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这不就相当于开门揖盗吗!
    无论对何种境界的修士来说,敞开识海任他人进入都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就好像是将一只鸡蛋剥光了壳,任由里面的蛋黄蛋白敞露在外,保护它们的只剩下最后一层薄薄的膜,任你将外面的蛋壳修得再厚,那层薄膜也还是一手就可以捏碎了。
    这一位太上长老提出要进入顾清玄的识海,根本就是另有所图!什么查看记忆啊,不过就是想骗得顾清玄露出破绽,自己好一击之下将他毙命!
    顾清玄压根就懒得理他。
    “怎么?你不是一直说我们冤枉了你吗?为何现在给出了让你证明清白的方法,你却是不愿意了?”
    因为顾清玄久久没有作出反应,那太上长老有些着急地开口激将起来。他大约是有些相关经验的,话里话外嘲讽十足,脸上又作出了一副“你果然是那罪魁祸首”的小人得志状,倒的确撩起了顾清玄的怒火。只可惜顾清玄愤怒之后的表现,与太上长老所预想的那种大约不太一样。
    “冤枉……清白……”
    顾清玄重复着这两个字,唇边的笑意渐渐消失。
    “我多番解释,不过是因为自己问心无愧而已,你们相信与否,说到底又与我何干?”
    “爱信便信,不信便罢……反正到了阴曹地府之后,你们自然是可以从先下去的那些人口中,得知谁才是那个真正的罪魁祸首!”
    “唰”地一声,火鞭抽出,顾清玄狠狠勾住那太上长老的脖颈,火鞭一缠一卷之下,太上长老还未及挣脱,便已被鞭上的火焰焚化成了一缕飘飘摇摇的青烟。
    “你!你!你居然杀人灭口!简直是丧心病狂!”
    看见这一幕的神殿修士无一不大惊失色。这一大群长老太上长老本以为自己这方占了优势,万料不到顾清玄居然敢直接向着他们动手,而且仅仅是一个照面,便轻而易举将那太上长老秒杀——太上长老可是如今神殿最高端的战力了!
    这一群人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那些大乘期的太上长老罢了……
    “我杀人灭口……对,我就是杀人灭口了。”顾清玄已经不想指出他们话里的那些谬误了,他干脆一甩鞭尾,杀气十足地对着他们笑了笑:“灭口就要彻底,斩草需得除根。你们既然知道我如今是要杀人灭口,就都快些想好了遗言,准备着下去之后怎么和你们的同门说吧!”
    “哈!不过是靠着偷袭杀了一人,如今居然就这么大言不惭!”
    有反应迅速的神殿修士不等顾清玄将话说完,已然率先冷笑起来:“你方才偷袭杀死的那一位紫清真人,可是神殿诸位太上长老中修为最稀松的一个……靠着嘴皮子灵活得了殿主欢心,吃丹药最终上的位,杀了他又算得了什么?还用的是偷袭的手段……”
    这修士着意将死去太上长老的修为说得低了又低,话里话外又把顾清玄偷袭一事极力扩大化,弄得仿佛顾清玄修为不济,杀一个修为最差能力最低的太上长老都需要通过偷袭的手段一般。他的目的倒是十分简单,只是为了安定人心而已,随着这几句话的说出,本来稍稍骚动起来的队伍确实安静了下来。
    只是在这安静之中,不知有谁小声说了一句:“可他还烧了刑罚殿与红尘殿啊……”顿时又使得人群中产生了轻微的骚乱。
    红尘殿那地方倒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刑罚殿,可是有着神殿中除却殿主外战斗力第一的太上长老在!
    顾清玄的修为如何,神殿修士们暂且没有什么概念,但刑罚殿中驻守的那一位太上长老,可是切切实实与他们一同生活了成百上千年的人物。人群中的这些长老太上长老里,有人与他论过道,有人与他切过磋,更是有人得过他的提点,这才堪破关卡,获得了切切实实修为上的提升。
    可以说在没有了殿主的神殿里,刑罚殿的太上长老就是如同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有他在,人心便能安定,修士们便有底气,而就是这么一个定海神针般的太上长老,竟然在神殿的腹心位置,不知不觉便被顾清玄杀了……
    发话的那名修士脸色一白,随即便傲然道:“就算烧了刑罚殿与红尘殿又如何?说不定他也是靠着偷袭的呢?就算不是偷袭,我们如今这么多人,难道还打不过他一个!”
