢的面说,不然肯定要挨骂,马上说起了别的:“小柏在上班,我就没让他跟来,等下直接下班回家就行了,说不定咱们正好一起到家。”
苏雪桢看到自行车后座两个婴儿椅心里门清,也不忍说她,“上午你们就该回家的,等在外面太折磨。”
“我跟爸骑车回去就行了。”
他们说几句话的间隙,考生基本也走了个差不多,校门口重新安静下来,又等了一会儿,苏显国总算骑着车出来了,平平安安再次被放到车后座上,由苏雪桢带着他们,身后张光香跟苏显国时刻看着以防两个孩子打架。
五月天,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晚风和畅舒适,一路骑回去心情都开阔不少,苏显国买了晚饭拎回去。
他们到家的时候,岑柏还没回来,茸茸小跑着出来迎接,张光香先去喝了口水,“今晚是不是不看书比较好?省得看太多,脑子会乱。”
苏显国不理解,“你这是什么理论?”
张光香也不懂他们知识分子怎么学习,把一杯水都灌了下去,“算了,你该怎么复习就怎么复习。”
儿科是个庞大繁杂的学科,临时抱佛脚显然已经没什么用,苏雪桢今晚也不打算看太多,想着早点休息,“再看看基础知识吧。”
茸茸轻吠了一声,是岑柏下班回来了,平平听到声音立马抱着球跑出去要他陪玩,“球球!”
最近这两天警局在改革,过去是政策缘故,治安处跟刑事侦查处合并成治保处,现如今大环境变了,张毅辉考虑到治保处目前的工作太乱太杂,让他们一帮刑侦人才管治安有点浪费,又想着重新分开,连开了好几个会议,岑柏也是忙得脚不沾地,面对孩子依然很有耐心,“先吃饭,吃完饭再玩。”
平平嘟着嘴,把球放下踢了一脚,跟在他后面进屋。
考完试最忌讳问考得怎么样,岑柏怕给她心理负担,也没问,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辛苦了。”
苏雪桢冲他笑了下,肚子早就饿极了,重新给安安梳了个小辫好方便她吃饭,温声道:“吃饭吧。”
平平被爸爸放到椅子上,看到妹妹发型感觉非常喜欢,指着自己头说:“我!”
苏雪桢手上正好还有头绳,问他,“你也要扎?”
平平肯定地点头,“要!”
“那行,妈给你也扎。”
平平头发一直都比安安茂盛,但因为是男孩不用留太长,经常会剪短,但此时也足够扎个小辫了,苏雪桢用手给他把头发捋顺,跟安安一样扎了两个冲天小辫。
两张似像非像的脸,同样的小辫,看着就是一对双胞胎女儿,饭桌上大家都笑了,岑柏更是乐开了,“认识下,这是咱家大女儿。”
平平得意地晃了晃头,小辫子一摇一摇的,拿起勺子大口吃饭,不羁的模样,又像个十足的男孩了。
吃完饭,两个冲天小辫缠着岑柏去院子里玩球,苏雪桢上楼去看书,楼下时不时传来平平安安个咯咯的笑声,她听着也不觉吵闹,反而觉得更能看得进去了。
玩完球,两孩子都是一身汗,岑柏试好水温,给孩子们把澡也洗了,一边洗一边问,“幼儿园好玩吗?”
“就今天有滑滑梯的地方。”
平平摇头,“不。”
安安还记着自己小揪揪被抓了下,跟着哥哥也摇头。
岑柏心想还是要他们多适应,没再说起这个话题,洗完抱着孩子们上床哄睡,因着白天的运动量足够大,这晚不用他怎么哄就呼呼大睡了,苏雪桢看到十点,想着睡个饱觉养精蓄锐,也早早睡下。
第二天的考试,她是怎么都不让家里人再送了,自己骑着车跟苏显国去洪江大学。
最后一场考试是儿科的专业课,苏雪桢还是在昨天的考场,但是座位再次发生了变化,又回到了靠墙那一排,不过位置稍微靠前一点,是二号。
流程也跟昨天一样,检查过准考证然后入场。
顾芸昨天离她还挺近,今天因为考的院校不同,今天的位置在第一排。
广播一响,考试正式开始,总时长为三小时。
苏雪桢没立刻开始答题,先大致浏览了一遍,看到题量,倒吸了一口气凉气,八个名词解释,六个简答题,三个论述题,一个选择题也没有。
这出题人是真的奔着选拔人才出的题啊?不是说好恢复研究生考试第一届会简单点吗?
苏雪桢给自己鼓了鼓劲,拿起笔正式从第一道开始做起,这时候她过去帮着凌玉荣搜集儿科教材的经验就发挥了作用,前四个简单的名词解释轻松拿下,到后面四个,就有点磕绊了。
临床经验丰富,看到一个病名,下意识先联想到的是症状和治疗方法,而不是概念,像法洛四联症,看到第一眼苏雪桢想的反而是在患儿身上表现为发绀,呼吸困难和蹲踞,要用手术根治。
她缓了几秒才想起这是联合的先天性心血管畸形。
出题人出的还特别偏,专找那些不常见的名词,苏雪桢倒是知道是什么意思,治疗时也能跟患者解释清楚,但教材上的解释是怎么写的死活想不完全,只能记得零散几个片段,最后只能用自己的语言概括。
她没想到自己临床三年的经验,光名词解释这关就被绊倒了,不禁感慨学无止境。
简答题简单许多,概括起来就三种,列举某个病症要他们写临床特点,又或者是写病因和常见并发症,这个对苏雪桢来说不难,笔就没停过,在纸上刷刷写。
轮到最后一个模块的论述题,第一道就是新生儿如何分类,这个算是常规送分题,不过要多费些笔墨,苏雪桢淡定下笔逐条写上答案。
前面让你放松警惕,后面难的就来了,而且还是一来来俩,先是让答低钾血症的临床表现和补钾原则。
最后一道则是正儿八经的病例分析,写了一个八岁患儿患上急性肾炎合并支气管肺炎的病例,让他们写下诊断,需要做的检查和治疗。
内容比一个长,中途她甚至笔没墨用上了备用的。
考试结束,考场内哀嚎一片,比昨天的英语还惨烈。
苏雪桢全答完也感觉自己仿佛被褪了一层皮,坐在椅子上头昏脑涨的,感觉满脑子知识都被挖空了,半天缓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