    “对啊!后面还有阵法呢!”
    “就算打不过他,我们至少也能保住性命!”
    “就是,就是,华音,你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老夫被杀吧?”
    他们乱糟糟地说着话,情绪倒是明显再次镇定了下来。但这样几番折腾之后,神殿修士们的气势已泄,顾清玄更是一眼看穿了这群修士的虚有其表——他们若真的有足够杀他的把握,此刻恐怕早就已经动手,根本就不会在这儿说上如此多的废话。
    “你们要动手就动手,废话那么多做什么?莫非是怕了?”
    顾清玄慢悠悠地敲着鞭柄,随着他的敲击,有火焰星星点点的坠落下来,大部分都很快湮灭在了虚空里,但也有少部分无声无息地将空中“烫”出了一行细细的黑色裂缝。
    那火焰的温度之高,居然直接将空间烤出了裂缝来?!
    不知道红莲业火特性的修士们紧张地盯着那些缝隙,脸色渐渐又变得难看极了。但那为首的修士嘴上还在硬道:“怕什么怕?你既然这么想死,那就让爷爷们送你一程!”
    “好。”顾清玄笑吟吟一挥鞭子:“我等着。”
    ——如今神殿死伤大半,人心散乱,可以说是已经名存实亡,不过只有堪堪一战之力罢了。今天这一战过后,在场诸位长老太上长老多半会回去瓜分神殿家业,打着包裹各奔东西重建山门去也,若是顾清玄今天不能一一杀了他们,以后再想斩草除根,就需要花上几倍的工夫去寻找他们的影踪!
    顾清玄并不想花费工夫做这等事,于是唯有毕其功于一役。
    “我等着”那三个字说完,他便径直挥出手中长鞭,在灌注了足够灵力之后,长鞭如同一尾火龙般横空扫过,在周围的虚空中留下一圈隐约的弧形火痕,将诸人全数圈在了其中,却没有伤到其中的任何一个。
    在片刻的怔愣后,人群中很快响起了嘲笑声:“看看,这一鞭子不就挥空了嘛!压根一个人也没有伤到,我看这家伙也就是这种低劣水平了……”
    那人话音未落,只听得虚空中响起一阵清脆如玻璃碎裂般的响声,随后那一圈隐约的弧形火痕渐渐黯淡下来,而且正不断地越变越细、越变越窄:组成那弧形火痕的火焰们正在不断迅速地消失中。但这些火焰的“消失”,却不是单纯意义上的熄灭,而是被什么更加危险的东西吞噬了。
    在神殿修士们惊恐的目光中,虚空中的那一圈弧形火痕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消散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幽黑色的弧形裂隙。与灼热刺目的火焰相比,黑色的裂隙本身似乎毫不起眼,但修士们注视着它的目光却变得更加恐惧了,仿佛这裂隙要比火焰恐怖上十倍、百倍……
    “空……空间裂隙?这么大的空间裂隙?!”
    有人战战兢兢地开口问,人群里一片沉默。没有人愿意回答他的话,虽然所有人都能看出来那的确是空间裂隙,但没有承认的话,就好像可以期盼着某种奇迹的出现——比如大家集体看走眼了之类——让他们所面对的情形变得不再那么绝望。
    只可惜,站在他们对面的还有一个顾清玄。
    “嗯,其实我不太知道这是不是一个空间裂隙,不如我们来亲自试验一下好了。”顾清玄一边说,一边还顺手从腰间解下那枚“裴安远”的令牌,径直丢向了裂隙处。这裂隙因为太过细小,周围并没有产生罡风乱流,看上去好像十分无害,只是条普普通通的黑线罢了,但在令牌经过“黑线”的那一刻,好像瞬间被人砍下了千八百刀那样,被斩碎成了无数细小的粉末。
    顾清玄注视着那些粉末被“黑线”全数吸进去,煞有介事地点头道:“看来这的确是空间裂隙没错了。”
    “不过诸位没必要害怕的,你们比一枚令牌要大得多了,就算被空间裂隙沾到,说不定也只是少个胳膊或者断个脚,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的……你们说是吗?”
    他微微笑着,抬头望向面前的那些神殿修士们。
    第72章
    那些修士们的脸色大多是煞白的。
    空间裂隙的可怕压根无需科普, 绝大部分修士对此都是心知肚明。从他们学会御剑飞行、学会御使灵气罩、学会离开星球到达宇宙空间的那天起,都会被科普到一个常识——远离一切看上去像是裂缝的东西。就连初出茅庐的金丹修士都知道这玩意儿的危险性,更何况眼前这些人。
    但……他们就真的被就此禁锢住了吗?
    “哼!真是愚蠢,以为自己画了个圈就万事大吉了吗?”
    那领头的修士暗地里想着,脸上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这里可是虚空之中,又不是在平地上。顾清玄所画的圈再怎么厉害,也只是平平铺在空中而已。对于能够飞行的修士而言, 移动可不是只有前后左右这四个选择,他们还有上和下!
    正当那修士悄悄观察顾清玄神情,打算趁着他不注意的当口从上下的某个方向直接飞出去, 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时,他忽然听到顾清玄的声音悠悠地响了起来:
    “如果你们打着从上方或者下方飞出去的主意,那我劝你们最好不要。”
    他“啪”地打了一个响指,数十道火痕忽然自虚空中显现出来, 它们以一种极为复杂的方式相互交织着,编成了一张密密实实的网, 燃烧的火星飞舞间,隐隐有黑色的空间裂隙浮现。只是这么短短的一个瞬间,这网便已经将圈内的修士们完全笼罩了,它轻而易举地弥补了上下空间的空隙, 这一下,神殿残余的这些修士们彻底成了笼中飞不出去的鸟。
    笼里的人与笼外的人互相对视着。
    “你究竟想要怎么样?”其中一个修士镇定地开口道,他的额前隐隐有冷汗浮现,但眼神却十分冷静。
    “能够轻易制造出空间裂隙, 难怪你能够杀死刑罚殿的那一位……能够杀死刑罚殿的那一位,此刻也自然能够杀死我们。”
    “我们既然是敌对关系,随随便便地杀死我们不是更简单吗?为什么仅仅选择威慑我们而非杀死?你究竟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
    顾清玄盯着他许久,直到那修士目光颤抖地移开视线后,方才问出了一个看起来十分莫名其妙的问题。
    “兰瑟在哪里?”
    ……兰瑟?
    那是谁??
    神殿的这些高高在上的长老太上长老们陷入了迷茫,顾清玄缓缓地用指尖敲击着自己的手背,慢条斯理地说:
    “我实在懒得再和你们废话些什么。如今就简而言之,把我想知道的事情说出来。说得出来的活,说不出来的死——宇宙这么大,只要你们以后乖乖地安分守己,不要打扰我,我自然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他这样居高临下地说着话时,居然再没有什么修士敢反驳,之前那种义愤填膺、理直气壮的神情,现在完全地在那些神殿修士们的脸上消失了。他们或是死死盯着那一圈黑色的裂隙,或是露出谨慎恐惧的神情,更有人已经开始苦思冥想着,试图在记忆里搜寻出那个叫做兰瑟的名字,好换取自己的一条小命。
    “哈,什么兰瑟!依我看神殿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人!你不过是想随便找个借口,让我们自以为有了希望,最后却陷入更深的绝望中——”有修士苦思无果,忍不住出言激愤道,但他的话尚且没有说完,便被顾清玄的冷冷一瞥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
    “我用不着你信。”
    顾清玄十分冷淡地说:“爱信不信,想找死的话随便你们来。”
    他瞬间撤去伪装,始终被压制在筑基期的气势骤然拔高,超越所有人至少一个位阶的威势狠狠地压在了那些人的脊梁上,整个人群霎时间像是被抽去了脚下的挡板似的,纷纷下饺子似的往下落去,要不是有一名太上长老反应得快,挣扎着将自己的法宝扔出拖出了大家,现在虚空中大约会多出许多神殿修士牌饺子馅。
    “这……这是渡劫……殿主……”一个饺子馅战战兢兢地结巴着。
    顾清玄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不愿意说的话,就把自己的神识敞开。”
    他完全是命令的语气。敞开神识的危害所有修士们都知道,方才那个出言要顾清玄敞开神识证明清白的长老立刻跳了起来:“不要以为你是渡劫我们就怕了你!让我们敞开神识?你以为你是谁?你——”
    这长老话未说完,整个人便“砰”地一声烧成了一根大火柱,在那些神殿修士高高低低的惊呼声中,顾清玄径直道:“我发慈悲的次数很有限,你们最好不要浪费我的善心。”
    在他的说话声里,那长老烧成的火柱慢吞吞地熄灭了,虚空中令人恐惧地什么也没剩下。一个修行了千百年才有如此修为的修士啊,在神殿昔年也是一呼百应的人物,如今居然就这么轻飘飘地死了,甚至连一点骨灰也不剩。
    神殿的修士们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他们现在已经再没有人试图去说一些鼓舞人心的话了,就连之前那个一直试图振奋士气的修士,此刻也安静得像是一个没有舌头的哑巴。
    “敞开神识。”顾清玄言简意赅地说,那些个长老太上长老们用眼神打了一阵机锋,最终一个看起来地位不是很高的长老苦着脸站了出来。
    “尊驾恕罪,这倒不是我们不愿意说,我们实在是不知道啊……那位兰瑟,究竟是何许人也?我等委实是对他毫无印象……在下方才苦思冥想了许久,也不曾记得殿中何时有过姓兰的……”
    顾清玄轻轻地笑了笑。
    “这倒是奇怪了,当时我不过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生活而已,结果你们这群人突然跳出来,莫名其妙就带走了我的老师——”
    “带走了您的老师?!”
    听了这话,那些修士们差点没把自己的元婴吓出毛病来。
    眼前此人自己就已经十分可怕了,有资格做他老师的人,那得可怕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您的老师……”那长老的脸此时已经跟苦瓜似的,皱巴巴地缩成了一团:“……这一位……那个……您看看也知道了啊,您我们尚且都得罪不起,何况是您的老师……”
    得罪不起?
    “有什么得罪不起的?你们刚刚不还是让我等着吗?”顾清玄慢悠悠往前踱了几步,在他的注视下,苦瓜长老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发绿。他将目光转向自己的同门们,低声问着:“之前那话是谁说的?快些站出来!”
    回答他的却只有一片沉默。
    刚刚那些张牙舞爪地要杀顾清玄报仇的人,此刻都已经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不敢与那苦瓜长老对视,也不肯出来承认自己说过类似的话。
    虚空中一时间安静得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在一片死寂中起伏。
    在这样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些人的头顶发间已经渐渐见汗,甚至有些人连双腿都开始发软、打颤。那苦瓜长老求饶地道:“……尊驾恕罪啊……我们之前实在是……实在是不知……”
    不知您居然已经是一位渡劫期的大能!
    如果早知道对方已经渡劫,他们说什么也不会这样鸡蛋碰石头的撞上来啊……还说什么报仇……现在想想,人家的确没必要欺骗你啊,渡劫期的修士,在这个宇宙里肆无忌惮的横行都可以,有什么必要顾忌他们这些人的想法……
    苦瓜长老在心中为自己与同门的行为而深深懊悔着。他隐约想起来了事情的不对,刑罚殿和红尘殿,都只是简单地被烧毁了而已,生死殿却是爆炸了,这一位前辈虽然能操控火焰,但单纯的火焰,它根本是炸不起来的啊……
    “……想来生死殿内本来便已经存在问题,否则即使是尊驾放火焚烧,也绝不至于产生爆炸……”苦瓜长老十分艰难地组织着语言,生怕哪一句话触动了对方的逆鳞,那人一挥手就把虚空裂缝的包围圈合拢缩小,将自己等人给砍成八百十片。
    顾清玄一眼扫过去,那些神殿修士们剧都心惊胆战地垂着头,没有一个人敢于直视他的目光。
    于是,顾清玄缓缓将手合拢。
    “之前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说过,你们爱信不信。”他放慢了语气,好让那些人明白过来,自己此时绝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回到刚才的问题上来,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兰瑟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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